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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有些愧疚。
杨元却根本不信,这个表妹他太了解了,被姨母惯得骄纵任性,脾气却直的很,不惯玩花样手段。眼前肯定在说谎,分明是她故意把画丢进水的。
杨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刚才娘叫人来喊吃饭,走吧。”说完掉头就走。
陈青黛见他这样,反不得主意,只得跟上去。
走在杨元身边,她试探地问道:“表哥,这画是谁画了送你的?不会是那个乡下丫头画的吧?”
她一急,就露了马脚。
杨元听了,对她笑道:“就是她画的。她可会画了。我本想跟她学的,谁知又要走了。表妹,你住在府城,见多识广,回头打听一下,看有什么人会作这样的画。你要是学会了,就教我,也省得我在外找别人学了。”
陈青黛听了他前面的话,正要发怒;然一转到后面,就喜得眉开眼笑了,连连点头答应,说回家就叫人去寻访。
原来表哥是想学画呀!
这就好办了。正如表哥说的,她住在府城,家里又有财势,怎么也比一个乡下丫头见多识广。自此心心念念记挂着画画的事,回去就忙开了。这是题外话。
杨元见她这样,暗自冷笑,心想这下她可有得忙了,省得老来缠自己。就是杜鹃的画没了,可惜的很。
刚才他也是气怒交加,却没有爆发。
总不能为了一副画把表妹骂一顿。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他发作了。却惹来娘的责罚和教导。几次过后,他便学乖了,再不跟她直面相争。却变着法儿打发和惩处她。
当然,这种惩处是他自以为的。完全是小儿心性作怪,其实对于陈青黛的成长来说,还有好处呢。
比如刚才,他让陈青黛找人学画,却不说他自己跟着学,而是怂恿她学会了来教自己,以此折磨惩罚她。因为知道她是最坐不住的。
然画画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要是没资质的,学几年还不一定能入门呢。
可想而知,这丫头往后有的苦头吃了。
就算她真的捺下性子认真学,那他也求之不得。因为她就不能有许多空闲来烦他了。
要是她学到半途不肯学了,他自有话刺激她,叫她为了争强好胜而丢不下。
饭后,陈夫人便跟姐姐告辞,带着杨元陈青黛上路了。
马车从黑山脚下经过的时候。杨元透过车窗看见坐在山坡上的杜鹃和冯氏。
他把头一缩,往车厢内闪了闪身子。
本能的,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认识杜鹃。
看着那个渐渐缩小的身影,他眉头紧皱,想着什么时候回来去泉水村找她。
杨家的马车从街上过时。杜鹃就注意了,因此拉了冯氏来这山上等。可是,杨元年纪还小,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因此没见着面。
冯氏心如刀绞,望着那几辆马车哭个不停。
杜鹃劝了一阵,方才好些。
她自己也看着那马车心潮翻滚。
才见面,还没探明他是不是李墩,就又分开了,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昨晚她还在想法子呢,看能不能在黑山镇谋个营生,然后说服爹娘搬到山外来住。一来躲开爷爷奶奶,二来就近想法子认回这个弟弟。谁知还没想周全呢,人又走了。
她劝冯氏不可操之过急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劝自己。
对于杨元的身世,她还是有几分把握揭开真相的。
但对于他恢复前世李墩的记忆,她则半点把握没有。
她告诉他自己和李墩之间的故事,又画了那些画给他,自然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想起前世的事;若不能,也要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她不信两世的缘连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就算他真没有感觉,她也要让他再爱上自己一次。
如果他是李墩,就一定会再爱上今世的黄杜鹃!
杜鹃想着,忽地生出一种冲动,要去跟杨元道别。
她必须尽可能的在他心中留下特别的印象,留下一些只属于李墩和杜鹃两个人的东西。
想到这,她对冯氏说了声“我去告诉他,我跟娘来送他了。”就追着马车去的方向跑去。
她在山上追,马车在山下行。
追到前面山嘴处,借着一块竖起的山石遮挡,她放开喉咙唱道:
oh;mylove;mydarling
ivgoesbycandosomuchdyourlove
……
噢,我的爱人,我亲爱的,
我渴望你的接触已太久而孤单!
时间过得多么慢啊
然而其中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你还属于我么?
我需要你的爱
……
这是英文歌《人鬼情未了》。
杜鹃那青嫩的嗓音,实在难以表达出歌曲中沧桑深沉的爱。然而,她却唱出了深情和哀伤,还有无尽的渴望和不舍。
马车里,杨元从听见第一句歌声开始,就知道是杜鹃来了,这是杜鹃唱出来的。
没来由的,他就是这么觉得。
凝神仔细听去,却跟那天在私塾门口听见杜鹃叫自己一样,有些茫然,而不是震动。
他听不懂歌词,那曲调也与平日听过的曲子风格迥然不同。不同在哪里,他所学尚浅,还不能准确表达出来。
没有撞击心扉的强烈感受,却品出些忧伤和不舍。
第144章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他很想下车,到山上去听杜鹃唱,然后再问她唱的什么。
可是看看对面坐着的陈青黛,又忍住了。
陈青黛也听见了歌声,纳闷地问:“这是谁,唱得都是什么?怎么古古怪怪的?”
说着就要掀开车帘,伸头往山上看。
杨元不想她发现杜鹃,更不想她知道自己在听歌,因此制止道:“别动!掉下去怎么办?听见什么都好奇要瞧,这一路你就把脖子伸着吧,头搁外边,也别拿进来了。”
丫鬟云芳听了有趣,“噗嗤”一声笑了。
陈青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才对杨元道:“我不就是想看看谁在唱嘛!好像是个小姑娘呢。表哥……”
杨元打断她的话,板起小脸道:“有什么好听的!你跟着我坐一辆车,我就要考你的学业。把这首诗先背了吧,一会讲给我听。”
陈青黛立即雀跃地接过书去,低头记诵起来。
“很好,”杨元想,“总算能安静地听曲了。”
可是杜鹃到底唱的是什么呢?
他心里万分疑惑。
是不是在为他送别呢?
肯定是,因为歌声有些忧伤。
他心里也不舍起来,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山头上,杜鹃一直唱、反复唱,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内,她才闭嘴,望着官道想:“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冯氏走过来,疑惑地问闺女:“你刚唱的是什么?”
杜鹃转头,微笑道:“是一支曲子。他唱给我听的。我这么一唱,他就晓得我来了,也晓得娘来了。”
冯氏顿时又激动起来。
杜鹃忙又把要耐心等候的话劝了些,一边拉着她走下山来。
站在官道上,冯氏犹望着前方不肯回头。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骑骏马疾奔过来。
马上人看见他们,一带缰绳。那马便停住了。
杜鹃定睛一看,禁不住叫道:“小姨父。小舅舅!你们回来了?”
任三禾诧异地看着她们,问道:“怎么在这?”
他可不认为杜鹃会来接自己。
杜鹃笑道:“我跟娘在镇上逛。走到这来,顺便看看小姨父和小舅舅回来没有。谁知真就回来了。真是好运气!”
任三禾瞅着她似笑非笑道:“哦?真的?”
一面跳下马背,轻轻一举,将杜鹃抱到马鞍上坐了,自己牵着绳子在旁跟着走,然后才问冯氏:“就姐姐和杜鹃来了?”
忽见冯氏眼下泪痕尚存。更诧异了。
冯氏忙道:“就我娘俩。”
冯兴业也跳下马背,对冯氏道:“大姐,你来骑马。”
冯氏急忙摆手后退道:“我不敢骑。你自个骑吧。我走路好的很。”
冯兴业只得罢了,遂一边走一边问些家中情形。又说些在府城的见闻,慢慢往家赶去。
路上,任三禾没有再问杜鹃刚才的事。
杜鹃却想,回去得说服娘和外公,把这事告诉他。
如今杨元不在黑山镇了。要想顺利认回他,必须小姨父帮忙。且不说他的武功,就是见识也不是外公这些人能比的。有他帮忙,自然事半功倍。还有,他早就买了马。寄养在外公家。他骑马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去府城那点路对他来说,也容易的很。
杜鹃这样做,还有个缘故:任三禾本就知道内情,很清楚杜鹃不是黄家亲闺女。
但他不知道冯氏当时生的孩子哪去了,说不定以为死了呢,毕竟在野外生产,生下来活不长很有可能。
以后杜鹃还会出山来找杨元,而她从未离开过任三禾关注的范围,到时候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那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实情。
回到冯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当晚,杜鹃就跟外公和冯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冯长顺点头答应了。他也早想跟小女婿说这事了。小女婿是个有能耐的人,告诉了他,也好多一个人拿主意。
于是,任三禾和冯明英就被叫进里屋,在场的人除了冯长顺和冯婆子,还有冯氏和杜鹃。
冯氏再次将当年野外产子的情形说了一遍,只不过把生的孩子翻了一倍,换成了龙凤双胞胎。
杜鹃就见任三禾愕然张大嘴巴,还飞快地瞄了她一眼。
她不禁有些好笑,知道他惊讶什么。
冯长顺又把他发现杨家小少爷杨元长得像冯兴业小时候的事说了;然后是杜鹃,将她试探杨元的经过也说了。
总结下来,这个杨元一定是冯氏当日丢失的儿子。
震动最大的要数冯明英了,她用双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但双眼立即红了,泪水溢满眼眶。
“姐姐,你……你是怎么捱下山的?”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摊上这事,还能不能活着下山。
冯氏一边流泪,一边木然道:“不记得了。”
她真的不记得了。
当时生了儿子的喜悦,发现儿子丢了的恐惧,没找回来的绝望……种种感受,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锥心疼痛,当时是怎么捱过来的?
连她自己都要怀疑了。
杜鹃忙掏出手帕帮娘擦泪,又劝冯明英道:“小姨,你别难过了,惹得娘也跟着掉泪。今儿她都哭了好几场了。外公叫你和小姨父来,不就是要讨个主意么。眼下可是有指望的,还哭什么?该振奋起来,想法子把人要回来才对。到时候那才是大喜事呢!”
一番话说得冯氏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看向任三禾。
他也正帮妻子擦眼泪呢,一边低声劝慰。
忽觉屋里静下来,抬头一看,大伙儿都盯着他呢。
他却没有往日的冷静沉着,神情有些讪讪的,斟酌言辞道:“这个……这事不能急。急也没用。没有证据。杨家不认账有什么用?”
说完了,却无人接腔,大伙儿依然盯着他。
任三禾就有些尴尬。知道不说些有用的,岳父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因而低头沉思。
他用心想了会,才又抬头对冯氏道:“反正大姐都等了九年了,不妨再耐心等等。我抽空去打探那杨家的底细。务必要将这事查清了,再上门跟杨家要人。在这之前,大姐先忍忍。我说句不该的话,大姐就当他帮你栽培儿子好了。你想,要是早早的把儿子认回来。这去府城读书的机会可就丢了。说起来,你还占了便宜呢。”
他竟然跟杜鹃一个说辞。
杜鹃就噗嗤一声笑了。
冯氏听任三禾肯伸手帮忙,心里放松,便也笑了。
冯长顺奇怪地问杜鹃道:“你小姨父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