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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也道:“岂敢劳烦母后!”
又有一个太妃说:“说来,小团子也快慢周岁了!皇后何时给他添个弟弟?皇上的子嗣,可有些单薄呢!”
元春微笑:“儿女之数自有天定,且不着急。”
众人说话间,各王府的王妃、各公主府的大长公主、长公主等也陆续进了宫。按照沈太后的懿旨,她们都没有穿朝服,只是盛妆打扮。一时间,厅里倒颇有些花团锦簇、脂腻香浓之意。
沈太后和众太妃、太嫔们看着有趣,便随意评点一下各人的穿着打扮,说一说时尚潮流什么的。
就有一位王妃拍元春的马屁:“要论容貌,在咱们这一辈人当中,皇后娘娘的容貌自然最顶尖的。而要论会打扮,咱们这些人,更是拍马也赶不上皇后娘娘。你瞧瞧娘娘这衣服,这发式,这妆容,清新雅致得难描难画。被娘娘这一衬,我们这些人,都成村姑了!”
另一人也跟着凑趣儿:“可不是!如今,娘娘这衣服的形制,京城富贵人家的女眷都竞相模仿呢!只是这样的衣服,娘娘穿着,便如同传世名画一般,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意味。外面那些人穿着这样的衣服,无论如何也脱不了一股东施效颦的味儿!”
元春给这些马屁一通拍,只能呵呵地笑。
正说得热闹间,水澜之妻、康郡王妃邱氏也来了。
元春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过邱氏了。
她上一次见到邱氏时,邱氏是一个被丈夫家暴、恶意虐‘待的孕妇,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她那一胎是个女儿,出生不到三天就没了。因为康郡王府并没有找元春去救过那孩子,因此元春并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没的。
元春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再见到邱氏时,邱氏竟已有一点形销骨立的感觉!
邱氏也如其他人一般盛妆出席,可如今这天气,她还穿着夹衣。夹衣之下,竟有一点空荡荡的感觉,仿佛衣裳之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骨头架子。她脸上也施着脂粉,但再浓艳的脂粉,也盖不住她满脸的憔悴与苍老。她的鬓角,甚至已经有几缕白发了!
这个邱氏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啊!怎么看上去竟似有三四十岁的感觉?!
水澜究竟是怎么虐待她的?怎么就把她折磨成这副鬼样子了?!
看到邱氏进来,孝恭王妃脸上变色,严厉地说:“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敢进宫来?!若把病气过给了宫里诸位娘娘或小皇子,你该当何罪?”
元春视线扫向孝恭王妃,眼睛微眯:自己这几年一直不曾见过邱氏,莫非是孝恭王妃在阻止邱氏出来见人?
邱氏淡淡一笑,恭敬中带着漠然:“儿媳养了几年的病,身子并不曾有丝毫好转,如今怕是离死不远了!儿媳德浅福薄,怕是受不起康郡王妃的福气,因而斗胆入宫,想请太后和皇后娘娘允许臣妾出家为尼,再为康郡王爷另择良配吧!”
她在沈太后和元春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请太后和皇后娘娘成全!”
周围诸人顿时面面相觑,难以相信一名郡王妃竟然自请出家!又想邱氏实在太没眼色,今日端午宫宴,本是喜庆的日子,她却来说这样不讨喜的话,也不知太后和皇后会如何处置她呢!
沈太后直接对元春说:“此事就由皇后做主吧!如今,皇族子弟的婚配之事,已是你的职责了。”
元春心中微微一叹,对康郡王妃说:“你且过来,让我诊一诊脉!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邱氏微一迟疑,便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漠然地说:“臣妾福薄,故而久病难愈。”她低头躬身,缓步走到了元春的面前,向元春伸出了手腕。
元春的手指,轻轻搭在了邱氏的腕上。诊了好一会儿,又换另一只手,又诊了好一会儿。
倒不是邱氏的病需要她诊这么久。邱氏的身体的确不好,但并没有严重的疾病。她其实是借着诊脉的时机,思考邱氏自请出家的原因和用意,思考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这年头,女人是没有资格提出离婚的。
她们若想单方面摆脱一桩痛苦的婚姻、一个可怕的丈夫,大概只有三条出路。
第一条路:自杀,终结自己的生命。就像原著中的迎春一样。
第二条路:出家为尼,终结自己的婚姻幸福。出家之后,就不算俗世中人了,婚姻关系算是自动解除。但这一条执行起来有难度,首先得有庵堂愿意收,其次还得夫家的人同意。就像邱氏一样,得来求太后和自己同意。
第三条路:谋杀亲夫,终结男人的生命和自己的婚姻幸福。但这一条路风险太高。首先是不容易成功;其次是容易露馅,一旦露馅就会死得很惨,很可能会被凌迟处死;第三,胆敢杀人的女子绝对是极少数。
至于说娘家撑腰什么的,一得看娘家对这名女子的重视程度;二得看娘家和婆家的权势对比。
若是娘家的权势对婆家没有压倒性优势,若娘家没有捏着婆家的命门,撑腰什么的就只能是浮云了。撑得了一时,还能撑得了一世?一回头,老公想打还是照打不误,或许打得更凶残。况且,在如今这种社会风气下,要虐待一个嫁到自己家的小媳妇手段多的是,有些手段连伤痕也不会留下。
元春刚刚已经用医疗系统扫描过邱氏了,并没有新伤。这是不是因为水澜改过了,元春很难断定。毕竟水澜如今在军中,只有休长假和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这段时间他并不在京中。
邱氏在如今这时节自请出家,有两种原因最有可能:
第一种原因:邱氏终于忍不了了!所以她趁着水霄已经继位,孝恭王至尊梦断,水澜的地位也跟着下降,她没有那么怕孝恭王府一系了,用这种方式“反抗”命运。
第二种原因:她察觉了孝恭王有谋反意图,想趁此机会摆脱与孝恭王府的关系。她若出家了,如果孝恭王谋反失败,她和她的娘家就不在株连范围;如果孝恭王谋反成功,她也可以不再受水澜的荼毒。
将这些念头想过一遍之后,元春便放开了邱氏的手腕,决定试探她一下:“你的身体很不好,但要说离死不远,也言过其实了。这样吧!我开几张方子给你,你且住到静心庵去,带发修行三年。一则养一养身子,二则想一想,能不能受得了出家人的清苦生活。三年之后,你若仍然执意出家,我再成全也不迟。”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邱氏不会拒绝她的提议;如果是第二个原因,邱氏会急着出家,急着与水澜和孝恭王府撇清关系,等不了三年。
当然,她不想立刻同意还有另一个原因:不想让水澜那个烂人有机会祸害别家的无辜闺女!所以,且让邱氏继续把名份占着吧!反正静心庵戒备森严,水澜暂时祸害不到那里去。
至于以后的事,等孝恭王的事尘埃落定再说吧!
对于三年的提议,邱氏并无异议,直接跪下谢恩了:“多谢太后!多谢皇后!”
又向沈太皇和元春等拜别:“臣妾久病之躯,擅入宫中已是不妥,实不敢与宴了!就此拜别太后、皇后和诸位娘娘,日后必定每日早晚一柱香,为诸位长辈祈福。”
拜别了沈太后和元春,她又走到了孝恭王妃面前,神情漠然地磕了一个头:“儿媳就此拜别!母妃多多珍重!”
元春叹息一声,提笔写了几张方子给邱氏。然后目送邱氏瘦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屏风之后。
室内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一时无话。
孝恭王妃的脸色,很不好看。
尽管邱氏从头到尾没说过孝恭王府和水澜一句坏话,尽管她一直表现得很恭顺,但只凭她堂堂王妃自请出家这一点,便可以把水澜的名声败坏得一点儿不剩了!
荣敬贵太妃终于回过神来,满面怒色地对元春说:“皇后娘娘,请问澜儿媳妇犯了什么罪,你要将她关到静心庵去?”
元春平静地顶了回去:“贵太妃娘娘可冤枉本宫了!不是本宫将她关到静心庵去,是她自请出家。为了不让水澜立时没了媳妇,本宫还特意使了个缓兵之计,争取了三年时间。”
荣敬太妃一时气结,硬梆梆地说:“一个住到静心庵的媳妇,有与没有有何区别?皇后娘娘既要为她做主,不如赐一个侧妃给澜儿吧!免得他府里尽是些夫人、侍妾,连个上得了台面的女眷都没有。”
赐一个侧妃给水澜?
元春心想:做梦!且不说她不做这种往人房里塞小妾的恶心事,就凭水澜那人品,把谁给他不是糟蹋啊?!
她微微一笑:“邱氏自请出家,不就是因为夫妻不睦吗?正妃与水澜不合,侧妃更该挑个合他心意的,否则日子怎么过?所以,本宫就不乱点这个鸳鸯谱了!水澜身边若有合心意的人,愿意抬为侧妃的,就自己报上来,本宫没有不准的。”
108。第 108 章
五月初七,是小团子满周岁。太上皇果然想看小团子抓周,就让在北宫为小团子办一个简单的周岁宴。宫外的人一概都不请,只元春一家三口和太上皇、皇太后,以及北宫一些比较有脸面的太妃、太嫔们。
皇子抓周,“印章”这种意味深长的东西是没有的。
晬盘里摆着的东西,除了象征文武之道的笔墨书籍、小弓小箭以外,一般是金银玉器、如意摆件之类象征吉祥富贵的东西。
但小团子这回的抓周礼,太上皇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地纠结了半天,竟把自己的一枚随身小印放在了晬盘里。
对此,水霄很不赞同:“父皇,小团子才刚满周岁,未来如何还难以预料。父皇的随身小印,岂能给他随意抓着玩?”他把那枚小印从晬盘里拈了起来,双手捧着,递还给太上皇,“还请父皇收回吧!小团子抓周,按旧例即可,不必太特殊!”
太上皇原来也在心里打鼓,担心自己此举有些冒失,但被水霄这样一说,反倒起了一点逆反心理。
他轻哼一声:“不过是一枚随身小印,又不是传国玉玺,有什么要紧?小团子是你的嫡长子,身份贵重,非同寻常,就是把这枚小印直接给了他也无妨。”
水霄却很坚决:“父皇,正因为小团子是嫡长子,儿子对他寄予厚望,才不希望他被某些莫名其妙的谶语预言所左右,失了本心。本朝制度,立嗣只论德贤,不论长幼。小团子今日若取了这印章,日后被一众小人趋奉着,怕会成了酒囊饭袋。”
太上皇嘴角微微一勾:“听你这口气,倒似你将来会有很多儿子?”
水霄微笑:“很多倒不会。三两个还是能有的。”
太上皇听他这话说得离奇,暗想:有几个儿子,你自己还能左右不成?!贾瀛洲不是说“儿女之数自有天定”吗?难道不是天在定,而是她在定?!看你这一点也不急的笃定样子,倒真像那么回事!
唔,看来自己一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贾瀛洲表现得再怎么大公无私,她要是一点儿私也不藏,那也是不可思议的!还好自己英明,终究让她嫁到了皇家来。她如今再怎么藏私,受益的也是皇家,不会便宜了别人!
他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瞄了元春一眼,又把视线转回了水霄身上:“小团子也满周岁了,你们的第二个儿子在哪里?”
“这个且不急!如今宫中朝中还有很多事未曾理顺,皇后若有妊,怕是难以分‘身。”水霄面带微笑,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
太上皇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了!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收回了这枚随身小印,转而对史忠说:“叫他们拿一枚上好的印石来!”瞪了水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