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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云卿转头看他,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似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方才吃饭时疏忽了,我把忍冬阁的印信落在天香楼了,你帮我取回来吧。”
那车夫一愣,温云卿又催:“那印信很重要,千万不能丢失的。”
车夫看向相思,咬了咬牙:“阁主这里麻烦你了,我很快回来。”
相思点了点头,那车夫便调转马头,抽了几鞭,车轮惊起一片尘烟,很快消失在小径尽头。
温云卿没言语,复又转头继续走路。
相思如今心里也不痛快,恶狠狠地盯着温云卿的背影,脸颊气鼓鼓的,心想:我看你还能走多久!
然而直到相思两腿发软,温云卿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等一等马车吧!”相思到底是先服了软,快走几步拦在他身前,哪知温云卿却没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仿佛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视线落在远处山峦之间,直接从相思身旁走了过去。
相思一愣,随即再次追了上去,好声好气哄道:“歇一歇吧,一会儿车夫找不到咱们好着急了,王堂主要是知道你走了这么长时间,也要说的。”
温云卿似是没有听见相思的话,渴望地看着远处青山。
这下相思彻底慌了手脚,她有些害怕,声音也带了丝颤意:“你和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此时的温云卿像是着了魔一般,眼中满是热望,仿佛那崇山峻岭之中有他最渴望而求之不得的东西。
相思很害怕,想伸手去抓温云卿,却又不敢碰他,眼看着他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
她的腿像是灌了铅,死死地钉在地上,她想去拉住温云卿,但是又害怕这样的温云卿,但除此之外,她心中渐渐生出惶恐来。
这种惶恐是害怕失去珍贵东西而生,真实而可怖。
相思的腿往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然后她忽然跑了起来!近了!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看清温云卿颊边鬓发!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她猛地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了温云卿,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男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能感到后背上贴着一张少女湿润的小脸儿,滚烫的泪珠沁湿了他的衣衫。
他眼中的火热炽烈渐渐散去,如同柴薪燃后只余灰烬,所有的光亮都熄灭了。
“我没事。”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相思的声音尚带了些哭腔,脸依旧贴在他的背上:“你好好的,不要吓我好不好。”
“好,我再也不这样了。”他再次抬头,似是在看远处青山,又似是什么也没有看。
相思依旧没有松手,纤细的胳膊如藤蔓一般缠在温云卿的腰上,鼻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尚未平静下来。
温云卿捉住她的手转过身来,目光柔和地看着相思:“别哭了,我保证再也不这般了。”
这样的情形下,相思哪里还有脸见人,脑袋埋在温云卿胸口,颇有些老母鸡顾头不顾腚的意思。
好在那车夫这时回来了,二人一路无话。
*
因日间出去一趟,温云卿回院子后便有些乏,昏昏沉沉躺了许久,再醒来时,周遭寂静。他摸黑起来点了灯,喝了些水,转头看向桌案那边。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缓步过去,在墙与桌案的空隙里,把那本尚未写完的《赭石良方》捡了起来,书面上有一道折痕,他轻轻捋了捋,然后在桌案上展开,把之前没有写完的瘴虐一章补齐。
他写得及详尽,等写完时已过子时,把狼毫细笔轻轻挂在笔架上,这一本医书的最后一章终于写完。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
“到底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写的亦不精细,只望于后人有些助益罢。”
做完这一切,温云卿却看见桌上放着个盒子,打开一看竟是白天辛老大送来的碧幽草,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在挣扎些什么……
第70章
“先生,昨儿辛老大送来的碧幽草有没有用?”相思一早就来戚寒水处报道。
相思本盼着戚寒水说有用,谁知这老头竟十分不懂姑娘心思地摇了摇头:“五年前有用,是因为云卿那时候身子尚没虚乏得这般厉害,碧幽草的妙处在于激出体内元气对抗病邪,如今他身子已虚透了,再用碧幽草,与饮鸩止渴有何异?”
戚寒水提起今日第三只鸡,头也未抬,问:“我前儿听院里的小厮说,沈继和的案子要开审了?”
相思点点头:“昨儿官府派人来传了,说是今儿要过一遍堂,一会儿我就过去。”
戚寒水抬头看了她一眼:“过堂时你说话小心些,别被沈家咬上,他们父子可是什么缺德事都干得的。”
“长亭陪审呢,而且这次沈家的罪不容开脱,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相思在旁边的水盆里洗洗手,低声道:“我听长亭说,这次主审的官员是刑部的,证据早备齐了,这次沈继和八成是要判死刑的,便是原来在京中有些人脉,说到底也是只肯锦上添花的,且韶州府瘟疫闹得这么大,就更没有人肯保他了。”
戚寒水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分了心,手上力道没有掌握好,划破了小母鸡的内脏,有些烦躁地甩了甩手:“他们沈家自作自受,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早该遭报应了。”
相思想了想,知戚寒水是为了当年顾长亭的事憋着一口怨气,便拍拍老头的肩膀,道:“当年沈家欺负顾长亭没钱没势,落井下石,但哪里料到坏心竟办了好事,若是当初他顺利进了沉香会,之后哪里还能北上忍冬阁去学医道?后面就更不可能入太医院了,而今长亭还是这案子的辅审,他们沈家却都成了阶下囚,到底是天道昭然。”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熨帖,戚寒水冷哼一声:“都是他们沈家自找的!”
*
府衙门口被瞧热闹的百姓团团围住,相思被一个衙役领着从后院进了门,一进门便看见几个昔日沉香会的主事,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云州府的药商,相思正要上前和几个相熟的打招呼,便看见唐玉川从人群那边挤了过来,一面推着她往里走,一面抱怨:“你怎么才来,今天要上堂,一早还去什么别院呀!”
相思没理会唐玉川的满怀闺怨,一面与周遭熟人点头致意,一面问:“还没开堂呢吧?”
“没呢,说是今早去牢房提审犯人的时候,沈继和吐白沫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唐玉川拉着相思从人群里挤到唐永乐面前:“爹,相思也来了。”
唐永乐这几年生活遂意,生意顺心,人又胖了些,滚圆的肚子微微挺着,甚是和善地看着相思:“你小子这下可出了名,这云州府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相思回了一句,唐玉川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大堂一阵嘈杂,几人抬头一看,见是几个衙役押着三个犯人上了堂,为首一人头发披散着,污泥油垢糊了一脸,仔细瞅了瞅,才能看出是那人正是沈继和。
之后便是主审官开堂审案,顾长亭坐在主审左手的位置,主审右边还坐着个人,相思不认得。
沈继和从云州府一路押解到京城,又在大牢里关了月余,加上年纪也大了不经折腾,此时精神萎靡,一双眼睛也混沌了。
他的左边跪着瑟瑟发抖的沈成茂,右边跪着沈家大掌柜,亦是面如死灰。
“堂下犯人,你可认罪!”主审官惊堂木一拍,顿时鸦雀无声。
沈继和的身子晃了晃,声音沙哑可怖:“罪民救疫不利,却有失职之罪。”
“失职?”主审官当头一喝:“公堂之上你休要信口开河!防疫司调拨给沉香会的银钱你用到哪里去了?明知韶州府瘟疫急迫,涉及朝廷安稳,你却故意迟不发药,是也不是!”
这主审官本就生得凶神恶煞,平日又是审惯了犯人的,此时发起怒来,当真是有些骇人,那沈成茂平日靠着沈继和撑腰,在云州府为非作歹,胆气却没有多少,此时情形更是见也没见过,当下吓得抖如筛糠,更是头也不敢抬。
沈继和则不同,他到底是见过许多世面,开堂前也倾家荡产托人去疏通关系,只是进行得并不顺利,只有一个防疫司平日交好的官员,收了他五万两银子,透了一句话给他:渎职尚有回旋余地,故意不救性命不保。
听了这话,沈继和险些气死在牢里——他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难道嘴硬就能成?
说到底,现在沈家这情况是皇上要治罪,谁也插不上手,更不敢插手,只盼着减些罪责,便是判流放也好啊!
再开口时,沈继和依旧沉稳:“罪民确实是能力有限,有负托付,但绝非故意不作为。”
主审官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韶州府自瘟疫流行开始,你手中握着沉香会,却在朝廷屡屡勒令救疫时,断绝了韶州府的药路,这你认不认?”
“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会长这是决定要嘴硬到底了不成?”主审官一拍惊堂木,喝道:“带证人上堂!”
先上堂的正是唐永乐,那沈继和目露凶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唐永乐却一改往日捧臭脚的作风,讥讽一笑,道:“会长,我这也是尽百姓本分,您也别怪罪我。”
“落井下石!”
“那也是和会长你学的。”唐永乐裣衽跪下,恭恭敬敬给主审官磕了个头,朗声道:“草民唐永乐,指证沈继和趁韶州府大疫之时,大举勒索药商银钱和药材,数目巨大,事后却不曾运往韶州府,全都在淳州府里销了。”
主审官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正中要害,想来开堂前也是做了许多准备的,然后有人拿着证词让唐永乐画了押,再传下个证人。
一连几个证人都是云州府的药商,因早先被沈继和敲诈得狠了,心中都有些怨气,也知沈继和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活不久了,说话便也不再顾忌。
问询到中途,主审官把几人的证词拿来看了看,然后抬头冷笑道:“你可知,只这几个人的证词,我就可以判你个秋后处斩了。”
沈继和本来脸色便难看,听了这话更是面如死灰,脸紧绷着,不发一言。
那主审官见他不狡辩,便想快些过完堂,免得夜长梦多:“传魏相思。”
“魏相思”三个字一出,沈继和倒是还没什么反应,沈成茂却是一愣,恶狠狠回头去看,被身旁的衙役打了一棍,扑倒在地上。
“魏相思!”之前来做证的几人,与沈成茂倒是宿无恩怨,但相思却不同,两人从小就结了梁子,他本以为相思肯定死在韶州府了……
相思耸耸肩,竟还笑了笑:“你还要打我不成?你当这里是云州府?沉香会?还是你家的后花园?以前你能假借沉香会的名义压我半头,但现今你们多行不义,只怕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想吓唬谁?”
“你敢!你敢污蔑我们沈家!”沈成茂双眼通红吼道。
“公堂之上,主审官自有判断。”
微冷的声音忽然从上面传来,沈成茂一愣抬头,皱眉看着坐在主审官左侧的年轻人,然后眼睛越睁越大:“你……你……你是顾长亭!”
自被带上公堂,沈成茂便一直低着头,只匆匆扫了堂上一眼,之前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没认出来,如今一细看,心下大骇:“你……你怎么在这!”
主审官把惊堂木在桌上敲得一声巨响,喝道:“顾大人是本案陪审,为何不能在这!”
沈成茂犹自不敢相信,颤抖的手指指向顾长亭:“他……他当官儿了?”
下一刻,沈成茂身后的衙役猛地把他那不老实的手指掰向后面,只听“咔嚓”一声,沈成茂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