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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翼、薰衣飞身急退!
雪挥出雪花,晶莹飞舞,舞出一尺见方的雪盾。
如歌也可以急闪躲避暗夜罗最后的一击,因为体内有雪的灵血,她并没有受多么重的伤,应该可以躲得过去。
可是,她知道玉自寒和战枫无法躲过这一击!
玉自寒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行,全身的功力早已被暗夜罗废去。而战枫,方才那一刀和暗夜罗的反击使得他五脏重创,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气力。
轮椅中,玉自寒感觉到摄人的杀气正在向自己噬来。
他轻轻咳着。
清远的眉宇间有淡定的光华,双肩虽然单薄孱弱却没有惊惶和畏惧。咳嗽着,他唇边有淡然的神情。不畏惧,但他并不想死,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他全身废去双臂亦瘫软无力,也想要和她呼吸同样的空气。
血泊中,战枫却闭上眼睛。只有死,可以洗清他一身的罪孽。
玉自寒和战枫相距甚远。
如歌只能选择一个。
那一瞬,其实她并没有进行选择的时间!她飞身扑向玉自寒,这是她大脑中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
不!可!以!
她的身子戛然僵住,望向战枫。他仰面躺在草地上,深蓝布衣染满血污,右耳的蓝宝石黯淡无光。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流淌,天命刀依然紧紧握在右手,五官是等待死亡的冰冷漠然。
战枫。
冷酷无情又愚蠢莽撞的战枫!
可是,他的命运原本是应当由她来承受的啊。
还有那样爱她的爹……
……
“如果战枫危害到你,就杀了他。”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
当如歌用身子护住战枫时,泪水滑落她的面颊,紧紧抱住战枫,紧紧闭上双眼,她不能让自己去看玉自寒。
山谷里浓重窒息的血雾。
无边无际的猩红。
如歌紧紧抱住战枫,用她的背为他抵挡一切攻击。她失去了逃离的机会,她也不打算逃离。
对不起,玉师兄。让我陪你一起去死好吗?对不起,我要救战枫。等我们到了天上或者地府,我会去找最好的竹子,为你建一间最好的竹屋。
望着如歌,雪晶莹美丽的面容变得哀伤,血雾中,白衣依旧耀眼,却仿佛闪耀着无尽的泪光。
她爱的终究也不是他啊。
他轻扬十指。
雪花悲伤地飞舞,像漫天的泪在劝说着什么。
雪执拗地摇头。
雪花悲恸地飞入他的身体,他的身子瞬间透明,嘴唇亦透明,长发亦透明。
然后——
轰然飞散!!
如暗夜罗一般。
雪的身体飞散开来。
飞散成漫天雪花……
寂静的山谷,猩红的血雾,晶莹的雪花,交织着,纠缠着,如一波一波透明的海浪,如一阵一阵呼啸的山风……
激烈。
终于静止。
山谷中没有人死去。
只是——
人世间消失了暗夜罗和雪。
*** ***
就像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时间和空间自她身边抽离,可以听到小溪欢快的流淌,可以听到瀑布雄美的飞溅,可以听到阳光在草尖轻轻舞蹈,可以听到风抚弄野花的花瓣……
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如歌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白色。
渐渐变淡,渐渐透明,草地上渐渐幻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影,初夏的阳光中,那身影七彩夺目光华璀璨。
他轻轻躺在草地上,瞅着如歌,笑容透明而忧伤:
“嗨,丫头……”
如歌怔怔望住他,冰冷一点点一点点自心脏传到指尖,又从指尖传回心脏,她的声音轻得像飞雪:
“你说过,永远不会再离开。”
雪笑得那么美丽:“傻丫头,我骗你啊。”
如歌轻轻歪过头,目光怔仲:“你骗过我很多很多次,你知道吗?”泪水怔怔落下,她闭上眼睛,“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雪有些慌了,他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如歌避过他的手,嘴唇抿得很紧,良久,她睁开眼睛,眼中有悲愤:“你的生命跟战枫和玉师兄的生命有什么不同!你以为,牺牲掉你而大家活下来,会生活得很快乐对不对?!”
雪苦笑:“我不想死啊,臭丫头……”可是,若是她死了,他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忽然,他嗔目瞪她:“你也骗了我啊!答应要好好爱我,用力爱我的,可是你何曾真正抽出一天的时候来爱过我呢?!死丫头,恨死你了!”
光华穿透他的身体。
他悲伤得仿佛随时会消散掉。
如歌摇摇头:“我没有骗你。你看,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爱你了……只是……你一定要消失吗……”
雪哭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哭了。
“恨死你了!死丫头!为什么现在才有时间爱我呢?!来不及了啊,怎么办……”
如歌抱住他,她弯下腰,把他的脑袋抱进自己怀里,轻声道:“来得及啊……让我和你一起消失,你消散在什么地方,我也消散在什么地方,你在什么地方重生,我也在什么地方重生……我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来努力爱你……”
“如果努力还是无法爱上我呢?”他最伤心的问题。
“那就再努力。”
“再努力还是不行呢?”
“那就再再努力。”
在她怀中,雪笑容苦涩:“直至现在,你依然没有爱上我吗?”
如歌心痛如绞,泪水浸疼她的面颊。
“一点也没有吗?”
雪吃力地撑起身子,屏息端详她的神情。
“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吗?……”
如歌恨不得立时杀了自己!她咬住嘴唇,痛得嘴唇煞白,十指握得死紧,心中阵阵刀绞的痛:
“我……”
雪晶莹的手指捂住她的双唇,微笑,像一朵绝美透明的白花在春夜飞雪中盈盈绽放。
“那多好……这样,我离开了,你也不会太过伤心……”
漫天飞雪。
雪花盈盈飞舞。
灿烂的雪光,明亮耀眼,通透无暇,雪的身子就如一团光芒,没有重量,光华万丈。
雪轻轻笑着:
“把一切都忘了吧……”
如歌的泪水渐渐风干:
“让我和你一起消散。”
“玉自寒呢?”他问她,心,抽痛得麻痹。
如歌仰望天空,蔚蓝的天,一丝白云,盈盈飞雪。她的声音轻如山谷中的风:
“就让我和你一起消散吧。”
那是她答应过的,是她亏欠他的。
雪凝望她良久良久。
终于,他笑如百花盛开:“好,那就让咱们永远不分离。”
雪花自他体内飞出。
优美地旋舞空中。
几千几万片雪花飞入她的体内,她的身子亦渐渐透明,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两只晶莹剔透的手握在一起,美如仙人的画。
慢慢地——
她“睡”去了。
雪长久长久地凝视草地上红衣鲜艳的她。
他俯下身。
在她双唇印下一个吻。
万丈光芒穿过他的身子,闪耀,跳跃,滴溜溜旋转出七彩的霞光。光芒愈来愈盛,刺得人眼发痛,“轰——”地一声,光芒在寂静中散成无数绝美的碎片。
远处轮椅中的玉自寒震了下。
喉咙轻“啊”出声。
丫头……
没有骗你……
就算消散了,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尾声
白雾终年缭绕的山中。
有一间竹屋。
竹屋青翠鲜绿,屋边开满星星点点白色粉色的野花,黄绿翠羽的鸟儿在林间飞来飞去。
“要进去吗?”竹屋外茂密的树林里,黄琮轻声问玄璜。他们找寻了十一个月,才找到这里。
此时天下初定。
皇上将皇位传于敬阳王,暗河宫彻底自人间消亡,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亦遭到重创,江南霹雳门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在武林崛起。但随着战枫回到烈火山庄,情势有了新的变化。
战枫比以前更加可怕。他幽蓝的卷发仿佛挂满冰霜,眼瞳冰冷阴厉,浑身上下的冰寒之气令人窒息。在他回到烈火山庄的第一天,裔浪就神秘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战枫执掌下的烈火山庄势力迅速复苏,与江南霹雳门一北一南互相对峙。
江湖,没有永远的平静啊。
竹屋升起袅袅炊烟。
有轻轻的笑语从里面传出来。
玉自寒微笑着坐在轮椅中,望着灶台前忙活的如歌。
她的额头满是汗珠,脸颊红扑扑,阳光照在她稍许凌乱的发梢,有种金色透明的美丽。她吐吐舌头,转身看他:“你饿不饿?马上就好了啊,再等一下!”
他笑着摇头:“不饿。”说着,他对她招手,让她来到自己身边。如歌在他膝边蹲下,仰起头,关切地问:“怎样?是身子不舒服吗?”
那日山谷一战,待她醒来后发现雪已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一件雪白的衣裳。她原本想随雪而去,但是轮椅中失去了武功、没有了视力听力声音和双腿的玉自寒使她最终留了下来。
玉自寒当时病得极重。
有无数次,她以为他再也坚持不到第二天。
然而,渐渐地,他却好转了起来。并且,他的眼睛、耳朵和声音都奇迹般地恢复了。
应该是奇迹吧,如歌感恩地想。
玉自寒掏出一方绢帕,淡笑着擦去她额头的汗珠:“不要太累。早饭就算不吃也没关系的。”
如歌瞪他:“乱讲!怎么可以不吃饭!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的人!”
他轻咳一声,微笑。
“还笑!待会儿要罚你!”她恶狠狠地瞪他。
“好。”
“罚你吃四个烧饼!”
“好。”
她想一想:“罚你跟我一起做烧饼!”
“好。”
这么容易就答应?不好玩。“罚你唱歌给我听!”
“……好。”
玉自寒苦笑,他唱歌很难听的。如歌拍手大笑,就是嘛,看他为难的样子才有趣啊。
听到竹屋里欢乐的笑声。
黄琮不由得也微笑了。
玄璜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低声说:“回去吧,不要打扰他们。”
热腾腾的烧饼出炉了!
如歌深吸一口烧饼的香气,得意地笑:“我做的烧饼可是天下无双哦,又香又酥,师兄你好久都没有尝到了呢。”
玉自寒温柔地笑:“果然好香。”
“是吧,呵呵,”她放一只烧饼到他手中,“快趁热吃啊。”
他低头打量烧饼:
“不过,只是烧饼的话像是少了点什么。”
“咦?”她一头雾水。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朱红的东西,捏在手指,轻轻勾描几笔。金黄的烧饼,淡红的雾中美人。美人如月,美人如雪,姿态妩媚,神情却端庄。映着金黄的底色,简洁优美,使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他唇边的笑容轻灵优美:
“丫头,这样烧饼才漂亮嘛。”
如歌惊疑地瞪住他: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