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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眠的心莫名平静下来,悄悄弯起唇角,“好啊。”
等家长会结束,他们刚走出教室,一个等在外面的男人立刻迎了上来,“齐先生。”
阮眠好奇地看他一眼,目光不自觉越过去,又落在他身后站着的王琳琳身上,微微讶异。
如果没认错的话,这男人就是王琳琳的父亲,也是他们学校的大股东,她以前在会所见过他,后来潘婷婷又指了一次给她看,可那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齐俨颌首笑道,“王总。”
“真是好巧,”王琳琳父亲热络地笑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这个大忙人啊!”
他看了看跟在齐俨身后的女孩,心思千回百转,总算有了点眉目,“你就是阮眠吧?”
阮眠惊讶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刚想点头,他的视线已经转了过去,“上次那事,真是太对不住,我女儿从小就被她妈妈宠坏了……”
原来,原来王琳琳会跟她道歉,并不是因为班主任的缘故,而是他吗?
可是他怎么知道那件事呢?
阮眠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心乱如一片荒草地。
齐俨淡淡一笑,却并不接话。
王琳琳父亲尴尬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里忐忑着该不该往下说,这事确实是自己女儿做得不对在先,这样一来立场上就矮了一截,更何况……
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一下,齐俨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极淡,“同学间发生矛盾很正常,过去的就算过去了,王总不必耿耿于怀。”
王琳琳父亲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潜意思,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如果将来再发生些不能过去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当即连声应道,“那是那是。”
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脸不情愿的女儿一眼,继续陪着笑脸,“要不今儿就我做东,也算是赔罪了。”
袖子又被轻扯两下。
“不巧,”齐俨笑道,“刚应下一个饭局。”
“这样啊,真不巧,”王琳琳父亲干笑,“那就……下次吧。”
王琳琳实在见不惯父亲这个样子,一跺脚转身就走了。她父亲脸僵了僵,和齐俨打过招呼,赶紧追了上去。
陆续也有别班家长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廊盛满了热闹人声。
齐俨的手滑进口袋,按掉不停震动的手机,“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学校规定车辆不能入内,司机只好等在校门外。
等他们上了车,司机娴熟地打了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此时,阮眠心底的疑惑像九连环一样一环扣一环,怎么解都解不开,半晌后她终于放弃,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
齐俨拿出手机,略过上面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拨了一个号码。
很快,阮眠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两下……连续地震动起来,她把它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着一个“a”。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脸上的表情立刻褪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微颤着手去划,划了好几次才成功,像第一次打通这个号码时那样,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喂。”
那端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现在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书被王琳琳剪碎的事。
他为什么会过来开她的家长会。
只因为——
他就是母亲号码的新主人,他不仅收到了校讯通,还收到她发的信息。
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可为什么……会是他?
齐俨挂断电话。
她耳边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犹自回不过神,又听他说,“手机给我一下。”
看到他两指间夹着的sim卡,阮眠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连忙摇头,“不用……”
他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想法,眉心轻皱着,“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回这个号码?”
以前是。
甚至想过那人如果要求她拿任何东西去换,也会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可她渐渐地意识到,曾经很沉重、原以为永远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一切,随着时光流逝,会慢慢淡去。
如今,她正试着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重新使用这个号码的人是他,就好像,曾经死去的生命,在他的手里又活了过来。
既然命运冥冥中将他们缠绕在一起,而她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甚至希望这份牵绊能更深一些。
阮眠释然一笑,“你继续用吧。”
只是,以后不能把他当陌生人一样肆无忌惮地说心事了,哎?!
她面颊忽然爬上一丝燥热,“我之前发你的信息,你每条都有看吗?”
“不一定。”
阮眠松了一口气,暗暗希望那条说自己好像喜欢上一个人的信息不要被他看到。
偏偏事与愿违,她不知道的是,独独那一条他看得最认真,几乎一字不漏。
司机把他们送到面馆附近,就自己找地方吃饭去了。
四十分钟后,两人从面馆出来,司机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整座城市华灯初上,薄薄的一层暮色无处藏身。
正是高峰期,车流不绝。
橘色的灯光从两人脸上跃过,忽一下又飘到窗外去了。
“阮眠。”
他叫她的名字,总有一种独属于他的味道,阮眠的心跳快一拍。
“明天记得带上书和作业来我家一趟。”
“啊?”要帮她补习吗?
她记得这男人当时还一本正经地跟班主任说——他会督促她的学习。
可直到下车,他也没给个准话,阮眠只好带着满腹疑惑上楼回房间。
开了灯,柔光驱散黑暗,她看到小桌上放了一块蛋糕,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姐姐,cidangao。
稚嫩的字体,又细又长,看起来像要散架了一样。
阮眠放下纸条,低头闻了闻,新鲜的奶油香,和记忆中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坐下来,挑了一勺,嘴里甜甜的,心里的甜味终于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齐俨,齐俨。
两个字在她心间跳动,震耳欲聋。
她吃完了蛋糕,开始写作业。
屋里安静得只有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夜里开始下起了小雨。
阮眠揉揉眉心,把做完的卷子叠好,夹进英语书里。
又摸出手机,点开联系人,第一个赫然是“a”;她打开信息页面,敲出两个字:晚安。
点了一下发送键。
原以为这条信息也不会得到回复,没想到等洗漱好回来,信息箱里多了一条信息,阮眠立刻点开——
早点休息。
她愣愣地对着这四个字轻笑出声,忽然间就对明天有了无数的期待,它们像暗夜的流星一样,摸不着捉不住,只能远远盼着,可让人心生欢喜。
他那么出色,她也要努力变得更好。
她把“a”修改成“齐俨”,想了想,去掉了前面的“齐”,只留下单个的“俨”。
她趴在床上,对着那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藏不住的笑意在淅沥的雨声里绽开,少女的心事也在安静的夜里明明灭灭……
第十六章
次日,阮眠天未亮就醒过来,躺在床上,闭着眼回忆了一遍昨晚睡前背的一篇英语短文,她的记忆力还不错,几乎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侧身去看窗外,天空澄澈得如同一幅蓝色画卷,无边无垠,太阳也露出完整轮廓,红霞满天。
阳光开始爬进来,纤尘微浮。
床头桌上的相框笼在一团暖光里,阮眠用手遮了遮,暗影下清晰浮现中年女人的脸,眉心带着淡淡的愁绪,可目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早上好,妈妈。”她又软声加了一句,“早上好,阮眠。”
风“窸窸窣窣”吹过窗外的树梢,像是给她的回答。
慢慢地,整个房间开始亮堂起来,阮眠跳下床去洗漱。
十七八岁,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肌肤吹弹可破,一捧清水过面后,镜子里便露出一张清丽面容,颊边还透着淡粉。
她挂好毛巾,转身出去。
重新把书包里的东西检查过一遍,关好门下楼,经过一楼玄关处,她不经意扫了一眼落地镜。
看了一会儿,她把发绳摘下,长发垂披下来,再看看,校服裙是不是有些单调乏味?
又重新回房,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终于选好一条白色裙子换上,裙摆压着一道淡紫色的花边,每走一步,那花儿摇曳着似乎要绽开来。
满意出门。
大概骑了十分钟,那片蓝色的湖在小树林的掩映中若隐若现,阮眠下了车,慢慢朝老屋走过去。
大门开着,她直接进去,四处张望,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苍老身影。
一声清脆的啾鸣打破静谧,阮眠下意识循声望去,只看到一截轻晃的树枝,鸟儿已不见踪影。
她看了看手表,才七点十分。好像来得有点早。
她放好单车,准备先去湖边走走,没想到刚转过身,主屋的门就被人拉开。
男人倚在门边,一身黑衫黑裤,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骨线分明的锁骨,阮眠不禁想起那天下午在湖边……
她连忙移开视线,怕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沿着那处往下探看得更深。
“来了。”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听得不是很分明。
阮眠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走进去,顺手关上门。
他似乎一点都不把她当外人,把她领进来,身影一晃,人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阮眠在沙发上坐下,把书包放在旁边,看看茶几上的酒,似乎又新添了几瓶,再数数烟灰缸里的烟头……
坐了好一会,他还是没回来。阮眠昨晚睡得晚,此时有点困,掩口打了个呵欠,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回头一看——
男人换了一套深灰色家居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短发微湿地垂在额前,略微遮住那双狭长的深眸。
他径直走到她旁边,“困了?”
想到他昨晚发的信息,阮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有点儿。”
齐俨勾起唇角,从茶几上捞起手机,长指点了几下,有音乐声响起,阮眠下意识看向屏幕,心里稍稍惊讶,他要玩游戏?
还真的是。
她坐着,他迁就她,微微弯下腰,手臂垂落在沙发侧,看起来像一个半拥住她的姿势。
他一边玩一边告诉她,“前进是‘r’;跳跃是‘j’……记住了吗?”
阮眠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可是要记这个做什么?
齐俨揉揉眉心,把手机放她手里,“开始吧。”
啊,不是让她过来补习的吗?
他又接着说,“你今天的任务是通过第一关。”
“……”
就这样,阮眠一直坐着玩游戏,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第一关还是没通过。
那男人轻而易举就连通三关,她还以为很容易,没想到这游戏格外考验人的注意力,小猴子吃香蕉,一根香蕉得一个金币,拿到一百个金币就可以通关,可到处都有陷阱,一不留心小猴子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如来佛的手掌拍死。
她最好的成绩是36个金币,远远不到及格线。
正准备再玩一次,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阮眠来不及收手,不小心按掉了。
那边很快又打过来,这次她终于看清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苏蘅音。
心口不知怎么的忽然紧了一下。
下一瞬,阮眠从沙发上跳起来,握着手机跑上楼。
她以为他这时会在书房,可里面没人,又走向另一个房间,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铃声停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望向床上睡着的人,薄毯只盖到他的腰间,有一半垂下来,因侧睡的缘故,一半的脸掩在清影里。
幽静的屋内,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