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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宋启垣怔怔地重复着那两个字,下一刻,他的眉头忽然蹙起,低吼了一声,双手用力按住太阳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孟婉仪赶紧叫来医生,医生替儿子检查时,她只能心痛地站在一旁看着头痛欲裂的儿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宋先生是脑部受创的后遗症,等小宋先生的情况稳定一些之后,我们会立刻安排手术。”医生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看了孟婉仪一眼,“不过即使做完了手术,小宋先生的记忆也未必立刻就能完全恢复,所以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尽快安排手术,启垣一定要平安无事。”孟婉仪不忍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目光转回医生身上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大气。
医生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孟婉仪站在门口,望着病床上虚弱的儿子,脑海中不经意间却想起刚刚儿子叫“南知”的那一幕——儿子什么都忘了,却居然记得季南知,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
被孟婉仪赶出医院后,季南知并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一直在医院附近逗留。
她一直等到深夜,困倦地不停打着哈欠,可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等到宋启垣平安无事的消息,即使不能再见他一眼,至少,她要知道他还好好的。
她要等到孟婉仪出来,要亲口听见她说宋启垣一切安好,她才能够安心地离开。
因为出来得太匆忙,季南知现在身无分文、甚至连手机也没有,就这样深夜时分,她还徘徊在医院外。
眼角的余光看见右后方有一辆灰色的车逐渐像自己的方向驶来,季南知挪了挪位置,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那辆车最后竟缓缓在自己身旁停下。
副驾驶的车门在她眼前打开,“上车。”
季南知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医院的大门,对沈庭轩的话置若罔闻,直到沈庭轩下了车走到她眼前,她仍然没有理会他。
“宋启垣就这么重要,为了他你就要这么折磨自己?”沈庭轩沉着脸一把抓住季南知的手腕,心底的一股无名火顿时升上来。
“对,他就是这么重要!”季南知猛地挣开沈庭轩的禁锢,甚至扯痛了自己的手腕也浑然不觉,“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因为我他才会出事,那辆车本来是我在开的,动手脚的人也是冲着我,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害了他……”
到最后,季南知失控地吼了起来,泪水在脸上肆虐。
沈庭轩的视线从她手腕上的红痕移到她满是泪水的脸上,眼底染上一丝不忍,他伸手想要拥她入怀,却被季南知挥开了。
“沈庭轩,我不需要你的好心……”她狠狠甩开沈庭轩的手臂,“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究竟是谁在车上动手脚,可那个人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男人高大的身躯一震,手臂就那样僵在半空中,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一个念头。
在季南知车上动手脚的人,难道是——蒋童薇?!
想到那个恶毒虚伪的女人,沈庭轩眸色一沉,表情顿时变得狠戾起来,他以为蒋童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那些事,却没想到蒋童薇已经是彻底地疯了。
如果在季南知车上动手脚的人真的是蒋童薇,那么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季南知痛哭发泄后,逐渐平静下来,她的眼神凝滞,仍然是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可任她望眼欲穿,也始终看不到那个想见的身影。
“你走吧,”季南知怔怔地说着,“我现在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我的车上动手脚,可能是蒋童薇又或者是吕诚志还在世的亲人想报复,可是沈庭轩,如果我查到那个人是蒋童薇,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如果你要维护她……”
她话音未落,已经被沈庭轩打断,“南知,如果是她想伤害你,我会亲手把她送进监狱!”
听见沈庭轩的话,季南知蓦地抬眼望向他,那双好看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狠意,还有……不舍。
“沈庭轩,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后悔嫁给你,如果我没有嫁给你,吕诚志就不会绑架我,也不会间接因为我死掉;如果我没嫁给你,就不会惹上蒋童薇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所以,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等我知道宋启垣平安无事,我就会离开a城,你别再找我跟踪我,也别调查我到底去了哪里,好不好?”
“……”沈庭轩心脏痛得一阵抽搐,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胸口被什么狠狠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想要反驳季南知的话,却发现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力反驳——她这四年的所有痛苦,的确都是他给的。
他静静地看着季南知,她目光里死灰一般的绝望和平静,让他的心疼到了极致,最终,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季南知终于解脱的表情刺痛了沈庭轩的眼,他垂在两侧的手狠狠握成拳,连骨节处也泛白,极力隐忍着内心的痛苦。
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季南知再也没有去看沈庭轩,身后很快响起轮胎急速摩擦着地面的声音,灰色的柯尼塞格急速驶离医院,车尾扬起一阵尘土。
直到这时,季南知才抬头远远望了一眼沈庭轩离开的方向。
这四年来的所有纠缠,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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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知再次见到孟婉仪,在两周后的a城机场。
她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行,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停下转过身,可每一次她都会失望地转回头。
在她下定决心前,最后一次回头,居然看见了不远处的孟婉仪正朝自己走来。
“伯母。”季南知有些意外,猜不透孟婉仪的来意——宋启垣入院的第二天,她从孟婉仪那里知道了宋启垣已经脱离了危险,她也遵守承诺决定离开a城,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孟婉仪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来找自己。
孟婉仪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别有深意,过了一会终于开了口,“季小姐,耽误你一点时间,陪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季南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婉仪之前几次三番把自己从医院赶出来,可现在却主动叫她去医院。
心头突的一跳,脑子里闪过一个让她害怕的念头,脱口而出道,“他不会……”
季南知脸上的紧张和担忧,孟婉仪看得真真切切,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或许她的确低估了一些事情。
可儿子因为季南知受的伤害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实在束手无策了,她绝不会来找季南知。
“启垣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
只是儿子失去了记忆,甚至在手术之后,也没有立刻恢复记忆,而且儿子究竟何时才能恢复全部记忆,连医生也无法判定。
最无望的时候,孟婉仪忽然想到了那张记忆卡,和儿子看见记忆卡里的视频时的反应——儿子还记得季南知。
孟婉仪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失去了所有记忆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也许能通过季南知的帮助,让儿子恢复记忆。
去医院的路上,季南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平日的从容已经完全不见了,脸上只剩下焦急和担忧。
孟婉仪在机场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宋启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样载着她来了医院,所以一路上她的心都是悬着的,那种担忧把即将能见到宋启垣的喜悦也完全冲散了。
*
重症病房门外,孟婉仪看了看季南知,示意她独自进病房。
季南知没有片刻迟疑,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病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朝季南知投来。
那张脸俊美依旧却削瘦了血多,深邃的眸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有着点点青渣,看着这样的宋启垣,季南知只觉得鼻尖一酸,心顿时疼得想哭。
她胡乱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笑容走近宋启垣,最后在他的床边停下,握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你瘦了好多。”
热烫的泪水滴落在宋启垣的手背上,男人的手微微一颤,下一秒,已经从季南知手中抽出。
“出去!”冷冽的声音里还带着一分疏离。
季南知心里又惊又痛,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宋启垣,她不明白为什么宋启垣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
“宋启垣,你……”
“出去!”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冷,像是凛冽刺骨的寒风,没有一丝温度。
季南知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这时门外的孟婉仪进了病房,将她拉了出去,伸手递给了她一个东西。
她接了过来,看向孟婉仪,眼底有着浓浓的疑惑,“伯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启垣在车祸里脑部受创,失去了记忆,虽然已经做了手术,可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孟婉仪的目光停留在季南知掌心的手机上,“这部手机里有一张记忆卡,是我在启垣的衣服里发现的,记忆卡里的视频都是你,启垣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视频里的你。”
听了孟婉仪的话,季南知立刻翻出了记忆卡里的一段视频点开。
她一连看了好几段,眼眶已经渐渐湿润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宋启垣会保留着这些视频,而且保留至今。
“启垣记得视频里的你,可看他刚才的反应……”
孟婉仪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季南知已经猜到
了,就是说,现在的宋启垣只保留着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记忆。
再回忆起刚刚宋启垣对自己的态度,季南知心口一窒——甚至有可能,宋启垣的记忆到她决然提出分手的那天,就终止了。
他记得最温馨美好的那段时光,却以最痛苦的记忆结束。
季南知盯着视频里自己青涩的笑颜发怔,一股莫名的情绪胀满了她的胸口,让她想要落泪。
“是我对他的伤害太深了,所以他只记得以前的我。”剩下的那些记忆,或许是宋启垣潜意识里压抑了。
“伯母,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试试帮他恢复记忆。”她把手机交还给孟婉仪,转身再度进入病房。
刚刚踏入病房,就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季南知抬头望去,正对上宋启垣的黑眸。
他的眸色很深,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她,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宋启垣,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病房里安静得似乎连喘息声也可以清晰听见。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宋启垣,他别过脸不再看她。
季南知走到病房旁边坐下,她在努力想着,要怎么把事情解释给宋启垣听。
宋启垣现在失去了记忆,而且如果他的记忆真是停留在当初她提分手的时候,在那之后一定还有很多痛苦的记忆,她现在不能一次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否则可能会刺激到宋启垣。
“季南知,出去。”
依旧是冰冷寡淡的语气,听得季南知心口一阵抽痛,虽然她知道宋启垣是因为失忆才会对她有这样的态度,可即使是他一个冷淡的眼神,也能伤到她。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一直以来不过是宋启垣不忍心伤害她,否则只要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和举止,就能让她心痛。
她用了咬了咬唇,挤出一个笑容,“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么?你根本就不想让我离开,要不然你怎么会一直留着那张记忆卡?伯母告诉我,车祸的时候你伤得很重,衣服也早就破烂不堪,唯独只有那张记忆卡还完好无损,宋启垣你看着我,你敢说你真的想让我离开?”
此时此刻,所有的场景都颠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