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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本对到道奇的话漠然置之,依旧是左脚脚踝叠在右腿下,手肘拄在沙发背上,稍有不同的是搁在下巴边上的两只手指开始轻量有韵律的摩挲脸廓。
“老大?”道奇追加一句。
歧本回过神,问他:“那个雌雄同体走时有没有说去哪儿?”
道奇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就一直在想虞美人吗?歧本因为别人愣神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澹澹发声:“她没有必要告诉我们她去哪儿啊,老大你刚刚不是在场吗?”
对啊,他在场啊,虞美人走时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并未留下只字片语。
“老大,邹教授已经打了两个电话提醒不要忘记八点……”
“去拿车吧。”歧本截了道奇的话,站起身走去浴室。
衣服脱到一半,歧本实在烦躁,就又穿上了衣服,下到了地下室。在见邹教授之前,他总要明确自己的治疗到哪一个阶段了,虽然前几天他还走失在那个逼仄促狭的地下空间。
歧本步履稳健的走到地下室门边,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会让人产生紧张感,而此刻的他,恐惧与不安太甚,一种下去就上不来的预感尤为强烈。上次下去砸虞美人酒时,他就是如此苍白着一张脸在门口盘桓踟蹰,一瞬觉得身体失去重心,一瞬觉得脑袋天旋地转。
‘嗡’——
手机在手里燥响不停,歧本额上粗壮的汗珠顺着脸廓滑下,湿了敞开的领口。
在他就要被那种死亡式的恐惧感所吞没时,一道脆亮的声音穿透门缝传入他的耳朵,他眉间一紧,大脑下意识的自行选择把恐惧搁置一边,支配身体推门而进。
事发匆匆,他都没有来得及打开手机闪光灯,以至于刚下了两节台阶就跌坐下来,扶着墙面大口吁气,想要再返回时发现已经没有多余气力站起来了。
‘啪’——
又一声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从虞美人的酒窖传来,还有一道公子音的低吼:“*off!!!”
听到这个声音,确定虞美人在,歧本被抽走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一丝,他手忙脚乱的点开手机的闪光灯,眼前明亮之后他抿抿唇,定了定心站起身,扶着墙面朝亮着暖黄色灯光的酒窖踱步。
歧本拉开酒窖门的时候,虞美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边都是酒瓶渣子,他用肉眼估量了一下,少说也有七八瓶,啤的白的红的洋的倒是齐全,喝成这样不怕酒精中毒吗?不对,是喝成这样不怕死吗?
“你是在自杀吗?”歧本到虞美人跟前踢了踢她的胳膊。
虞美人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是死了吧?”歧本又踢了两脚。
虞美人伸手就给了歧本的小腿一巴掌:“滚!”
歧本差点被虞美人那一巴掌打趴下,蹲下来没好气的拎起她的脖领子,在看到她微红的脸颊和饱满的嘴唇之后,污言秽语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两个多小时前已经欺负过她一次了,人不能太过分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虞美人微抬上眼睑,看了来人一眼:“歧本……”
“是,歧本。”
“你也有脸到我跟前来。”
“……”
虞美人说完这话又阖上了眼。
歧本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进屎了才会过来表示一下对邻居的关心,想着便站起了身,用闪光灯照亮返回路线,可是走出没两步,又停住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歧本退了回去,把虞美人抱到了沙发上,扯了搭在沙发背上的毛毯,给她盖上,最后还理了理她两鬓濡湿的发丝。
“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之后,歧本说。
……
“回来就一直在喝酒吗?”
……
“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
“对……不起……”
……
——
次日上午8点,瑞士酒店,1907。
虞美人进门之后拉开窗帘,让调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驻进来,淌在劳姿的脸上。
“今天上午十点试镜‘杀死天使’,你现在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准备,撇开姜京淏不说,就说这片子导演是李安,你也要去碰碰运气。”虞美人拉起劳姿。
劳姿被阳光刺得眼疼,她甩开虞美人的胳膊,不爽道:“大早上的你他妈催死啊?”
虞美人听到劳姿高亢寮后的声音,确认她酒醒了,再次拉起她,扬手就是一巴掌:“酒醒了是吧?”
劳姿被虞美人这一巴掌打懵逼了,都顾不得捂脸了,惊掉下巴一脸惶恐的看着她。
“我不管你跟陈州牧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受了多大委屈,不管你有多难过,以此牵连重伤身边最亲近的朋友是很low的行为。当然,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第一天知道你这个毛病,所以不会计较个不停,但也不会被你讽刺侮辱了还当作没发生一样,这一巴掌是希望你记住我接下来的话。”虞美人双眼亮晶晶的、不容置喙的说。
“我被三那件事你知道原委,我为什么不计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想再挨巴掌就不要再提了,你知道的,若逼急了我,不把你打的上不了镜我都会觉得觉得不解气。”虞美人说完走到沙发上,衔起那身她带过来的性感但不低俗的及膝裹身裙,放到劳姿面前的床上,又说:“我跟你那前前男友打听了这片子的选角方向,试戏穿这衣服会给你的初次亮相加分的。”
劳姿还愣愣傻傻的。
“我猜你也没时间去了解这些。”虞美人话毕给劳姿的电话开了机,扔给了她,补充:“劳姿,人得往前看。”
待虞美人离开以后,劳姿的脑袋才渐渐明晰,渐渐记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昨晚上对虞美人的伤害。她承认,她内心最深处是嫉妒、仇怨虞美人的,所以才会在酒后把重伤她的话说的那么措置裕如。她也明白为什么虞美人会给她这一巴掌,因为太在乎,所以不愿意在两个人的关系中留下任何影响感情的罅隙,这确实是她会干的事。
劳姿失笑两声,看来未来一个星期,要破费来请求虞美人原谅了,她最喜欢的是酒,尤其是罗曼尼康帝,其次是钱,除了这两样,没有另外哄的了她的东西,但这两样对劳姿来说,比王母的蟠桃都他妈不好弄,而且这也不是好不好弄的问题,是要人命的问题。
“我这不是作我自己呢吗?”劳姿唉声连连。
——
虞美人从瑞士酒店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heer科技技术有限公司,上午十点要交给歧本设计图稿,这也是虞美人昨天‘伺候’醉酒的劳姿睡着之后又返回家里的原因。
“小虞来啦。”财务经理路过,正好遇到刚下电梯的虞美人。
虞美人微笑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朝歧本的办公室走去。为了等她十点交图,所以他一定在。
她敲过门之后,里边传来歧本禁欲感十足的一声:“进来。”
虞美人轻抿了下唇,推门而进。
“歧先生。”虞美人微笑颌首之后把手中的设计图稿双手递给歧本,然后把存储电子版的u盘也一并交给他。
歧本接过来很粗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在虞美人的注视中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吐出的字眼毫无温度可言:“重画。”
虞美人依然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之后用与进门时无异的口吻说:“好的。”说完倒退到门口,转身,开门,离开。
歧本被虞美人的举动吓的不清,她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虽然知道她工作和私下完全两副嘴脸,但仍是被她陡然转换的态度给惊呆了,这女的真挺适合演艺圈的,搞不好跟姜京淏在一起之后会正式出道。
虞美人从歧本办公室出来之后,到茶水间泡了杯速溶咖啡,左手端着,右手托着左手肘,双腿交叠,后腰倚在咖啡机旁边。
“美人交图来了?”先前见过几次面的一个秘书小姐热情的跟虞美人打招呼,她对其印象很是不错。
虞美人微笑应了一声。
“应该没过吧?”这个秘书小姐这两天伺候歧本伺候的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每天被他使唤的跟条狗一样,早到就算了还得晚退,约好的皮肤护理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去做了。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虞美人在他手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设计图稿过了才不正常。
虞美人点头:“嗯,没过,在意料之内。”
“要说这个歧本,也真是一个奇葩,为什么就可以这么从容自若的做与他那张脸及其不相匹配的事情呢?还有那张嘴……我就没见过那么恶毒的一张嘴。”秘书慨叹,语气间是对歧本外形的惋惜。
“所以说上帝还算公平,不会让一个人在有钱有能力有颜有身材的情况下,还让他有好脾气。”虞美人放下咖啡杯,拍了拍秘书的肩膀,说完道了句‘拜拜’离开了。
昨天从瑞士酒店回到家之后,虞美人心情糟透了,刚经历了那些稀释心情、溃散精神的事情,她以为自己面对绘图桌会毫无灵感,结果一坐下,脑袋里的想法就持井喷式迸发出来,动起笔来根本停不下来。快图完成后她呼了一口气呼掉乱糟糟的心情,然后下了地下室,最初是打算喝瓶酒好睡觉,结果越喝越high,越喝越停不下来。
喝到最后,歧本的脸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的脑脑海,挥之不去。
白天烦她就算了,晚上也来烦她了吗?她一阵恼意上头,把桌上几支空瓶子用力摔碎在地上,真他妈爽!
就在她接连摔碎了几支酒瓶之后,歧本的脸从她脑子里跑出来飘到眼前……她没醉,所以她知道,那是歧本本人,所以她也听到了,歧本对她说‘对不起’。
虽然她并不想回给他一句没关系,但这句‘对不起’,她还是收下了。
☆、第13章 什么在发酵?(二)
北大医院。
歧本昨晚从地下室上来就已经九点了,如是与邹教授约好八点的面诊他没有应约,本来就已经因为不遵循医嘱在这个二把刀医生面前不受待见了,再这么时不时爽个约,恐怕他就真的撂挑子不治了。
歧本是一个过份谨慎的人,所以他向来是宁可用一个值得信任的二把刀也不愿意用一个满是花花肠子的一把手,如果邹教授真的恼了,他会说软话的。
当然,二把刀这词只有他这么叫。
“兔崽子!谁让你进来的?!”邹教授摘下眼镜朝刚迈进门的歧本扔去,镜片在半空中飞出,不偏不倚的落在歧本扬起的两根手指间,给了他一个装逼的机会。
“卧槽!这也行……”走廊路过了两个实习生。
歧本进门之后先是捡起金丝框架,把镜片揳进去,然后绕到邹教授办公桌里身,拉开抽屉,拿出一片镜纸,细致擦过放好在桌上。
“所以你是在给兔崽子治病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叫你庸医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介意换称呼改喊你兽医。”歧本勾着唇角一脸无害。
邹教授倪了他一眼,擢起眼镜戴上,随手掀开面前的病历资料,说:“不是让你昨天来吗?”
歧本走到靠窗的小茶桌旁,坐下,翘起双脚搁在桌上,口吻略显随意:“你让我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岂不是很没腔调?”
“命都要没了还要腔调?”邹教授说这话时口吻略随意,但在这随意的口吻下却是肝胆俱裂的痛楚,他不能表现的心疼,不然一定会让那小子得意的。
歧本仰面看向天花板,喉结在颈上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线条棒的让男人都忍不住想吞口水,他的眼神稍有涣散,纤长的睫毛掀掀落落,不知道脑子在琢磨什么。
邹教授呼出粗重的一口气,把手中资料重重摔在桌上,拿手机时顺便抬眼瞪过去:“地下室准备好了吗?”
“没有。”
“怎么回事?都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