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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御医派来几次,都被芸娘挡在驿馆门口,只道是药太苦了,姜樰不肯喝,这才一直未好。
那头在急,这头姜樰却关在屋里看闲书。拖延是她的意思,也是祁戎的意思。
一个月了,宪司什么也没有查到,太子总不能一直关着。十天之后便放了出来,连着佟贵妃也解禁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从前两个皇子是分庭抗礼,如今太子偏弱,朝中诸多倒戈。祁戎现下是如日中天,连监国权限都被免了个太子已不是对手。
但老皇帝终究没有废储,更是以宽慰佟贵妃为由,晋了佟贵妃的位份,是为皇贵妃。太子的母妃成了为皇贵妃,谁又能动太子分毫?
祁戎,他还是未能名正言顺。
姜樰不知外头具体怎样了,只是从芸娘隔三差五接到的信中知道一些。他二人毕竟是合作关系,祁戎有什么事多少还是会告诉她的。
他屯兵京城外的三万兵马,已经找了个理由——确保大婚顺利进行——全部驻扎皇城内。这是……逼宫的意思?
明明有禁军在,老皇帝竟还准了。莫不是玩乐惯了,保下太子之后,索性退位做个太上皇,接着潇洒?她这么年轻,难道进宫之后没多久便要做太后?
然而,她只是想想,不管究竟怎样,她都无力去管。
驿馆什么都好,只是偶尔会有些达官贵人的车马停在此处,走动起来多少会传来一些声响。
姜樰躺在床上,想安安稳稳睡个午觉,却没想到今日外头时不时传来车马声。倒不至于打扰她,但她总归是好奇。
“芸娘,今日外头为何停了这么多车马。”
“听闻是曹丞相六十寿辰,来贺寿的吧。”
*
丞相府。
曹丞相儿子挺多,四十多了才得一个女儿,没想到这女儿不日将成荣亲王妃,若是往后再做了皇后,倒比几个儿子都顶用。
圣上赐婚过后,他这寿辰也比往年热闹得多,来贺寿的人快踏平了门槛。
“哟,荣亲王怎么来了!”只听外头一阵喧闹,曹丞相赶忙迎出去。
“丞相大人寿辰,竟未差人知会本王,还是本王从别处得知的,莫不是不待见本王?”曹丞相的喜日子,祁戎还是穿着一身黑,但好歹脸上挂着笑,让人知道他是玩笑的。
“岂敢岂敢,不过是个寿辰,怎能打搅王爷!”曹丞相连忙解释,笑得合不拢嘴。荣亲王亲自来看他这个未来丈人,是给足了面子。
进了曹府才知道,来此贺寿的官员多得比朝会还多。祁戎刚进去,一屋子的人都来拜见。原本是曹丞相的寿辰,来贺之人却关注着他,倒显得他鸠占鹊巢了。
“罢了,本王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刚来便走,曹丞相急忙拦住:“王爷且慢!若是觉得此处太吵,不如去老夫的书房坐会儿。老夫有些祖辈传下的兵书,给老夫看老夫也看不懂,想必王爷会感兴趣。”
祁戎常年用兵,自然对兵书感兴趣,也知曹丞相留他或许尚有事与他商量,便未推辞,依他所言去了书房。
果不其然,书房里当真有这么一套兵书,的确是两百年前用兵如神的顾暨所写。据闻这书已经被焚毁,不知这曹丞相的祖辈又是如何获得的。
他正翻看着,忽听门外响起几声女子的谈笑。
“小姐,听说荣亲王也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想什么呢!一个女儿家,不知羞,莫不是你急着想嫁了?”
“才不是,奴婢是替小姐急。”
两人说说笑笑竟走进了书房,一见祁戎,如临大敌。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爹的书房!?”小姐打扮的女子盯着他,一脸戒备,白皙的脸恼得微微发红。
“是本王打扰了,这就走。”
本王?那丫鬟惊得脱口而出:“荣……荣亲王!”显然是被吓到了,干站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倒是当小姐的反应快,虽惊恐,但还是落落大方地行了礼:“不知荣亲王在此,竟来打搅,还请荣亲王恕罪。”
传闻曹丞相之女曹仕君,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现下可观一二。
“这本是你曹府,何来恕罪——既然小姐要用书房,本王这便先走了。”
“王爷在此,想必是父亲请来的,怎能让王爷走,民女只管放好这书便回去了。”她微红着脸,走到案前,把书放好便要退下。
“顾暨的书?”祁戎适才翻阅的书摆在桌案上,她经过之时正好看到。
“嗯。”
“顾暨是难得的用兵之才,兵书民女虽看不懂,却对他生平的故事了解一二。”她说放好书便走,但看到这本书却多说了几句。
“哦?说来听听。”
“顾暨生于世家大族,十七岁时娶妻,二十岁时家人劝其纳妾。顾暨言,大丈夫不以妻多为荣,一妻足以。往后五十年,直至去世,当真未曾纳妾。”
顾暨的生平寻常人都知道,她说的祁戎自然也知道。不说著作,不言功绩,偏偏说了家室。
“嗯,顾暨一生确实只娶一个妻子,从未有过侍妾。”
曹仕君面色泛红,眼波流转,款款笑道:“不知荣亲王如何看,男子多妻妾则子嗣连绵。可顾暨却反其道而行,是对是错?”
☆、第61章 陷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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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偏西,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屋里。光线柔和,十分温馨,只是姜樰心中寒意阵阵,手心竟冒出些许汗来。
眼见碗空了,她叹息不已:“陛下竟然当真喝了——芸娘,去给本宫盛一碗。既然答应陛下了,自然是要说话算话的。”
老皇帝倍感欣慰,这药他没喝错。芸娘很快又端了一碗药来,姜樰这回当真毫不推辞,虽皱着眉,但很爽快地一饮而尽。
“公主能喝药便是最好的。”老皇帝笑着捋了捋龙须,“朕再差人送些上好的蜜饯、甜糕来,若是怕苦,喝完之后含一块在嘴里也就没那么苦了。”
姜樰擦擦嘴,点头:“多谢陛下美意,想必不日便能痊愈。”
她擦嘴抿唇的小动作,惹得老皇帝恨不得一亲芳泽,便不由往她那边斜了一点点,却不想对方不着痕迹地挪了个凳子坐。
“光太强,晃眼睛。”姜樰换了个光线暗一点的方位重新坐下,觉得这老东西好生不正经,偏还要装作彬彬有礼的模样。
老皇帝自感无趣,咽了口口水站起身:“朕来看公主本就不合礼数,既然公主已经喝药了,那朕就不再叨扰,先回去了。”
花白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亮着光,给人一种又白了许多的错觉。
“恭送陛——陛下您怎么了!”
老皇帝刚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捂住胸口,张口吐了一地的黑血。那随驾太监吓得脸顿时白了,赶紧去扶。
“芸娘,陛下的随行就在外面,快让他们去叫太医!”
姜樰强装镇定吩咐几个随驾把老皇帝抬上床,又差人搬了个木桶来放在床边。老皇帝翻着白眼,血是一口一口地吐。
“是谁……是谁要害朕……”
“陛下放心,太医马上就来了!”她胸腔里那颗心跳得极快,下药之前她就知道祁戎给的是烈性□□,可看到这个状况还是心惊得不行。
老皇帝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力气张口,连吐血都快吐不出来,一张脸浮现出紫青颜色。
申时三刻,这天还在热上头。因天气炎热,原本应该清清静静,该纳凉的纳凉,该午睡的午睡的京城却如同炸锅了一般。
圣上在驿馆遇刺,太医赶到之时,已无回天之力。
这是鸩毒,制成粉末撒在汤药之中,哪怕是小小一口都会要人命,更何况是整整一碗。
随驾乱成一团,诸多朝臣尚不知圣上已去,一时间无人主事。驿馆之中倒是平乐长公主催人请了太医,勒令驿馆只许进不许出,严加防范。
不出一刻钟,荣亲王军队迅速包围驿馆、皇城,就连整个京城都被重重围住。城门自不必说,轰然关闭。
三万禁军是直接受皇帝管辖的,无令不得行动。太子已不再监国,无法调动禁军,只得同被围困宫中。
祁戎策马入宫,直入威鸾殿。曹丞相适才还在办六十大寿,现下已急忙赶到。众臣大多在其府中,听得皇帝驾崩,随其匆匆入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是为储君,即刻便可继位。
然而,一干朝臣列位于威鸾殿中,却无人推其上位。太子一人,总不能直接坐上龙椅,好歹走个形式。
荣亲王却在此时身披银甲,持刀进殿,身后蜂拥而入甲士百余人。威鸾殿外守卫区区二三十个,如何拦得住。
“太子想要继位,且待刺杀一事查明再说。”
“荣亲王,你想造反吗!”
太子虽然势单力薄,但他终究名正言顺,皇帝驾崩,他就应该是新帝。就算老皇帝先前想要改立储君,但确实还没有。如今祁戎围城也就罢了,竟以这样的架势入宫。若曹丞相尚是他的人,倒可以一争,现下却是孤立无援了。
“事有蹊跷,不得不谨慎,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丞相无异议,百官则无异议。
太子不复从容,负手踱步,颦眉咬牙:“荣亲王想要如何?父皇尸骨未寒,荣亲王却在此处刁难本太子。二度持刀进殿,带兵进宫,如此漠视储君,岂非谋逆!”
“是否谋逆,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决断。本王带兵封锁京城各处,无非是不想放过凶手。太子是储君,皇位迟早是你的,又何必着急。”
祁戎冷笑,令先前进殿的甲士退出威鸾殿。
“来人,将驿馆所有人,除却平乐长公主和贴身侍女,一个不落,统统带上殿来——太子仁孝,想必也想此事尽快查明吧。”
太子大势已去,祁戎带兵进宫,即便太子尚有党羽,亦不敢在此时站出来替他说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在此时给荣亲王使绊子,小心他杀鸡儆猴。
皇帝驾崩得突然,并未有所交代,谁若强势便由谁主事,太子竟插不上一言。
很快,驿馆上下所有人就被带进宫中了,包括皇帝随驾足足五十来号人,跪了威鸾殿一地。
“随驾太监是哪一个。”
“是奴才。”一个老太监在地上扒拉了几下,往前跪了一点。他不是御前的掌事太监,只是个随驾的,哪里见过什么大事,吓得微微打着抖。
“圣上为何会去城北驿馆,又是如何中毒的?你是随驾,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地给本王说清楚。”
“是……奴才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去驿馆,奴才不敢揣测圣意。不过……陛下到了驿馆之后,就只是劝平乐长公主喝药……别的,奴才没有听到。”
“那圣上为何会中毒?”太子此时不问话,便当真没有别的话可说,一腔怒火全撒在这太监身上。他大步上前,揪住那太监的衣领,厉声喝问。
“公、公主说药太苦了,不肯喝。陛下说药里头有甘草,不苦……就、就喝给公主看……陛下喝了之后,公主也依言喝了一碗……但是公主没事,陛下却中毒了。”
“你的意思是说,药本来是给公主喝的,圣上却喝了?”祁戎比太子冷静多了,接着又问。
“是。”
“那么圣上去驿馆多久之后毒发?”
“大约,有一刻钟。”
曹丞相闻言,扫了一眼地上跪的人,指了指太医:“蒙老太医,依你之见,这毒是怎么回事。”
那蒙太医是第一个赶到的太医,到的时候老皇帝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他年岁大了,倒是见惯了各样的场面,并不慌张。
“此毒乃是鸩毒,从喝下到毒发,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以,依下官之见,若陛下期间没有实用过其他的东西,毒便是下到这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