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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伏在她耳边满足地叹息道。
锦毓乖巧的任由他抱着,闭上眼,好像有泪水扑簌簌流下来。明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依赖一个男子的怀抱,可她就是做不到。多么令人安心的怀抱,原本他从头到尾完完整整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就让自己再抱一会儿吧,因为从今往后,他便是属于明月的了,再不是自己的。
就这般过了良久,久到沈睿之都以为锦毓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正想将她轻轻放平在床榻上,不料锦毓却自己离了他的身子,倒是让他怔了一怔。
瞧见锦毓正襟危坐,面容淡淡,一双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地望着他,好像刚刚与他温存的那个妙人儿早已消失不见。
沈睿之有些疑惑,正要询问,锦毓已经开口了,“沈将军,有些话妾身本不该说,以为将军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左右总能懂妾身的心思,然而事到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沈睿之见她言语严肃,便也静下心正色聆听。
“妾身自嫁进沈府,承蒙将军怜爱,将后院管家大权悉数交予妾身处理,自是感激不尽,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终究是百密一疏,遗失了母亲的流苏玉赞,令她老人家大发雷霆,实在是妾身的罪过,妾身管家不严,用人不精,甘愿领罚。”锦毓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言辞诚恳,不卑不亢。
沈睿之刚想去扶起她,她已经直起身说道,“只是这玉簪消失的甚是蹊跷,竟然出现在妾身的妆奁中,妾身从未见过这支簪,一时失察,这才酿成今日之事。”
她停顿了一会,声音陡然提高,“只是将军,你若治我监管不严的罪,妾身认了,只是这偷盗夫家财物罪名,妾身委实不敢招认,宁愿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婆婆说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家和我再无关系,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是古训,妾身也就认了。只是婆婆又说我尽做些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的丑事,这话倒是真真恶毒了,妾身不能接受。
妾身娘家虽有些败落,但也是世世代代的公侯伯爵之家,母亲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富贵风流。妾身虽不才,亦是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的大家女子,知礼明德自是不在话下,断不会做出这等小偷小摸的行径败坏我林家门楣。
这支簪子是如何进到妾身的妆奁中,想必将军比我清楚。此事关系到妾身及妾身娘家的声誉,还望将军明察,还妾身清白,莫让小人得志!”
一席话说下来,竟是滴水不漏,流畅至极。锦毓的声音虽与平常无异,平淡无起伏,但沈睿之却听出了一种震摄人心的威严,她目光如炬,一时间倒让自己有些自惭形愧不敢正视了。
他沉吟了半晌,这才抬起头坚定地说道,“阿毓,我晓得这事儿让你受委屈了……你且忍耐些,不出三日,为夫定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到时候,定要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他说到最后,脑海中浮现出孟氏和孟蕙兰恶毒的嘴脸,双目陡然射出利刃般的光芒。给过你们无数次机会,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别怪我撕破了脸面。
锦毓瞧见他面容肃穆,双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想起心中还有话未说完,索性乘着这个机会一吐为快。这是她经过慎重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迟早都是要说,不如现在说开了互不干扰。
“将军,还有一事……如今将军府中只有我一个嫡妻,再无别的女人,妾身心中委实不安。男人家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我已替将军物色了一位女子,便是萃梨居中的明月姑娘。
这丫头心眼灵活谨言慎行颇识大体,相貌家世都是万里挑一的,最难得的是她对将军满怀倾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妾身预备着寻个日子,开了脸便收至将军房中,岂不成就一段佳话?将军意下如何?”锦毓咬咬牙,忍住心中一阵一阵的钝痛,坚持着把话说完。
沈睿之一愣,似是没想到锦毓会这么说,面上顿时暗了下去,盯着锦毓的眸子也有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你这是何意?”
锦毓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妾身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将军是个明白人,怎地今日竟是如此糊涂?”
沈睿之黑了半张脸,语气中带了丝阴狠,“你让我娶明月?嗯?”
锦毓瞧见他的样子有些害怕,他,他不会要打自己吧。这般想着,连连往后挪,想避开沈睿之的接触,一边口中念叨着,“妾身哪敢命令将军,不过是瞧见将军与明月姑娘感情甚是笃厚,便想着成人之美。妾身……妾身也是为了将军着想啊。”
她不敢惹怒他,只得步步后退,谁曾想沈睿之却一丝不让,一步步欺身而来。锦毓背靠着墙,身后已是再无退路,沈睿之将她困在自己身子与墙的间隔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明明瑟瑟发抖却要强装镇定的神色。
沈睿之面上极其恼怒,一张刚毅的俊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飘忽不定,一双黑眸深不可测流光溢彩。锦毓有些不敢看他,索性低着头闭嘴再不言语。
那头沈睿之已经俯下身子,瞧着她吹弹可破的细腻脸庞,瞟见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轻笑道,“嗤……瞧你这意思,竟是对自己完全死了心,莫不是铁了心放任自己过那无欲无求的弃妇日子?”
☆、重圆
他嗓音低沉醇厚,像极了调情时的低喃,在摇摇欲坠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暧昧。
锦毓被他带有侵略性的气场和话语吓得脑袋一缩,面上晕红一片。又想起他刚刚所说的话,竟像是算准了自己舍不得离开他似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酸水无限蔓延。
什么叫“对自己完全死了心?过无欲无求的弃妇日子?”,难道她很想这样做吗?那日他宿在明月房中,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自己若是再装疯卖傻藏着掖着,死守着自家夫君不给明月一个名号,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倒不如大大方方做件美事,还落个美名。
只是这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人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心中像被挖去了一大块肉,火辣辣的疼。怪谁呢?这事儿若是深究起来,归根到底还是由她自己造成。若不是自己不懂得珍惜,将沈睿之的一片心拒之门外……哪会有今日的剜心之痛?
失去的东西才最是弥足珍贵,就像现在的林锦毓,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懊恼,真恨不得放声大哭。
沈睿之原本只是想调笑她几句,没曾想她耷拉着脑袋,眼皮渐渐晕染成桃粉色,这可把沈睿之吓到了,把自家夫人弄哭可不是自己的本意,实在是罪过罪过。
他忙手忙脚乱将锦毓揽入怀中,轻柔拍着她瘦削的肩背,自责道,“好了好了,都是为夫的不是,害阿毓伤心了,阿毓是沈某心头所爱,怎会忍心她做弃妇呢?不过是句玩笑话,若是你不喜欢,从此再也不说便是……这么晚了,你身体又不好,为夫陪你早些就寝吧。”说着,就想将她放平,自己随之也上了床榻。
锦毓到底是自小娇养惯了,父母疼宠,上面又有个哥哥“妹妹长,妹妹短”的惯着,偶尔也会使些小性子,撒娇打泼,只要无伤大雅,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也都顺着她。
如今在沈府,虽然收敛了性子虔心为人正室,但这骨子里养成的小毛病终究改不掉。给她根杆子她就想往上爬,沈睿之宠着她,她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自己娘家,自己还云英未嫁,承欢父母膝下。
她这爱撒娇的小性子又使了出来,沈睿之刚想揽着她睡个好觉,不料被她一把推开,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被褥已被她全部卷走,随后整个人裹紧被子利索地一滚,就滚到了床最里侧,背对着沈睿之。
沈睿之惊讶,随后便是哭笑不得,小夫人原来还是个有脾气的,她这副娇态落在他眼中,竟是格外的勾人。沈睿之心痒痒的,正要连人带被子一把搂住,就听旁边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阿毓今儿身子不爽,怕是不能陪将军就寝了……将军去找明月姑娘吧,人家可是乐意的很。”
沈睿之怒,心中万般无奈,“好端端的,又提她作甚?”
他声音中似乎带着点怒气,听在锦毓耳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他竟然凶自己。当下便气鼓鼓地回答道,“妾身瞧着明月姑娘与爷相谈甚欢,真真是红袖添香,羡煞他人……”说到最后,自知说漏了嘴,便也讪讪地再不言语。
沈睿之一愣,瞬间便懂了锦毓话中的意思,随即意味深长地朗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一口白牙在烛光下泛着森森的银光。
锦毓回头嗔了他一眼,恼怒地又转过身去不睬他。
沈睿之笑够了,伸手将锦毓扳正,锦毓刚开始还有些反抗,奈何力气比不过他,索性由着他去了。
沈睿之一本正经地说道,“为夫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阿毓今晚是喝了一壶醋吗?”锦毓一怔,半晌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又羞又怒,闭上眼再也不去看他。
突然沈睿之收敛了笑容,伏在她耳边认真地说到,“昨夜闯萃梨居中那人,是你吧……”瞧见锦毓陡然睁开的眼睛和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淡淡一笑,直视着她的眼睛,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放心。”
锦毓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懵,只是疑惑地瞅着他。沈睿之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从你进入院子中,我便知道是你,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锦毓顿时震惊,果然墙角是听不得的,终究要遭报应。这念头一闪而过,一个更重要的念头瞬间浮现,她犹豫着开口,“所以说,你和明月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她的话如此直白,说的沈睿之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阿毓,这是你逼我的……我若不这样做,你永远都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会懦弱地往后退……所幸这一次我和明月没做什么,若是下一次呢我做了些什么,阿毓,你该怎么办,你这是生生的将自己往火堆里推呀。”
他顿了顿,瞧见锦毓略带迷茫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阿毓,你该勇敢一点,我是你的丈夫,你应当对我有信心……遵循自己的内心,有这么难吗?”
他的声音轻盈地打着卷儿,像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瞬间安抚了锦毓有些浮躁的内心。她怔怔望着沈睿之,心里有一块坚冰正在慢慢融化。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既然这样,她为何要将他推向别的女人?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母亲语重心长的告诫吗?相信沈睿之一次,放纵自己抛弃那繁琐的礼教,又有何妨?人这一辈子,终究是为自己而活,顾虑那么多,反而是累赘。
沈睿之瞧她呆呆的,倒是有些担心,莫不是惊吓过度脑子不灵光了?正想将她从思考中唤醒,锦毓已经迷茫着开口,“这么说,你和那明月……当真什么事儿也没有?”
沈睿之咬牙切齿,无奈地笑道,“你在那里看着,我还能和她做什么事儿?再说了,她来我沈府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我要是有这份心思还用等到现在?你这脑袋瓜子怎么也不好好想想!”
锦毓嗫嚅道,“可是我走了之后……”
“你走了之后我也走了,昨夜我就宿在胧香院中,可恨你睡得那么死竟一丝一毫也未发现……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喜鹊,早晨我从内室出来时正好碰见她。”沈睿之慢条斯理地接下她的话。
锦毓的心突然轻松起来,原来他和明月什么也没做,这么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