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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情哑妃-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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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好雅兴,称病不上朝,却有闲情逸致看这花已落的紫藤。”

慵懒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进耳里,钟离玦微微侧目,便是钟离琭轻摇着折扇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姿映入眼帘。

“四皇弟不也是好兴致,竟也有闲情来陪本王赏这已无一朵花儿的紫藤。”

十日前,钟离琭初次到访王府,钟离玦还是不解其意,却不过十日相交,他似也能知晓这个一向不问政事的皇弟为何突然向他表明立场。

只是,如此,倒也好。

“难道三皇兄不不知晓外面的流言蜚语?”钟离琭将折扇合起,撩起衣摆在钟离玦身旁的石凳坐下,脸上依旧是饶有兴味的笑。

“嘴是他们的,爱怎样传,便怎样传,与本王无关。”冷漠,淡然,仿佛那些漫天而飞的流言,都与他无关一般。

“哈……我就喜欢三皇兄这性子。”钟离琭笑着道,末了,才幽幽地补了一句,“我就做不到像三皇兄这般。”

“对了,三皇兄可知为何夏丞相突然要把他那宝贝女儿嫁给琰皇弟?”虽然百姓口中传为是夏丞相想巴结钟离琰,可却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其中内情。

钟离玦冷笑一声,“夏楼那个老狐狸,不过是从我这食不到好果,转而改变目标罢了,至于钟离琰,想也是急不可耐了,拢得夏楼的支持,他自是乐得其所。”

“夏楼是三代老臣,在父王面前说话一向中听,琰皇弟攀得这门亲事,自也是拢得了夏楼的人脉,怕是三皇兄要到那一步,又要难上几分了,三皇兄何故还笑得出?”钟离琭收敛了面上随意的笑,转为严肃正经的神情。

“万事太急,终难成大事,四皇弟勿忧,”钟离玦顿了顿,“既他认为本王这般无用,便由着他,且看他能掀起甚么风浪。”

“本王自会向父王告病不上朝,朝中动向还需四皇弟多加上心。”

他就是要给钟离琰制造这样的假象,让他觉得他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且待他覆手之时……

“好,那我先行回宫,若朝中有异,定会告知三皇兄。”钟离琭起身,朝钟离琰轻轻作揖,正欲转身离去,又补充道,“王妃嫂嫂一事小弟也有听闻,自也会叫人留意,皇兄尽可宽心修养。”

说完,未待钟离玦回应,便已离去。

已是半月已过,还是未有她的任何消息。

她是真的打算,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月底,钟离琰大婚,门庭若市。

夏丞相立场明显,朝堂上呼吁圣上立储君的呼声愈来愈烈,犹以支持钟离琰的朝臣居多,钟离玦依旧称病不上朝,而钟离墨阳的病,也未见好转,反是日日而衰。
121。血魄代价
夏来,秋离,冬去,春近,夏又至。

如今,朝中政局明显,朝臣以支持钟离琰为储君居多,钟离玦依旧称病不朝,钟离琭还是一贯的闲散作风,钟离墨阳近月来,病情愈加严重,现已半月未曾早朝。

有传言,齐良帝王将薨。

钟离玦虽是称病不朝,却也只有王府中人知道,这病,非假称,而是真的。

静谧的玦箫苑,每日都弥漫满药材的浓郁气息,而钟离玦,毒发的次数也愈来愈频繁,每月总有几日,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里,不让任何人靠近,便是听烟他们,他也拒之门外。

而这半月来,钟离玦每次喝完听烟送来的药,更觉体内血液翻腾,似要冲破肌肤爆破而出一般,又似有万千虫蚁在嗜咬着他,难耐,却又在一觉醒来之后,又无不适之感,询问听烟,听烟都只道是撩雾所留下的药方便是如此,饮下药后身体都会有些不适,他便也不再问。

直至,这半月后——

晨曦冲破窗棂漏进玦箫苑钟离玦卧房的时候,一向冷沉的琥珀色眸子填满了不可置信。

双目蓦地睁大,钟离玦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腿,垂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方才,他的腿,有知觉。

试着抬脚,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双脚,似觉自己方才的知觉是错觉一般。

然,在钟离玦自己的注视下,他看着自己的双脚抬起,从床榻上移下,眼里的震惊更甚。

突然,钟离玦猛地站起,鞋也未穿就要往外跑,却因整年坐在轮椅上,双腿僵直得不听使唤,才跑出一步,整个人重心便往前,跌倒在地,撞倒了面前的桌椅,而他却无暇顾及,拖着僵直的双腿,冲到庭院里。

听烟正从苑外进来,见得钟离玦,眼里闪着惊喜的光,却又见得他鞋也未穿,就穿着单衣往外跑,忙迎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公子,你才刚能走,不能随意走动!”

面色一凛,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眸子瞬时弥上冰寒,直直地盯着听烟,出口的话语寒不胜寒,“听烟,你知道?你早就知道?”

听烟垂首不语。

“告诉我!听烟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钟离玦掐住听烟的双肩,且悲且怒,“看着我!”

“你知道我这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钟离玦都未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颤抖,“告诉我!是不是!?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

他已强压着心中的悲愤整整一年,没人知道,他这一年,是活在怎样的撕扯煎熬中。

此刻,他是无法抑制地爆发,掐住听烟双肩的手狠狠用力,似要掐进听烟的皮肉中,“告诉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是血魄。”听烟抬头,直视钟离玦悲怒的双眼,哀伤道,“夫人回来了。”

掐紧听烟双肩的手轰然垂落,钟离玦踉跄着步子往后倒退几步,半眯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听烟,“听烟,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去了雀鸠山密林,是不是?”

“听烟,你居然骗我!?”钟离玦咆哮出声,震得满苑竹叶轻轻颤动,“你居然骗我!”

“公子——”从未见过钟离玦如此失控,听烟在他面前直直跪下,垂首,“听烟只是想公子不再受苦痛。”身体内的毒也好,漫天而飞的流言蜚语也好,他都无法忍受。

“听烟,我的命是命,”钟离玦揪紧胸口的衣衫,胸口还是传来隐隐的痛,“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再看跪在面前的听烟一眼,钟离玦抬脚就往苑外跑。

听烟也未加制止,只是跪在原地,抬头,闭目。

血魄,血魄……

钟离玦疯狂地跑在王府小道上,直往一年前一茉所住的下人院子而去,翻飞在风中的发丝,光赤的脚,引得众下人瞠目结舌,他却不管不顾。

从始至终,她待他的心,都如一,他为何会一而再地伤她!?

他没有输,他赢了,赢得这般彻底,不是吗?

他不在乎流言,不在乎蜚语,不在乎世人看他的眼光,大婚当日,他便在心底暗暗起誓,护她一生,而他,给了她什么?

失去双腿又如何,被天下人指点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只想过他想要的生活,怜她,护她。

只是,他没有想过,他的不在乎,会毁了她。

她会为了他只身再入那连他都恐惧的密林,只为那旷世奇药——血魄。

他宁愿,这世上没有血魄。

他不敢想象,她的模样……

心口疼痛无比,钟离玦颤抖的五指停在门框前许久,才轻轻将门推开。

他等再见她的这一天,等了整一年有余,每夜躺在床上,闭眼所见的,全是大婚当夜,她对他的笑。

他知她爱他,却无法忍受她如烟雾一般无声无息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忍受不了,他痛了整一年,也恨了她整一年。

他不知,再见她,他会怎样对她,可如今,他就要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

心中的恨已消散殆尽,或许,这从一开始,就不是恨,而是牵扯得太深,太痛,割舍不了罢了。

房里没有一丝响动,钟离玦自也放轻了脚步踏入房内,只是每朝里走一步,他的心就更痛一分。

揪痛着心抬眼往里看,眼帘映入一个瘦弱的身影,大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似是睡着,左手里,还捏着一方未绣完的丝帕。

钟离玦慢慢走近一茉,这才看清一茉手中丝帕上所绣纹饰——几枝翠色的竹叶,和一个“玦”字。

心中的某根弦被绷紧,钟离玦抬起颤抖的手,抚上一茉的鬓发,在抚向她消瘦不堪的脸颊。

一年有余未见了,他本觉自己该恨她的,可是此刻,他除了痛心,还是痛心。

她用血魄换回了他健全的身躯和寿命,那她呢!?

看着一茉布满大大小小伤痕的手,钟离玦只觉喉间哽咽,微微昂头,让控制不住的泪往回倒流。

代价,太大了,他宁愿不要。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身边,一茉动了动身子,微微睁眼。
122。幸福缱绻
抬眼,眼前只是灰蒙蒙的一片,甚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谁!?

一茉努力地眨着眼,想要看清身边的人,却任是她如何眨眼,如何揪紧眉心,她的眼前,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在这王府里,除了听烟知道她回来,可听烟却从不再这个时辰来找她。

到底是谁!?

一茉下意识地伸手在桌上摸索,她记得桌上有把剪子。

惊愕压过眸中的寒霜,钟离玦讷讷地看着一茉伸手在桌上摸索着,正当她的手要握上剪子的时候,钟离玦抬手将剪子从她指尖处扫开。

“你要做甚么?”钟离玦捏起一茉的下颚,迫使她抬头面对着他,然,她原本清泠的双眸,此刻竟空洞失神得好似一汪死水,使得钟离玦的手不禁颤抖,“你眼睛怎么了?”

冷冷的话漏进耳里,让正挣扎着想要推开对方的一茉定格住,空洞无神的双眼想要攫取到钟离玦的面容,却是徒劳。

她已回到府中半月,却只是躲在这间她曾经居住过的小屋,不敢见他,亦不敢让他知道她已回来。

雀鸠密林的日子很难熬,没有人声,除了静寂,还是静寂,有多少次,她觉得自己都要撑不下了,可是一想到他还在受毒素的折磨,受世人的嗤笑,她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拼命地在林子里找寻血魄,只有那弥漫在密林里的浓浓白雾才知道,她找到血魄的那一刻,她是多少高兴,又是多少悲伤。

血魄血魄,唯有鲜血,浇滴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唤醒它起死回生的奇效。

她守着它守了七七四十九日,亦以自己的血浇滴了它七七四十九次,已不知道在自己的手臂和掌心划开了多少道口子,直到她都已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也直至她的手臂结满深深浅浅的暗褐色的痂再也滴不出血,却也还差整整九天。

她划开的口子,再也滴不出一滴血。

当她觉得世界都将坍塌的时候,双眼又灼烧般地疼来了起来,一滴血泪便由眼角滴落到血魄的花蕊,一瞬间,火红的光华蓦地在血魄的花瓣上绽放。

她便用自己的血泪,浇滴了血魄整整九日,看着一次绽比一次的华焰,被血泪浸浊的小脸,笑靥如花。

然,她的双眼,至此也时而能见,时而盲。

只是,她不在乎,只要能得到血魄,就是死,她也不在乎。

可是,她却害怕见到他,她知,她的无声离去,他定是恨她至极,所以除了听烟,她不敢让任何知道她已回来,更不敢让他知道,他喝下的药,是血魄。

现下,他来到她面前,是半月已过,是血魄起效了。

她看不见他,却知,他是站立在她面前。

想哭,却已再流不出一滴泪,心痛,又欣喜。

她是那么想他,那么想见他,却又那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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