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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拦阻了拂月的疯狂,她始终也没能去到挚爱的人的身边,却阻拦不了她崩陷的心。
拂月,疯了……
瑞皇兄殒了,拂月为他疯了,如若凝风他们不阻拦,在那最后一刻,让她依偎在他的身旁,是否,对她会更好些,至少,比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法陪在他的身边,要强。
悲伤远远不止如此……还有,什么……钟离玦垂首,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连日光,都无法照到他的脸。
“公子,您知道吗,漠白城危在旦夕之际,撩雾竟然带着公主,出现了。”凝风动了动嘴角,扯出一记苦涩的笑,“撩雾爱上了公主,而公主,也为了撩雾义无反顾,公子,撩雾找到了他生命里的另一半,您为他高兴吗?”
一直避女子而不及的撩雾,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们是该为他喜的,不是吗?为何还会如此心酸,苦痛。
“凝风,我知道你想说的不在此。”钟离玦并未抬头,却洞穿了凝风脸上的苦涩,无奈,与悲哀。
“失守的漠白城,对于公主来说,是比周身四处逃散的百姓还要危险百倍,可是,她为了让重伤昏迷的撩雾从重重包围的敌军手里安全离开,她甘愿成为俘虏。”
“可是,撩雾又怎会扔下公主自己一人落在那些早已杀得疯狂的白澜贼手中,当他醒来,漠白城已经完全掌控在了白澜手里,浑身是伤的他却要冲进漠白城,救回公主。”
“我们怎会让他独自去冒险,公子生死未卜,拂月疯了,我们又怎能再让撩雾出事,为了公主,为了撩雾,也为了这份在乱世之中成就的情,我们闯入了重兵把守的漠白城。”
“可是,当我们找到公主时,她却是被那些禽兽不如的白澜士兵压在身下,公主她,她……”凝风再也说不下,紧握成拳的手狠狠锤在树干上,震落了青绿的新叶,眼里的光由悲凉转为浓浓的恨意。
“从白澜手里救出来的公主,变得痴傻,见到人,只知傻傻地笑,本以为在撩雾的悉心照料下她会拾回心智,可是,从漠白城回王府的两个月后,宫里传来谕旨,强行将公主带回了宫里。”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公主消息,撩雾,成日酗酒,再也不是原来的撩雾了……”
身份隔离了二人,他们仍是十指相扣,乱世种下冤孽,却让他再也无法触及她,世间为何如此残忍。
这些惨痛的回忆,凝风道出,却像是有人拿着荆鞭,在狠狠厮打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神思,让他,几乎如溺在水中,无法呼吸。
原来,齐良帝王的病,病不仅仅是因为城陷,宫变,更是因为,顷刻之间,他失去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如花儿一般的女儿……
这样的打击,任是帝王,也承受不了……
听完凝风的述说,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玦才缓缓站起,早已变得深黑的眸子里,蕴满恨意与杀意。
“回京。”依旧冷冷的话语,却融进了决绝的狠与肃杀。
68。挚爱一生只为君
扎进凝风道出的昔日中,两行泪,任一茉如何擦拭,也止不住。
漠白城的屠城,钟离城的宫变,钟离瑞的惨死,拂月的疯癫,钟离沁婀的痴傻,撩雾的颓废……排山倒海的心痛袭来,让一茉站不起身,就那样抱着自己的双膝蹲在地上,任泪水肆意流淌。
她不知道,短短一年之间,发生了如此多任是谁也难以接受的事。
太惨,太痛,一茉只是听着,都能深深感受到那让人无法承受的痛,城失守,家破亡的悲痛或许她无法感受得完全,但,眼睁睁地看着一生挚爱的人在自己眼前陨落,自己却始终无法去到他身边的绝望与伤,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
为了心爱的人,放弃一切,却成全不了一世的陪伴,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麻痹自己,忘却这世间的一切,忘记挚爱的永不复再,才能让破碎的心不再陷落……
疯了,痴了……
乱世,毁了多少眷恋,埋葬了多少世间挚重的情华……
将珍视的紫色蟠龙玉紧紧抓在手里,一茉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渐渐塌陷。
叶习未,凝风嘴里所说的白澜太子,是你吗,是你吗……我不相信……我认识的叶习未,是善良得连一个乞丐都会去关怀的人啊……
那不是你,叶习未,那下令屠城的不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为什么,为什么啊……
悲恸中的一茉,忽觉自己的肩胛骨被掐得生疼,整个人被粗暴地拽了起来,早已被泪水浸得肿红的双眼,忘了错愕,只映进一双有如深渊的琥珀色瞳眸。
“如今的一切,你满意了,嗯?”一句话,贴着牙缝,不咸不淡地自钟离玦的嘴里落到一茉的鬓边,让她泪流更甚。
一茉知道,他恨她,恨她当时帮助叶习未从他的利箭下逃离,她知道,在他眼里,如今的局面是她所希望看见的。
当初她求师父救他,却不知会葬送师父的性命,而她帮助叶习未,却也不知代价是这样的大,她的生命里,要承受多少次这样巨大得创伤,才会停止。
她帮叶习未,是因为此生最真挚的朋友,却并不想过会背负下如此深重的孽,可是,为了此生最真挚的朋友,她愿意永生担下被世间唾骂的罪孽。
“王爷,既然如此,您就杀了我吧。”既然恨她,那就杀了她吧,他早就想杀她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留她。
一茉对着钟离玦凄婉地笑了,不再逃避他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直视他的眸子,似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刻进脑子里。
“凝风,将她带回府。”凄婉的笑容,让钟离玦有一瞬的失神,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对他的笑容,即使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可在他面前,他从未见过她的笑颜。
松开手,钟离玦不再看一茉,径自走开,停留在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
“一茉,随我们回府吧。”得到钟离玦的命令,凝风走到一茉面前,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叹息。
“风公子,我该跟你们走吗?”沙哑的嗓音依旧,因为哽咽更是粗糙,凄楚的笑容,不知为谁而绽,一茉的目光,瞟向了不远处的那抹永驻心底的背影。
既然恨她,怨她,为何还不杀她,为何还要把她带回府……
她说过,出了这林子,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她再如何想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可他对她的鄙夷,嫌恶与恨意,又让她想离开他。
“一茉,我以为,你是懂公子的。”,凝风以为,她是懂得公子的,是在乎公子的,不然,在屈辱过后,在乱战之中,她不会舍弃生命,舍弃一切去到公子身边,陪他,抑或说是救他。
凝风,了悟了一茉的情,也在钟离玦的身上觉出些许轻微的变化。
或许,她,能消融公子内心的寒冰,或许,她真的能温暖公子寒冰的心,冻结的情,可,至死相随的陪伴,为何在重生之后却动摇了。
公子,总是将自己的心绪深深隐藏,从不表露,凝风隐隐觉得出,公子的心里,从未想过让她离开。
而凝风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比任何话都能刺痛一茉的心。
她懂他吗,或许,就如凝风所说,她是懂他的,懂他的苍凉,懂他背影里隐藏的沧桑,可,再如何懂他,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天堑,是不可及的遥远,不是她不想越过天堑,不是她不想抓住那遥远,她伸手努力地去触及,却仍旧是徒劳,他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世界太小,小到让两个生命里不该有交集的人相遇,让一颗心沉沦,却又在沉沦中绝望,而世界又太大,大到她永远也无法靠近他。
“风公子,我,是不是太过痴心妄想了……”妄想,痴心妄想,形容在她身上,应该是贴切的吧,苦涩里饱含了凄婉,“王爷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王爷他,想是恨我,嫌恶我至极的吧……”
“我,只想王爷安好……”
“走吧,世界,只有一个。”凝风轻轻拍拍一茉瘦弱的肩膀,轻柔地笑了,“或许,你与公子,离得很近。”话音如笑一般轻柔,好似不解的结,在一瞬间解开了。
若公子真的嫌恶她,定不会让她活到现在,定会在一年前那个暴怒的滂沱雨夜里结束了她的性命;若公子真的嫌恶她,恨她,又怎会叫自己把她带回那几乎不让女子出入的璋王府;若公子真的嫌恶她,又怎会和她在这浓雾弥漫的死寂密林里度过整整一年,公子的心,是在慢慢发生变化的吧……
公子,是他们在这世间,最爱的人,而他们却无法改变公子的冷情,然,而今,那冰封了十数年的心,是否会再度开启?
感受到钟离玦内心微妙的变化,凝风觉得那压抑了自己一年的惨痛与悲哀的窒息感,顿时轻淡了许多。
凝风的话,有蛊惑的力量,让一茉原本站定的脚步,不知不觉地随他踏开,再次拉近与那抹孤寂的距离。
69。钟离之城府邸景
雀鸠山上,一茉跪在寒隽的衣冠冢前久久不起,不哭,不语,就静静跪在墓冢前,钟离玦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散在身后略微枯黄的长发,也不催促她,就同她一样安静。
直到落日西沉,一茉才直起酸麻的双膝,朝身后的钟离玦道谢,眉眼间,嘴角边,挂着欣慰的谢意之笑。
那样纯净的笑,一瞬间,让钟离玦恍惚觉得看见了夜空中璀璨的繁星,不作回答,钟离玦拔开步子。
站在雀鸠山上,能远远瞧见陷落的漠白城,消逝了繁闹的气息,也消逝了入夜时燃起的万家灯火,只有落日过后暗夜的漆黑渐渐笼罩在本是繁华之城的上空,不禁让人想起一年前那场屠城的血腥,好似至今都还能闻到那血的腥味与腐朽。
因为白澜的据守,齐良至今仍未夺回任何一座被白澜夺去的城池,也正因为此,一茉三人只能在枝繁叶茂的雀鸠山林里穿行,直至翌日天明,他们才来到齐良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镇,置了车马,真正开始回钟离城的行程。
颠簸了将近半月之久,一茉三人所乘的马车才缓缓驶入齐良的中心——钟离城。
坐在马车里,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一茉想掀开窗帘看看钟离城的繁华,但看着坐在对面的兀自闭眼假寐的钟离玦,却又是抬起了手又悻悻放下。
看到一茉悻悻收手的模样,凝风淡淡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滚动的车辙渐渐放慢速度,最终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前。
随着车辙的停止,钟离玦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睁开的眸子里,却是没有焦距的深邃。
“公子,下车吧。”凝风首先跃下马车,为钟离玦掀开车帘,迎他下车。
到了,回来了,他终又是回到这个自己离开三年的地方,这个只会让他感觉压抑的地方。
颀长的海蓝身影伫立在朱漆大门前,眼神锁住大门之上的牌匾,三个烫金大字深深嵌在宽大的额匾上——璋王府。
一茉站在钟离玦身侧后的地方,看朱漆的赤红大门,烫金大字的额匾与坐卧在大门前两侧的两座神气十足的石狮,压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他的家吗?像他的人一样,威严,却又冰冷。
那站在大门前神色激动的几个黑衣男子,是不是就是风公子所说过的六士?
“公子!”浑身止不住激动颤抖的几名黑衣男子愣愣地注视了钟离玦片刻,而后齐齐双膝跪下,垂首,“听烟,拢寒,望天,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