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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成伸手将她扶起,抓紧她摇摆不定的身体,“别哭了,有些事,阿姐也做不了主”。
子笙一听,红肿的双目又惊又伤。苍白的脸颊凄惨得扭曲。嘴角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只会哭么,哭又有什么用!”冷冷的一句话,惊醒了惶然的子笙。
携着她走出灵堂,孤宫里漂浮着两个女人的身影。良久,子笙才定下心神,眼神凄凄,“可臣妾,又能做什么呢?”
不知为何,她又忆起那个为爱执着一生的班美人,或许她们是相似的。像是无意的突问一句,“告诉阿姐,你爱承言吗?”
子笙一怔,红晕飞颊。娇声嗫在喉咙里,躲闪着不知如何回答。这便是羞怯了,爱在心口,有时候不会那么直接。因为爱着,所以心神娇羞的不能坦然。
宛成轻抚着她细腻的手背,“阿姐会去太子殿,只是阿姐也没有把握保他平安。若是地狱,你会陪他一起去吗?”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八十六章 半路杀出司马音
子笙一惊,脸色由红变白,却是坚定道:“会,殿下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又是一个为爱执着的女子,年幼单纯的她,爱与不爱分的明白,没有夹杂任何杂质,爱的纯粹。
“好”,她眸意深深,子笙自觉的敛了神色,“你先回寝殿,阿姐去太子殿”。
子笙泉水般的眸子,一点点撤去了骄矜,认真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守卫严密,是她的命令,禁军自然不敢出一丝纰漏。
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守卫随之被她支的远远的。昏黄的光影投入屋内,屋内没有掌灯,黑黑的。
“承言”,她唤一声,摸索着绕过障碍物向内殿走。
“阿姐”,声音带着喜悦,“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齐承言挑了一簇火,刺眼的光让她眼睛一缩,渐渐看清了他一身白衣。齐帝驾崩,他也是哀痛的,深陷的眼睛带着乌青,颓然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
“你可知道,因为你朝堂已乱成了一锅粥”,她软了口气,“这么做值得吗?”差点儿与大好江山失之交臂。
齐承言在幽暗之中的一张脸白的惨然,那不大结实的身形中油然生出一股坚凛之气。他眨巴着眼睛叹了口气,“阿姐,我不能失去你,不能离开你。就像小时候你护着我时,我便生了一个感觉,无论在哪里,就算只是看见你,我也是安全的”。
她屏了一口气,这公主的前尘旧事里倒是有不少孽缘,而今还得由她来一一剥解,实在是造孽啊。
齐承言一口气倒到了几年前,推本溯源到了九江王的封地殷。那时候,她父皇正直健硕之年,雄心大发的巡幸全国各地,顺便带上了她一个将将十一岁的小姑娘。
彼时,九江王有一名王后,若干姬妾。只是他那王后甚彪悍,治得王宫内苑一派服服帖帖。九江王虽爱护妻子,但王后这般悍戾终不免让盛年的九江王感到孤寂寒凉。
于是乎,他便在一风好月圆的夜晚醉的薰薰然之后稀里糊涂的宠幸了一名婢女,最凑巧的是这婢女竟珠胎暗结十月,生下了齐承言。
王后已生有一聪明可爱的世子,九江王又对自己酒后的那一段风月事深感懊悔,便顺理成章的忽略了那名不起眼的婢女,跟着也顺理成章的忽略了齐承言。
那王后虽不是个狠毒的妇人,终究对这事儿存了几分芥蒂,牵出了几分妒火。那婢女本就身份低下,又被王后看不过去,如此一来,光景甚是凄惨,不出年余便含恨而终。
齐承言虽是名正言顺九江王的儿子,但终是庶出,而且还是那么不光彩的庶出,那待遇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儿去。
想一个幼小的孩子,没有父亲疼没有母亲爱的,还得受人白眼,那日子怎是可怜二字形容。弱小的他,曾一度是王宫里最煞眼的东西。
他手下那少的可怜的人又都是极势力的玩意儿,三天两头就捏个谎,告诉王后这孩子如何刁钻古怪不听话,如何丧尽天良的咒骂王后。
这王后脾气极是暴躁,一彪悍起来便没有了风度。齐承言的处境也就更为艰难,保不准儿三天两头关一次饿一次再被人教训一次。真真是受尽屈辱,暗无天日。
这天,御驾正好来到了殷地。王宫上下一片欢腾,无不小心谨慎恭迎。
宛成公主是个极不安分的主儿,拉着李深一个闪身便潜入了王宫深处。王宫本就没有宫城气派,她又全不熟悉,一头的盎然兴致登时被散了个无影无踪。
可惜的是,她路途生疏竟晕头转向全然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可惜的是身后虽跟了个人,可那人是不轻易说话的,她便一路乱走乱撞,不经意就闯进了一处极荒凉的地界儿。
正转身欲走,却听那厢灰寂寂的房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娘娘可是吩咐了奴才不准给王子吃饭的”。
另有一阴兮兮的声音附和道:“可奴才觉得二王子年纪小,若是饿坏了可怎么好。便悄悄藏了两方糕点来给二王子”。
转而便呜呜咽咽的响起了一个孩子的抽泣声。她一颗心直好奇,便扒着门缝儿看个究竟。
这一看,倒叫她怒火中起,小脸刷的一层火红。两个猥琐的内侍竟得意洋洋的欺负一个孩子,方方的糕点被他们细细的碾碎了一地。
“嘭”的一声把门推开,这一声甚是响亮,害得那三人惊了又惊,“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奴才欺负主子的,你们两个可是吃了什么豹子胆吗!”
那两个内侍正在兴头上,一下没了魂儿。王驾今日已至王宫,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儿。但这公主如何能出现在这偏之又偏的地方,那二人实在是想不通。
但见一气势汹汹的水粉色小姑娘,对视一眼便有些怀疑。眼皮一晃,晃到了她身后一脸冷漠的李深,立刻就软了下去。
齐承言缩身在墙角根,哭疼的心惊魂未定。她看了一眼,怜悯之心大起,“你是王叔的孩子?我是宛成,你……嗯,你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齐承言身材矮小,她便很在理的认了个弟弟。他蔫黄着一张小圆脸,满眼的水光,看到救星一般,拉着她的裙角就哇哇大哭。
韩风带着人急燎燎的找到他们时,两个内侍正荡秋千一样被吊在太阳底下。她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一块一块儿递给齐承言吃李深偷来的绿豆糕。
他说,“阿姐,从来没有人对我笑过,也从没有人那般保护过我”。后来,她便缠着齐帝将承言带回了宫城。
直到第二年,九江王世子去世,他才被迎回殷地立为世子。
岁月悠悠,怕是当年公主的义举,在他心中留下了太好的阴影。这孩子遭了太多罪,好容易被人护了一回,便一眼认定了她是他的守护神。
心灵太脆弱,想来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许久,许久。明暗不定的火苗挑了又跳。她的心也跳得没规律,“是子笙找的阿姐,她担心你”。
他退了一退,声音涩涩的有些干哑,“子笙,她怎么样了?”
屋内光线虽有些暗,他眼里心里都有小火星急突突的闪。她心下动容,不自觉的暖了暖。两情相悦,也算不得苦命鸳鸯了,“她很好,你怎的不想想你现今的处境?”
他头一低,总算有了个发愁的样子,“阿姐,你不会让我太难堪的,那皇位不也由阿姐你说了算吗?”
她额间青筋一跳,这两件事儿他倒是都看的清楚。那尊位给谁全在她一句话的事儿。可这一句话要耗尽多少心力,权衡多少利益,直逼得她无法喘息。
齐承言那闪烁的目光中并不是没有对权利的渴望,或许权利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只是,那凌人的高位,到现今不过是个诱人的饵。
向前进一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阿姐,想让你离开”。避开这风号浪涌的一切和子笙双宿双飞,“阿姐很早就想去找一片桃林,桃木为屋,桃果为食,自由自在的看灼灼芳华开开谢谢。如今,你带着子笙去好不好?”
他足下不稳,身在一晃,抬臂挑开她的手,俩眼愤愤的直盯着她,“我向司马音借兵时,他说我若能救得你,这天下也便是我的了。即使救不得,只要阿姐你无恙,我便也无恙。阿姐是不相信我吗?”
仿有一道响雷,喀啦啦震得她心疼。死掐着齐承言的胳臂,她又惊又恐,“司马音是谁?!”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八十七章 一场欢喜一场梦
齐承言一惧,被她突如其来的凌厉震得惶乱,“是我在殷地的护卫,现在是北门将军。阿姐,你怎么了?”
她手一松,露出疲惫而沉痛的笑,“阿姐没有不信你,可你知道谋逆的罪名被朝臣死咬着不放,阿姐也无能为力吗?”
他脸一悲,眼中的希望一丝一丝变得苍凉,身子就倒了下去,“阿姐,八岁那年你挺身护我,我便觉得你是这世间我唯一信赖的人。任何女子都抵不过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是爱子笙的,而你确实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王后要我时,你把我护在身后的感觉,从那以后我便再也离不开你。阿姐,若是你不在了,我会害怕。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你痛,我便会更害怕。我知道带兵攻城是自寻死路,可是我不能看着你离开我。阿姐,不要让我走好吗?我害怕到了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没有人再护着我”。
果真,他把她当成了举世无双的守护神。担惊受怕这顽疾怕是从小在他身上扎了根,非她医不了。这一番嚎啕大哭实在悲切,她竟模糊了双眼,“承言,阿姐这便是在保护你”。
齐承言打小儿便把他那颗心收的紧紧的,小玻璃心脆弱的很,一碰就碎。可要是谁走进了那玻璃里,便深深的占据了那颗心。
不巧不巧,她便撞了进去,她也确实在保护他。那双含泪的眼珠子里瞬间灵光乍现,“阿姐,那我去哪儿?”
长安宫的密道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人放走了,去哪儿便由他吧。
这孩子若是脑袋灵光点儿,便远走高飞,人间蒸发。若是看不透这纷争,便是在陷进来,她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夜里长风低低的穿堂,吹晃着层层罗帷,白震震的,飘扬如鬼魅。她撑着头,曲身在黑暗中,“承言,对不起,阿姐护不了你一世”。
出殿时,李深已悄无声息的立在门口,躬身抱拳,“公主,已经办妥了”。
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办起事来向来干净利索,很让她放心,微微一笑“知道了”。
东方的天空,白的蓝的黑的缠杂在一起,希望子笙和承言能走远一些。
恍惚间似有一丝极细极灿的光芒穿透晦暗的阴霾破空而出,眯着眼睛恍了恍,好像……是错觉。
亡国之君也总得有人来做,那见缝插针的平阳侯很是会钻营嘛,岂能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思。很是疲惫的挑了挑眼皮,她伸手招来内侍,“传本宫口谕,即刻遣人前去章地迎接平阳侯大驾”。
谁能知道这和静的宫殿已是风雨飘摇?谁能料到这万世的荣誉顷刻间倾覆如齑粉?
边境十里,大军兵甲相向,已对峙了些时日,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如今她才知道,他,竟如此高深。
这平阳侯显然是等不及了,不到两日车驾就滑滑稽稽的出现在了齐宫正门。就算你没有旨意就窝藏在了临阳,也不至于这般没心没肺吧。
野心太显,性子太急,那帮老臣又得暗自摇头叹息一番,这君主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平阳侯,论辈分得叫她一声皇姑奶奶。为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