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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不到拂月身上的凌厉,一茉只把头埋得低低的,嘴里是轻细地喃喃,“我想去到王爷的身边。”话是说给拂月听,更象是在说给自己听。
拂月的身子僵在原地,眼神由惊讶转为幽然,没想到面前这个一直卑微的女子竟对公子埋下了这样不为人知的情愫,竟可为了公子欲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地,那是怎样坚忍的情,“一茉妹妹,你可想好了,一旦出了这外西门,不论是生是死,你都不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再回到齐良,除非你能救回公子。”说是如此,可是,若她真的出了这城门,定会在还未见到公子前便被敌军射杀,即便见到了公子,又怎可能救得出公子。拂月这样说,只是想打消一茉想出城的念头。
“月小姐,只要能出城,我不在意是生是死。”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对上拂月惊诧的双眼,是拂之不去的坚定。
“一茉妹妹,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要去吗?”倘若她的意志能再次坚定,拂月便决定,放她出城。
“是的,月小姐,我意已决。”眸子里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是拂月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坚定。
“二殿下,请让她出城罢。”不再劝阻,拂月转身向钟离瑞请示,“她不会给齐良带来任何危险。”拂月知道钟离瑞的顾忌,方才她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但当她看到一茉那双清泠如许的眼眸,她心中的顾忌和芥蒂也随之消散。
“拂月,你相信她?”
“回二殿下,是的,我相信她。”是的,她相信一茉,相信一茉眼里的对公子坚忍的情纯净得没有一丝沉淀,如若再对她百般阻拦,只会让她陷入不安与痛苦之中。
“罢,带着我的命令,让她去罢。”既然祺衔相信她,他便也如她一般相信这个女子,不会给齐良带来任何危险,倘若自己当初有她这样的坚定与不豫,是否就不会失去祺衔。
“多谢二皇子殿下,多谢月小姐。”照地磕了一记响头,一茉便随在拂月身后往外西门而去。
待城墙上的人确认城门外没有伏兵之后,厚重的城门裂开一缝,一茉向拂月再次道了谢,便只身跨出外西门。脚步刚踏出城门,身后便响起沉沉的阖门声,这一声阖门声,隔断了她与齐良的所有联系。
虽然已有了万分的心里准备,但当一茉看到城外的景象时,双脚还是不禁打颤,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让她即刻扶住城墙呕吐起来。
遍野的尸体堆积,厮杀时喷溅的腥红血液已呈暗红色,被干涸的土地吸允着,被斩下的手臂,脑袋可怖地躺在地上,刀,枪,箭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抑或是贯穿尸体朝天而立,染血的旗帜歪立在层叠的尸体上,旗帜上的金色璋字早已被鲜血染得暗淡无光,黑鸦的聒叫更显出遍野的残忍气息。待到一茉的胃里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她才扶住墙根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此刻的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两军交战时的烽火狼烟,血雨腥风。
要想去到白澜国的军营,就必须越过这尸体与鲜血纵横的原野,可仅是看到如此景象的一茉就恶心恐惧得如此厉害,再要踏过这一具具尸体,那又需要怎样的勇气,刚站直腰的一茉瞬间又有种晕眩的感觉。
不行,不能害怕,不能害怕。一茉在心底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一句话,她不能害怕,她若害怕,出得这城门还有何意义。可她才晃悠地踏出第一步时,便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倒到堆积的尸体上,沾了满脸的血,直吓得她魂飞魄散。
在她惊惶之际,一块淡紫色玉佩自袖间滑出,跌到地上半干的血滩里,一茉顾不得害怕,急忙伸过手去撂起掉落的玉佩,在衣角擦干净粘在玉佩上的血渍,再小心翼翼地收回袖管里。这是在漠白城里遇到叶习未的那日,分别时叶习未赠予她的,说是倘使有一天,她需要见他,拿出这块玉佩便能毫无阻拦地见到他。当时一茉并未在意叶习未这样的话,只当作是他送与她的礼物,珍爱地收了起来。而今想来,或许有了这块玉佩,她就能见到王爷,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去找他,希望这块玉佩真的如叶习未所说的一样,能让她见到叶习未,而见到了叶习未,她便才会有机会见到他,如不能如愿,然自己是生是死,她已不在乎了。
忍住恐惧,一茉昂起头不去看遍野横尸,跌跌撞撞往白澜营地而去。
42。痛噬魂殇笑狰狞
一方空军帐内,钟离玦被两名白澜蒙家军拖着面朝下扔在军帐里,一支沾满血的箭仍贯穿而过右胸膛,锋利的箭头染了血,穿透了厚重的战甲,可见射此箭的人力道之重。
苍白的脸上沁着汗珠,缭乱的发丝泞着汗水贴在额上,双手被荆棘绳索牢牢反绑于身后,只要稍微一动身,右胸上仍带箭的剧痛便蔓延全身,此一箭,正正射到上次刚愈合未久的伤口上,如此两重叠加的伤,让钟离玦浑身抽搐,模样狼狈至极。
一个坐着木轮椅的男子由他人推着进了帐中,看着地上痛苦的钟离玦,满含笑意的眼中尽是阴毒。屏退了身后的人,男子略显吃力地转动木轮来到钟离玦面前。
“钟离玦,没想到你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罢?”这一句,几乎是挤着牙缝说出来的,夹杂的是无比的怨恨与恶毒。
听到人声,钟离玦痛苦地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没有一丝情感的温度,嘴角不断沁出的鲜血和满脸混着泥尘的血污宣誓着他此刻的狼狈和伤势的严重,“是你。”即使识出来人的身份,冰冷的语气里仍是没有一丝情感一丝惊讶。
“怎么?见到我一点都不惊讶吗?哦,我倒是忘了,我只是个被你挑断了脚筋的废人而已,你堂堂齐良的璋王又怎会记得我这一记小民呢,是吧?璋王殿下。”徐略把璋王殿下四个字咬得紧紧的,似是要把这四个字咬到嘴里,而后狠狠嚼碎,吞进肚里。
别开目光,似是多看一眼眼前的人会污了自己的双眼一般,钟离玦不言一语。
“不愿说话是吗?那也成,反正我今天心情大好,就和你说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怎么样?”徐略自顾自缓缓转着木轮围着躺在地上的钟离玦绕圈儿,不可否认,他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好至极致。
“怎么?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善战的五万精兵连同你在内是怎么败在白澜手下的吗?”说出此话的时候,徐略闪着精光的双眼紧紧锁住地上的钟离玦,他清楚地看到,钟离玦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好像非常满意钟离玦的反应一般,徐略阴毒地笑了。
“好罢,看在你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罢。”转了一圈儿,徐略的木轮椅又转回到了钟离玦的面前,此刻他坐在轮椅上半弯着身子,猛地揪起钟离玦的长发,让钟离玦的脸对着他,看着钟离玦吃痛得紧抽了一张污脸的模样,徐略的心情更是大好。
将手中揪着的长发重重一甩,待听到头部撞击地面“咚”的一声方才满意地继续道:“当你在战场上发现战况有变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猜到,你连同你的五万精兵是中毒了罢?”
“怎么样?我说得对吧?若是你没猜到的话,那你的聪明才智也是不值一谈。”
“好,我也不废话了,我就告诉你吧,齐良战败,还当真是拜我们的羽雅公主所赐。”
钟离玦的身体又是明显一震,徐略继续:“哈哈!没想到吧!没想到害了齐良的人竟会是你钟离王朝的长公主吧!你查了半月之久不是没查到奸细吗?其实,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哈哈哈哈!”
徐略放肆地笑着,刺耳的笑声声声撞击着钟离玦的耳膜,此刻的钟离玦,忘却了疼痛,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徐略的话,没想到,齐良一败,不是败在敌军手上,而是毁在钟离沁婀的手上,至于那毒是如何下的,他已不愿去想,而他不知道的事情,又该有多少?
“还有,你不是一直在查王齐豫那个蠢货是怎么死的吗?告诉你吧,你猜得没有错,王齐豫就是老子杀的,哈哈哈哈!想你这自觉英明的王爷却没有立时杀了我,倒真是让我意外。”
“不过你留下了我,却让我更恨你,老子恨不得也将你加注在老子身上的痛与耻辱立刻加倍还给你。”一字一毒,字字含恨,徐略血红了一双眼,“当得闻你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这心啊,跳得有多高兴。”邪笑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心房,狠毒的笑容从新蔓上脸面。
“老子当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不过老子不是你,老子要慢慢欣赏着你一点一点受折磨直至死去,哈哈哈。”
抽出腰间的佩剑,狠劲杵在钟离玦的肩上,一狠劲,徐略将钟离玦趴着的身体猛翻过身,贯穿于胸上的竹箭因着力道碰到坚硬的地面“啪”的一声折断,再次有血液顺流而出,晕湿了污浊的盔甲,钟离玦浑身抽搐,徐略就像在看一副极致赏心悦目的画面,笑得更甚,转动剑柄,将剑鞘尖抵在钟离玦胸前的伤口上,狠狠一杵,再杵,疼痛烧心,钟离玦面色有如雪一般惨白,冷汗将发丝湿透,蹙紧的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瞳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紧咬的下唇沁出血渍,却始终未出一声。
“叫啊!喊啊!让老子看看你摇尾乞怜的模样!哈哈哈哈!”徐略极是享受这样的感觉。
“钟离玦,不用指望齐良会派人来救你,你钟离王朝想必除了皇上,无人愿意你再活着回到齐良吧?哈哈哈哈!你就好好在这儿好好享受慢慢受折磨死去的滋味吧!老子不必脏了手来折磨你,自会有人让你尽情尽兴地体会噬心折磨的滋味!而你,就等着白澜攻陷漠白城的那一天吧!不远了,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狰狞的笑声肆无忌惮,竟让守在帐外的士兵为之一颤。
徐略由他人推着离开了,耳里却还犹自回响着徐略那好似食人血骨的阴毒笑声。钟离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直直盯着顶上的军帐篷顶,空洞驻进了他的心,是自己的高估还是手下的背叛,已不重要,但是真真切切的是自己的倾注一战将给齐良带来更多的战祸,漠白能不能守住,百姓能不能继续安乐,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但他若能活着回到齐良,他定要将他的屈他的辱,加倍讨回来。
43。(插叙短篇)烟暖凌藏
一、
凌藏从没有想过,他堂堂炎国的武状元,竟被一群山匪像捆粽子一样,把他捆在这四处被严守得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别说是逃,怕就是一只苍蝇想飞进来都难。
刚任兵部侍郎一职的凌藏,为报效龙恩,主动请奏圣上,亲自带兵剿灭炎国西北的寇乱,正浩浩荡荡凯旋,途经僻静无人的寸山时,忽想起书上的记载,在此一带有一种生性狂野却彪悍无比的野马,自小爱马如命的他,自要去寻上一番,因此,他便遣众兵将先行回京,他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正一门心思全系在彪马身上的凌藏,还真在他的不懈寻找下,在深山里的一条溪流边,发现了一匹正在饮水的枣红色彪马,那健肌,那鬃毛,直看得他浑身血液翻腾。
“好马啊!”凌藏一边两眼放光地朝彪马靠近,一边不住由心底赞叹,伸出手想要抚上彪马背上的鬃毛,却觉手腕猛地刺痛,被迫收回手,才发现他的手腕处,正慢慢往外渗血。
“贼人!竟想动我的马!”正疑惑自己为何会突然受伤时,凌藏只听得一声伶俐的女声从身侧不远处传来,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