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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了娶她为妻,不惜抗旨,不惜被众人指点,他为了答应给她的这份礼,不惜拿军权相换,却换得她对他的质疑,换得她如今的这副模样。
“既然这么舍不得他,为何不随他一起去死!?”这一句,钟离玦说得极轻极淡,看着一茉惊愕地抬头看他,钟离玦也只是漠然的转身。
呵……
他换来的这一切,都是什么?
他输了,不过是输了而已……
却为何,这般难受……
119。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钟离玦到雾园的时候,撩雾正站在石桌旁将刚运进府中的药材分类,钟离沁婀就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双手托着腮,一双黑亮的大眼扑闪着,甜甜地笑着看着撩雾。
撩雾自也是回以她温和的笑,这样的笑容,在撩雾面上,已许久未曾出现。
或是太温暖,或是太认真,对于钟离玦的到来,撩雾都未有发现。
“撩雾。”钟离玦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幅温宁的画面,撩雾便将手中的药材放下,向钟离玦迎去。
对于钟离玦,钟离沁婀还是亦敬亦畏的,看着撩雾恭谨地对钟离玦,钟离沁婀也乖巧地跟在撩雾身边,拉着他的衣袖。
她在这府中的几日,时时刻刻都是黏着撩雾,而宫里,竟也未见有任何要将钟离沁婀接回宫的消息传来,而撩雾更是珍惜着这几日,时时守着钟离沁婀。
他只怕,钟离沁婀再回宫中,他便再也见不到她。
“公子?”撩雾看着钟离玦,拱手作揖,“公子若是要找撩雾,唤人来找撩雾到书房便好,何需公子亲自前来。”
钟离玦只是淡然地看着撩雾,再望向他身边紧黏着他不放的钟离沁婀,撩雾便心有领会,将钟离沁婀哄着替他把药材摆好,才随钟离玦到院子中央。
“公子可是有事要与撩雾说?”
“撩雾,你们伺候我这样的人,也该够了。”钟离玦抬头望着湛蓝的苍穹,幽幽道。
撩雾一怔,“公子,怎突然说这些?”
继而浅笑着摇头,“伺候公子,是我们的福。”
“撩雾,日后,无需你再伺候我了。”琥珀色的眸子染上苍穹的颜色,十年的感情,不是主仆,只为弟兄,这份情,他是不舍的。
“公子为何突然这样说?”撩雾不解,语气里尽是慌张的急切,“公子可是要将撩雾逐出府?”
“在这王府里,你终究不会有你想要的幸福,”钟离玦收回目光,注落到撩雾带有伤痛的眸子,“不是吗?”
“公子何故要赶逐撩雾?撩雾自九岁起便跟在公子身边,若无公子,便无撩雾,王府,便是撩雾的家。”撩雾还是不解的,不知为何钟离玦要突然将他逐出府。
双肩微微颤抖的,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从来,对于钟离玦的话,他们都会无异于地遵从,即便这次,他真要他走,真要他离开,即便他无处可去,他也会走。
“撩雾,在这儿,你不会好过,钟离沁婀亦不会好过。”钟离玦眼神掠过撩雾瞟到他身后远处的钟离沁婀身上,“这一年多,我看得出,你不快活。”
“如此,还何苦强求自己。”既然不快活,又何苦强求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撩雾也顺着钟离玦的目光,转身望着钟离沁婀,正巧钟离沁婀抬头也望向他,对着他绽开一记纯真的笑,复又低下头整理着手上的药材。
“可,我没有能力让自己快活。”只有钟离沁婀这样一天,他见不到她,他都不会快活。
“走吧,撩雾,离开王府,离开钟离城,带着钟离沁婀,去你想去的地方。”
钟离玦淡淡地说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是撩雾从未见过的笑,一瞬间怔忡,想着钟离玦的话,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只定定看着钟离玦。
“公子?”
“明日,齐良羽雅公主暴毙的消息就会自宫中传出,届时,世上便再无钟离沁婀这个人,你明白吗,撩雾?”
你明白吗?撩雾,至此,你便可以带着你爱的人,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必再受折磨,不必再让自己苦痛。这是作为公子的我,唯一能替你做的。
“公子!?你入宫这三日,可是为了撩雾这事!?”感动胜过震惊,撩雾的身形有些摇晃,他已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他内心的汹涌澎湃,“公子,撩雾怎担得起公子这样对待撩雾……”
“是,也不全是,”钟离玦抬手拍拍撩雾摇晃的肩,“有何担不起,你们,我从未当过是仆,只为弟兄。”
“走吧,明日便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公子——”七尺男儿在钟离玦面前跪下,将头埋低,撩雾不想让钟离玦看见他的泪,只余肩膀的颤动在宣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情感。
“记住你自己想要说过的话,你愿意担起钟离沁婀的一生,愿意护她一生。”一向冰冷的瞳孔里驻进了几分温情。
“是,公子,撩雾记得,纵是这世间塌了,撩雾也会先护着公主。”笃定,坚决,双肩颤动得更为厉害。
“撩雾以为——”
还未等撩雾把话说完,钟离玦便打断他接着道:“你以为,我会恨钟离沁婀。”
撩雾缄默,钟离玦才又抬头望着逐渐布上白云的天空,淡淡的语气似有一丝惆怅,“她终究是我的皇妹,是瑞皇兄最疼爱的皇妹。”
“公子——”撩雾在钟离玦面前磕下重重一记响头,却久久不能将背直起。
钟离玦从未把他们当仆,从未让他们在他面前下跪,如今这一跪,这一记响头,饱含了他的敬,他的爱,他的感恩,他道不尽的情。
“今日収整行装,明日便走,马车我已备好。”钟离玦再次拍拍撩雾的肩,“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不再言语,也不等撩雾抬头,钟离玦便已离去。
钟离沁婀远远地看着钟离玦,呆在石桌旁不敢靠近,待钟离玦离得她远些,她才急忙跑到撩雾身旁,蹲下身,扯扯他的衣袖。
撩雾忽的转过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钟离沁婀先是羞赧地惊讶,才也缓缓抬起手,轻轻拥上撩雾,甜甜地笑着。
湛蓝的天,柔和的光,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也衬得那般幸福、温暖。
却也衬得钟离玦愈来愈远的身影,那般寂寥。
是夜,阳落,月升。
又有萧声起,婉转,却又似幽鸣。
一茉小步走在王府蜿蜒的小道上,听着钟离玦混在夜色里的箫声,慢慢往烟园走去。
心,痛得她无法呼吸,白日被瓷片割破的伤口,此刻也在隐隐作痛,就像在提醒着她,她就如那碎掉的瓷片一般,在他身边,总会伤了他。
她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她已害了叶习未,她不想再害他……
因为他之于她,永远比她自己还重要。
况且,他说,为何她不去死。
是啊,她为何不去死,她若早就死了,叶习未也不会死,他也不会被人那般议论……
她是要死的……
可,一想到大婚当日,他对她温柔的笑,他亲手替她绾发,她就会觉得幸福,既幸福,又痛心……
白冷的月,将一茉瘦小的身影,朦胧得哀伤。
120。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撩雾走了,带着他的不舍,跪在王府的大门前,磕下三个响头。
那日,钟离玦没有出门相送,撩雾与听烟四人紧紧相拥一番,才踏上马车。
“公子每日所服的药,我都已写好放在药房里,日后,只能你们好好照顾公子了。”
这是撩雾对听烟四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再深深凝望收留了他十年的王府一眼,随车而去。
这一走,想必,再无再见之日,即便他期待着重逢。
执紧坐在身侧的钟离沁婀的柔荑,将她轻轻拥在怀里——从此,她是他的一切。
时过半日,马车已远远驶出了钟离城,撩雾才急忙打开一痛放在马车里的一方木箱。
“委屈夫人了,现已离开钟离城一段距离,夫人可以出来了。”
在钟离沁婀惊惶的目光下,弓着身子藏在木箱中的一茉缓缓站起身,自木箱中踏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青瓷瓮。
钟离沁婀正欲喊叫,撩雾在她的额际轻轻落下一吻,轻抚着她的长发示意她不必惊慌,才又一脸担忧地看着一茉道:“夫人当真要去?”
一茉低头看着抱在怀中的青瓷瓮,眼神坚决地点点头。
“夫人可曾想过,若是公子知道,会怎样?”若是发现她从府中消失,撩雾不知,钟离玦会作何反应。
瘦弱的双肩微微一颤,一茉紧紧咬着下唇,摇头。
“夫人,那您可知您这一去的后果吗?”说实话,他是不忍的,纵使如此能换得公子的身体无忧,可,代价也太大。
一茉抬头望向撩雾流露出不忍与担忧的双眼,仍旧是毅然点头。
她知道后果,她知道代价,也正式因为如此,她才更要去。
因为,他对于她,太过重要,重要得她不想看到他受到一丝伤害,哪怕一句流言,一句蜚语。
“如此,便让撩雾送您一程吧。”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一茉还是摇头,她所要去的地方,是撩雾与钟离沁婀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她怎忍心,让他们再去哪苦痛的地方。
撩雾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握着钟离沁婀的柔荑,让她靠着他的肩睡去。
璋王府里,找寻一茉三日未果的钟离玦,支手撑额坐在书桌前,忽而将手垂下,猛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全扫落在地。
砚台打翻到地面上,浓黑的浓汁将书页染黑,迸溅的墨汁也将钟离玦厚底蓝缎的长靴染脏。
听烟、拢寒、望天与凝风分立在说桌两侧,低头,不语。
“找遍了?”五指紧握,沉冷的眸子里迸发出难以克制的寒意。
“是。”望天应话,“城西已寻遍,未见夫人行踪。”
“城东也已寻遍,未果。”
“城北与城南亦然。”
眸中寒意更甚,“宫中钟离玦情况如何?”
“回公子,宫中无动向,五殿下那儿亦没有查到夫人行踪。”听烟微微垂首答道,无人看见他眼里闪逝的异样。
眸微蹙,心口传来窒息的疼痛。
钟离城已寻遍,宫中亦已寻过,仍没有她的消息,她,去了哪儿!?以她那毫无身手的人,能去哪儿!?为何在他的大肆搜寻下,仍是寻不到她!?
除非——她已不在这钟离城内。
呵……
她终是走了,他不顾一切娶她为妻,想要将他从未给过任何人的温柔全全给予她,想要她像所有平凡的女子一般,觉得幸福。
而她,却不再相信他,选择带着他人毫无温度的尸骨,离开他,离开他为她撑起的温柔。
叶习未达到了他的目的,他纵是死,也不会让他好好活着,他要让他活在她给他的苦痛中,他做到了。
呵……
可笑,可笑之极,他钟离玦竟沦得这般……
“噗——”又是一口抑在胸口的鲜血自喉间喷出,眼前最后的景象是听烟四人慌乱的神情。
***
半月后,钟离城内流言更甚,无一不是关于钟离玦的种种。
齐良战神璋王新纳的婢女妃子,在婚后四日人间蒸发,璋王一病不起。
而原本人人以为要嫁与璋王为妃的夏丞相的千金,在月底将嫁与五皇子为妻。
各种流言,纷飞不止。
钟离玦坐在紫藤花架下,半昂起头,闭目假寐,日光穿透已无一丝紫意的花藤,懒懒地洒在钟离玦海蓝的衣衫上。
“三皇兄好雅兴,称病不上朝,却有闲情逸致看这花已落的紫藤。”
慵懒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