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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月梵声
☆、故人来访
宋永和八年,春
三月暮春,杨柳依依,暖风熏得人昏昏沉沉。空气中夹杂着花开的芬芳,又是一年春季到来。
忠义伯爵府门前静悄悄的,两个门房正抱着柱子睡得酣畅。
突然,门前的玉和街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刹那功夫驶来两匹快马。
“喂,速速通传,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沈大人来访!”领头的那个人沉声命令。
俩个小厮睡的正香,猛然被吵醒,正要呆头呆脑地发火,却见面前俩人衣着尊贵,气质非常。尤其是后面那位大人,身着玄色缂丝官服,腰束宝钿玉带,面容刚毅冷峻。
这通身的气派惊得小厮一溜烟赶去通传。
这忠义伯爵府林家,是京城中的老牌望族了,当年高祖皇帝争夺天下,身为左膀右臂的林琰不惧生死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后又在宜峰会战中冒着雪亮的利刃将身中一箭的高祖皇帝背出战场,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高祖皇帝称帝后,感念林琰的恩德,封他为一品忠义伯爵,赐他食邑采封之地,又加赐铁卷丹书,子孙后代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都说富不过三代,这忠义伯爵世袭到第四代林翰文时,已是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虽败落下去,却仍是京城有名的世家。
林家书房内,林爵爷一边用茶杯盖轻拂茶盏中的茶沫,一边暗暗思索这沈睿之今儿来的意图。
这沈家的老祖宗和自家祖宗是一起打天下的弟兄,沈家也是京城中的望族,沈睿之的父亲沈修文官至兵部尚书,两家世代通婚。
五年前自家嫡女林锦毓本已与沈睿之订下了婚约,就等一开春便把喜事办了,谁曾想沈修文却犯了事,皇上大怒,将他贬为委署护军参领。
当时与他家有些关系的世家唯恐牵连到自己都躲得远远的。
忠义伯林家当时也处在风雨漂泊处,怕因为沈家的事使自己更雪上加霜,便与沈家解除了婚约,从此沈林俩家交恶。
没想到经过这事以后,这沈家嫡子沈睿之不声不响的投入军营,在过去五年与周边南蛮军队的斗争中立下汗马功劳,不仅攻下南蛮赤金国的国都,还生擒了国王,将南蛮收入我大宋版图内,平定边疆多年之乱。
皇帝大喜过望,论功行赏以彰皇恩,沈睿之自然权势逼人,不仅封沈睿之为一等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还命令三品以下官员见之要行见天子之礼,所谓爱屋及乌,皇上又重振沈家门楣。
当听闻沈家当年是被人陷害,又重封沈睿之父亲沈修文为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百年世家沈家,真真是说不尽的荣华富贵,繁荣昌盛。
这一切一切,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位面容沉稳,波澜不惊的沈睿之沈大将军了。
“只是不知,沈林俩家交恶多年,他今儿跑来是什么意图……难不成,因为我五年前悔婚,他今天来是来报复的?”这么一想,林翰文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定定神,笑问道:
“将军今儿光临老夫这伯爵府,真令老夫府内蓬荜生辉啊!多年不见,将军比少时可是大不相同了。”
沈睿之抬起头,轻放下手中茶盏,眼中波光流转,笑容不达眼底。
“林爵爷客气了,爵爷风采不减当年,晚辈好生佩服。”
林翰文沉吟一回儿,也将茶盏轻放于桌几之上。
“大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今儿来,恐怕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您就直说,老夫我洗耳恭听。”
年轻的将军轻笑了笑,抿了口香茗,方慢慢说道:
“林爵爷好眼力,晚辈叹服。也罢,晚辈就不绕圈子了。”
他在林翰文疑惑的眼光中笑说:
“听闻林爵爷的爱女林锦毓小姐温恭貌美,贤良淑德,还未曾婚嫁,晚辈对她很是动心。还望林爵爷成全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将您的千金嫁与我为夫人。晚辈自当感激不尽。”
“这……”林翰文顿时愣住,心里那不好的预感终是灵验了。
五年前,为怕沈家的灾难牵连到自己,他匆匆退掉锦毓与沈睿之的婚约,哪想到五年之后沈家东山再起,风头比以往更甚,自家伯爵府却依然在风雨中飘摇,成了名副其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架子。
如今这沈睿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求娶自家闺女,这明明就是报复自己当年的退婚之辱。
现在把锦毓嫁给他,不就是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林翰文又气又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面的沈睿之依然云淡风轻地笑着,好整以暇地将他的慌乱尽收眼底。
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知道对面那位爷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林翰文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笑道:
“大将军谬赞了,老夫我代小女感谢将军的倾心。只是小女性格顽劣资质平平,又加上愚钝万分。实在不敢高攀将军,担不起将军夫人之名。”
沈睿之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林翰文会这么说。倒也不恼:
“既然林爵爷执意不肯,晚辈也不好勉强……不过……”
他瞅了瞅林翰文陡然放松下来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
“晚辈可是听说林爵爷的弟弟犯了事,现在还关在牢中呢。”
林翰文心中一惊,他这个弟弟最是纨绔,整天不务正业,尽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前些日子为争一个戏子,竟然将魏国公的儿子打死了。好在只是个庶子,到不至于斩首谢罪,但三五年的牢狱之刑却是免不得。
对面那位爷品了口香茶,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
“打死了魏国公的一个庶子,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晚辈掌握一点小道消息,当年震惊天下的邗沟覆船案,您家弟弟也有参与,目的是为了贩卖私盐。林爵爷,这罪名不用我说,你也是知道的,摊上这事,可是有连坐之责。”
林翰文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宦海沉浮多年,他怎能不知道这私贩官盐之罪非同小可。
自古食盐便由官家掌控再定量发散给百姓。私贩官盐者,严重的会株连三族。
且不说自家弟弟到底有没有那个胆子私贩官盐,看沈睿之这个架势,就算他是清白的,按沈家这如日中天的权势,就是捏造个“勾结党羽意图造反”的罪名给自家弟弟,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忠义伯爵府百年的基业就将在这莫须有的罪名中毁于一旦。
这沈睿之,真是好狠的一颗心!也罢,就当是对自己当年胆小懦弱,嫌贫爱富的惩罚吧。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光景,林翰文便似老了十岁。他对着沈睿之勉强一笑:
“将军真真是勇智过人。老夫老了,斗不过年轻小辈了,不服老真不行。罢了,将军既然看得起我这个女儿,我便将她嫁与你为妻。
没有别的请求,只望将军好生待她,她那时还太小,什么都不懂。祈求将军大人有大量,切莫将家族恩怨加诸到她一个人身上……”
林翰文虽没有什么做官的才能,但对待儿女妻子却是一心一意。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爵爷,但他一定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沈睿之瞧见林翰文眼中的隐隐泪光,微叹了口气:
“林爵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既将令媛嫁与小辈为妻,小辈自当护她周全,今生今世不让人欺负了她去,爵爷大可放心。
至于令弟,待小辈与令媛结为伉俪之后,他便是我的叔叔,叔叔既有牢狱之灾,小辈焉有不救之理?定当竭尽全力保全他。”
“如此甚好,老夫也就放心了。多谢将军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纵使心中万般不情愿,奈何受制于人,也只能如此了。只愿锦毓不要恨我这个父亲。林翰文这样想。
这边沈睿之已站了起来,长身玉立,高大挺拔,原本刚毅的面容如今也添了一层喜色,柔和了不少。
他向林翰文拱手行礼:
“如此,就多谢岳丈大人了,小婿这厢有礼了。岳丈大人放心,聘礼和文书随后就到。小婿已和家母商议过了,后天,也就是正月初三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错过这个黄道吉日就要再等一年,不知岳丈大人意下如何?”
林翰文沉吟不语:
“很好,就那天吧,望将军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老夫不甚感激。”
望着那高大健壮的背影逐渐消失远去,林翰文后背冷汗渍渍,精疲力竭的瘫软在椅子上。
后院中,林家嫡女林锦毓还不知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给自己老爹卖了,兀自一个人玩得开心。
“小姐,小姐……”自家胖丫头喜鹊扯着嗓子,驾着风朝她飞了过来。
“喜鹊你个胖丫头,嚷嚷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不要吝啬你们的小红花哟,喜欢就收藏啦啦啦~
下章锦毓和睿之就要开始美美的小生活了哟,撒花
☆、惊险一夜
“小姐,您怎么跑这来了?让奴婢好找。老爷和夫人有急事找您,现正在书房等着呢,快随奴婢去!”
“爹和娘找我?那咱们快走吧。”林锦毓扶正有些散乱的发髻,抿抿鬓角,整理好衣裙,翩翩离去。
身后微风轻拂,落英缤纷,迷了人眼。
书房内,林翰文和夫人林孟氏相对而坐,默然无语,偌大的房内笼罩着寂寥的气息。
“父亲,母亲,女儿来迟了!”
清亮的声音想起,惊得林翰文和夫人一齐抬头看向门外……
忠义伯爵府嫡女林锦毓今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却能隐隐看出些顾盼生姿之态,脸庞如芙蓉花般娇嫩,下巴颏儿溜尖,笑起来好似雨过天晴的春光,明媚动人。她今儿穿了件家常的半新不旧的淡青色对襟缂丝衫,下罩玉兰散花烟裙,更显身量纤细,清丽无双。
林孟氏看到这样秀丽端庄的女儿,更觉心如刀绞,眼中泪光闪闪。
“阿锦……”许久未开口的林老爷颤颤地叫了一声,
“爹和娘对不起你……都是爹没用,斗不过那沈睿之。让他抓住了咱家的把柄,逼爹把你嫁给他……爹要是不这么做,咱们林家百年的基业顷刻间就要土崩瓦解。这是几代人拼死拼活保住的基业,爹不能让它毁在自己手里……”说到最后,连□□都哽咽了。
“父亲,母亲,你们要说的女儿都明白,父亲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让我嫁给那沈睿之……你们放心,女儿一定嫁,好报答爹娘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悲拗的气氛盘绕在书房上空,经久不散。
三天后,忠义伯爵府喜气冲天,新娘子凤冠霞帔,盛装打扮,由贴身丫鬟喜鹊、画眉搀扶着,拜别了父母。母女俩在门前哭得肝肠寸断好似生死离别,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林爵爷都背转过身,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这哪里是嫁女儿,简直就是卖女儿!做父母的没用,连累娇滴滴的女儿嫁过去任人摆布,真真是造孽啊。想到这,林爵爷不停地叹气。
玉和街上,唢呐声不绝于耳,花轿后,十里红妆迤逦前行,人们像是置身于红色的梦境中。伯爵府虽已败落,但这嫁女儿的阵势却是声势浩大,令人惊叹。
“这就是我的命吗?”林锦毓轻轻地问自己,这场世家联姻看似浩大,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已然坐在花轿中了,从此觅得有情郎的春闺女儿梦就这样破灭了。
谁不想有一如意郎君在侧,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共度一生。尽管自己也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姻缘由不得自己,可是嫁给沈睿之……当真是一丝希望也无了。
谁不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为怕沈家祸事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