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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见楚二夫人娘仨,楚随也在,他不用上早朝,起得比楚行晚。
万姝见陆明玉是从定风堂那边来的,瞅瞅婆母,特别吃惊地问:“昨晚祖母不是让嫂子守夜吗,嫂子怎么……”
陆明玉淡淡道:“晚上棠棠哭闹,国公爷让我回去照顾棠棠,他守了祖母一晚。”
人家夫妻恩爱,万姝攥攥帕子,还想说两句酸话,楚随突然走过来,挡住陆明玉身影,然后冷冷看万姝,不满之意溢于言表。万姝咬咬唇,只在心里嘀咕。
一行人寒暄两句,继续赶往三秋堂。
三秋堂里,楚盈坐在床边,正在陪太夫人说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祖母,我是盈盈啊,我真是您孙女,是您将我带大的,您都忘了吗?”哭是因为祖母记不得事了,笑是因为祖母不瘫了,连脸上都恢复了一丝精气神。
太夫人茫然地看着床前的小姑娘,只觉得瞧着眼熟,有种亲近感,但其他的一概都记不起来了。很快陆明玉一行人到了,太夫人依然认不出,只在楚随凑过来时,太夫人略微动容。
“祖母,我是时谦,您好好想想?”楚随跪在床前,同样悲喜交加。
太夫人低头,仔细端详楚随,再瞅瞅楚盈、楚湘,忽然笑了:“长得都挺俊的。”
楚湘、楚盈顿时破涕而笑。
楚随则是哭笑不得,起身给祖母介绍母亲、媳妇、嫂子。
太夫人不停地点头,看到陆明玉,她眼睛一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这孩子可真好看,真是我孙媳妇?”
陆明玉本来还怀疑老太太又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新招,此时对上太夫人欣赏又惊喜的目光,陆明玉便知道,太夫人是真的忘了前尘往事了。明白之后,她心情复杂地朝太夫人点点头,轻声解释道:“祖母,我刚刚派人给宫里递信儿了,国公爷一会儿就回来看您。”
太夫人习惯地点头,同样想不起长孙的模样,茫然地听众人说话,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大概两刻钟后,楚行、楚二老爷回来了。
陆明玉紧张地观察丈夫。
楚行看到太夫人变成这样,惊诧过后,很快就镇定下来,趁丫鬟们服侍太夫人洗漱时,他把一家人叫到堂屋,肃容叮嘱道:“祖母先前思虑过重才致使中风瘫痪,现在祖母阴差阳错忘了前事,未必不是一件幸事。今日起,咱们在祖母面前只报喜不报忧,否则即便大意说漏嘴,只要惹祖母烦心,就别怪我家法处置。”
视线从楚随身上开始,一一扫过万姝与两个妹妹,最后定在了妻子脸上,一副就算妻子犯错,他也不会纵容的凛然姿态。
陆明玉垂眸偷笑,这人真会装,没人去太夫人面前说她坏话她就知足了,她怎么会闲的没事去提醒太夫人与她的“仇怨?”
当众说完,楚行又单独与楚二老爷待了会儿,委婉地提醒叔父管好婶母与堂妹王妃。楚二老爷很清楚老母是因为忧心长女的前程才病倒的,又愧疚又悔恨当初把女儿嫁给庆王,此时被侄子“教导”,他身为叔父不能太卑微,只拍拍侄子肩膀,让他放心。
对楚二老爷,楚行恭敬有加,轮到楚随,楚行语气就严厉起来,让他管好万姝。楚行身居高位差事繁忙,回到家里只关心祖母妹妹与妻子女儿,陆明玉不跟他抱怨,楚行就不知道弟妹与妻子之间的暗潮涌动,他之所以这么告诫堂弟,是因为万姝是皇后娘家侄女,也是防着万姝因为润哥儿去太夫人面前闹。
楚随早上刚亲耳听到万姝暗讽陆明玉不孝,闻言只当兄长也听说了,惭愧不已,回头又跟万姝吵了一架。
他们夫妻隔几天就要吵一次,陆明玉已经见怪不怪了,一心为太夫人的变化庆幸。说到底,太夫人是家中长辈,她有办法躲清闲,但传出去难免会落个不孝的名声,现在太夫人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喜欢她也喜欢女儿,陆明玉就愿意去那边请安走动了。
但陆明玉还是敏感地察觉到,楚行最近有些……沉默寡言,哄女儿时笑容都不多了。
“祖母忘了你,是不是心里不好受?”夜里躺下,陆明玉靠到楚行怀中,小声地问道。骨肉至亲,她因为解决一桩烦心事放松,楚行这个亲孙子怕是会难过吧?
楚行拍拍她肩膀,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后悔,他只是对祖母有愧。他可以给自己找借口,说下药是为了祖母能安度晚年,可楚行做不到自欺欺人,他很清楚,他那么做主要是不想妻子、妹妹受委屈,不想自己左右为难。
他终究是个自私的人,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最轻松的办法,罔顾祖母意愿。
“我知道你难受,”陆明玉掌心贴住他胸口,轻轻地蹭了好几圈,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可我很高兴,祖母不厌恶我了,祖母也真心喜欢棠棠了,咱们棠棠那么可爱,如果不是因为我,之前祖母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眼泪落在他身上。
楚行手臂一紧,翻身压住她,“别哭,我喜欢你每天都笑。”
“那你也别烦心了?”陆明玉泪眼模糊地摸他眉头,“棠棠马上周岁了,你总皱着眉怎么行?”
原来是担心他。
楚行握住她手,放在嘴边亲,“好,我都听你的。”
既然做了选择,那就该往前看,看妻子心情舒畅,陪她一起开心。
第205章 205
三月春光好,连清晨的风都带着一丝丝暖意。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暖帐里面,陆明玉睡得香甜,忽然感觉手被什么踢了一下。当女儿跟他们一起睡时,陆明玉都比较警醒,睁开眼睛,就见里面单独盖着一床小被子的女儿不知何时醒了,正在试图往外爬,一抬头看到她,小丫头愣了愣,跟着嘿嘿笑了,兴奋地朝娘亲爬来。
满周岁的小丫头,长得又白净又漂亮,光是看到女儿就能让陆明玉笑一整天。
掀开被子,陆明玉接女儿过来。
棠棠熟练地往娘亲身上爬,仰起小脑袋,还想看看睡在外面的爹爹。
楚行跟陆明玉差不多同时醒的,见女儿找他,楚行大手提起女儿腋窝,稍微用力就把小丫头放在自己胸口趴着了,然后低头教女儿,“棠棠喊爹爹。”
“爹爹!”棠棠口齿清晰地叫道,张嘴时露出里面八颗小乳牙。
楚行情不自禁笑,奖励地亲了女儿一口。自己的女儿特别聪明,不但能清晰地喊出爹娘姑姑舅舅,走路还挺稳当,除了跨门槛需要大人帮忙,小丫头已经能从内室走到堂屋里了。
“还有娘呢?”陆明玉侧转过来,握住女儿的小胖手。
棠棠更喜欢娘亲,蹬着小腿往娘亲那边爬。
楚行笑着默许。
陆明玉胸口没丈夫那么禁踩,坐起来背靠床头,抱着女儿哄道:“今天棠棠要抓周了,太祖母、外祖母、姨母她们都要来咱们家看棠棠,棠棠要听话,知道不?”
棠棠不知道,淘气地靠在娘亲怀里,抬起一只小脚丫去踩爹爹肩膀,被爹爹抓住了,小丫头就笑个不停,笑声比外面早起的鸟雀还清脆好听。楚行喜欢极了,握着女儿小脚丫对妻子感慨道:“棠棠像你。”
如果像他,女儿不可能这么活泼伶俐。
陆明玉毫不谦虚,“像我才好。”
说完就笑了,歪头看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楚行没笑,凤眼温柔地看着妻子,喜欢她,也喜欢女儿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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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在床上玩了会儿,很快就起来了,楚行去洗漱,陆明玉先照顾女儿,给小丫头洗洗小脸再梳个冲天揪,然后换上一身大红的喜庆衣裳。楚行从净房出来,看到女儿头顶的小揪揪,无比认真地夸道:“棠棠真好看。”
棠棠听得懂这句,高兴地摸了摸脑顶。
接下来楚行哄女儿,陆明玉去梳头打扮,事毕,一家三口去了三秋堂。每当国公府有喜事,两房都会聚到三秋堂陪太夫人一块儿用饭。
太夫人生病,是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事,偏偏样样都无法如愿,久而久之年迈的身体经不起折腾,病来如山倒。现在忘了那些“雄心壮志”,又按照葛神医开的方子精心调养着,太夫人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红润,精神头很是不错。
而且她虽然刚醒的时候记不起家人了,但骨子里的亲近感还在,儿孙们在跟前孝敬了几日,太夫人便顺顺利利地接受了这个家,平时听听孙女们跟她回忆从前的欢乐事,再逗逗活泼可爱的曾孙女,过得惬意又闲适。祖母笑颜多,楚行心底的愧疚感渐渐淡了,每日尽量多抽时间在祖母面前尽孝。
饭后楚行找个机会,单独陪祖母说话。看看满面慈爱的太夫人,楚行心有余悸,小心地道:“祖母,盈盈十五了,我有位同僚年少有为,品行也不错,皇上格外倚重他。今日他也会来咱们家为棠棠庆生,祖母替盈盈掌掌眼?”
太夫人意外地“哦”了声,笑着打听道:“是哪家的公子?”
楚行就介绍了一番廖守,只道是寒门出身。
太夫人或许忘了一些事,但她骨子里对自家的地位有种优越感,闻言皱皱眉,沉吟道:“会不会有点委屈盈盈?”
楚行手心出汗,神色从容道:“我其实也有点担心,不过盈盈意外见过他两面,不知怎么就上心了。祖母,孙子觉得,夫妻相处,两情相悦最重要,廖守虽然出身低,但他为人洁身自好,盈盈嫁过去,绝没有通房妾室的担忧。”
太夫人慢慢地点点头,想了想,笑道:“既然盈盈都看上他了,那人八成不错,一会儿祖母见到了再看看。”
楚行暂且松了口气。
刚松完,门房就派人来通传,说廖守到了。
楚行难得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才用过早饭不久,连岳母他们都没到,廖守竟然第一个来了?他兀自震惊,太夫人却哈哈笑了,望着窗外道:“这个廖守可够心急的,一看就是把盈盈放心里头了,既然来了,世谨快去把他领过来给我瞧瞧。”
楚行无奈地去接人,临走前悄声嘱咐妻子帮忙留意太夫人,怕祖母突然记起前事。
陆明玉扶太夫人到堂屋坐,小声帮廖守说了些好话。
太夫人笑眯眯地看向侧间,孙女就在那里躲着呢。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楚行领着廖守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儿周岁,楚行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头戴玉冠,脸庞白皙俊美,远远走来,跟天庭下凡的神仙一样。
而他旁边,廖守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一身褐色云纹圆领长袍,很衬他这样的冷脸与黝黑肤色,显得沉稳庄重。浓眉大眼,威武不俗,武将气度扑面而来。
看到太夫人,廖守恭恭敬敬地行礼,敬词是管家提前拟好的,廖守早背熟了,祝太夫人长寿时用了几个文雅的典故,既有文采又情真意切。
太夫人见他猿臂蜂腰高大挺拔,站在长孙身边却没有被长孙的丰姿压下去,犹如山顶的青松一般,丝毫看不出寒门子弟难以摆脱的畏缩拘谨,当即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让廖守坐。
廖守看不懂太夫人笑容背后的意思,紧张地看向楚行,担心自己哪里表现地不好楚行微不可查地颔首,他看得出来,祖母还是挺满意廖守这个人的。
果不其然,楚行陪廖守去前院后,陆明玉轻声询问太夫人对廖守的看法,太夫人说的全是夸赞之词。毕竟廖守身居金吾卫指挥使,前途大好,太夫人原来不满廖守,一是嫌弃廖守出身,二是觉得廖守对庆王没用,现在无需考虑后者,廖守伟岸的身姿出众的才干,便足以抵消他出身的不足。
廖守走后,其他宾客陆续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