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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死了,她失去了最要紧的一切。
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为什么不与他走?
追风跑得很快,风雨夹携着她,凉的全身冰冷。她身体哆嗦着,心却温乎着向外涌着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追风停了下来。
雨依旧下着,潮湿的空气里一股一股的杏花香。
她摸划着马背下马,牵着追风孤零零的走。那股幽然的香气萦绕漫溢,她可以感受到耳侧两旁树树簇簇的杏花带雨。
她说,“追风,这人儿真好,一个人也没有”。
她满心满心的忧伤苦楚却全部冲了开来,抱住追风的脖子痛哭流涕,“韩风他死了,他不见了,我要怎么办?”
悲苦难抑,瞬间昏天暗地,眼里竟一丝模糊的暗影也看不见了。她松开手,蓦地晕倒在这片妖娆的杏林里。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九十八章 争执
杏花微雨。
梦里,韩风长身玉立,身后妖娆杏花纷飞,正温柔的呼唤她,“宛成,宛成……”
她乍然惊醒,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恍然间,有一只细腻的手轻轻的抿去她落下的泪。她一把抓住那手,“韩风,是你吗?”
那手一缩,慢慢脱开,复将她手塞进被子,“你醒了?”
听得出这声音,她惊异了下,“弦感?”
随后,便有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喜悦道:“公主,你醒了?”是李深。
门扉轻开,有什么东西触在方桌上发出当当声响,又有一人扑在她身旁,抽抽搭搭道:“公主,公主……”是墨兰。
她眼神空空,什么也看不见,一句话也不想说,屋内陷入沉寂。
顿了会儿,弦感轻缓的叹了叹,“你晕倒在杏林里,是双鹰暗卫将你寻了回来”。
她神情茫然,将头转向他。李深在一旁解释,“是先帝送给公主的礼物”。
她的父皇,睿智豁达,为了她倾尽心力。
五岁那年,齐帝送给她的礼物并非只有李深一个,还包括一队已经成形的双鹰暗卫。这支队伍没有记录军籍,隐藏之深几乎无人知晓,直到齐帝即将辞世的最后一晚才密密的将这只队伍交给了韩风。
空禅转手交给她的琥珀佛珠实是她与双鹰暗卫互认的唯一实据。那珠子自她小时就终年以稀世奇香浸泡熏染,常人嗅觉无发觉,但鹰是可以的。即便她消失隐匿在极地,双鹰也可以跟着那股奇香将她寻到。
李深沉声道:“那晚雪地,韩将军去世后。我在他手中发现了刻有双鹰符文的玉佩。他握得很紧,再加上那晚他望我的眼神,李深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便去了他的房间,这才发现了将军匆匆留下的字迹,按他所述,李深拿着玉佩才与双鹰暗卫取得了联系”。
她心里一酸,泪又流下来,无声无息的淌不尽。他一早就准备好了以死相护……
弦感抓了抓她手臂,“现下,你眼睛不好,不能再流泪”,又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先年,你中过七绝散的毒,虽有调理,但余毒一直没有祛除干净,在加上你此番伤心忧虑,哀思不断,才攻到了眼睛上”。
“哐当”一声,陶瓷碎裂。李深惊道:“你说什么!”墨兰扔了药碗,急伏在她身侧,伸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晃了又晃,她没有丝毫反应。那双眼睛依旧明如秋波,眸色却暗淡无光。
弦感抬眸向她,那个端秀清丽的女子,此时像一朵霜残的秋菊。他心里一阵难受,总想伸手抚一抚她苍白的脸颊,奈何他没有资格,深沉的缓了缓气息,他安慰道:“我会治好你的眼睛,你不要再忧愁,也不要再流泪”。
她只哀哀的靠着床榻,半晌才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深和墨兰默默的走了出去,弦感起身,叹了声,“韩风,他在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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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看不见,只要墨兰扶着去了后山。墨兰说,韩风的墓,正对着危凛凛的山崖,要她不要向远处走,她点了点头。
慢慢的抚着石碑,痛不欲生。泪水总会打湿负在她双眼上的一条白绫。白绫上浸着药水。回庄后,弦感便会一言不发的给她换上新的。
她默不作声。自回到结瘴山后,她就一直不大说话。要吃饭便吃饭,要喝药便喝药,弦感将她扎得满眼窟窿,她也一声不吭,不愿动也不愿出声。
开始时,他们看她这等僵死僵活的模样甚是担心,轮流守在她身旁,后来,看出她没有寻死的意思,也就渐渐的习惯了。只是,她这样下去也活不长。
三人便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墨兰自为**后甚是贤惠,样子也比以往沉稳。墨兰想的法儿是个极通俗的方法。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翻来的奇事怪事,饭后一则,睡前一则,扶着她去后山的路上是一则接一则,奈何她一丝反应也无。
弦感才艺具绝,又极风雅清高。知道等闲的劝言她听不进去,是一句也不会说的。只每日给她施针敷药后,弹一曲清心脱俗的琴音,约莫能让她淡化淡化。
李深本就僵硬严肃,平日更是个没话儿的。讲故事却生动形象,使劲儿倒腾出这几十年的旧事,一桩接一桩,一串接一串的说与她听。可他那旧事多半是有韩风在的,李深便消若无痕的削去了这个人物,李深甚费苦心。
可她听后,反而愈加伤感。虽则他那故事里略去了韩风,可她的心里略不去。
那日,他说完故事,沉吟迟疑半晌,突然道:“公主,子玉死了,是被李深一剑刺死的”。
她淡漠着,没有反应。即便子玉死不了,那她也绝容不下她了。
顿了顿,他又道:“她本意与山胡断绝关系,哪知她喜欢上了弦公子,而弦公子对她无意,心中另有他人,她便起了妒念,当时,弦公子差些将她掐死,是李深耐不住怒气,给了她一剑”。
她缚着白绫,只呆呆的听。
她以为他讲完了,哪知他停了一截儿,又支吾道:“公主,李深觉得,只有弦公子是真正待你好的”。
她不置可否。
有些事情,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伤害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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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去后山的路,一遍一遍的伤心懊悔。
过了三月,衣衫轻薄。结瘴山上百鸟雀跃,啁啁啾啾。生命的蓬勃,散发着无限活力,浸润在空中。
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却看不到缤纷的春色。
弦感给她换好新的药绫,轻声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老闷在屋里不好”。
她意外的点了点头,弦感欢喜的叹了口气。
弦感扶着她小心的向外走,院子里大把大把的光束洒在她头顶,走廊里有花香有药香。清风袅袅,似乎有生命在流动。
弦感放下她的手掌,“我去开门,你等在这里不要动”。
他走向门口,用力将庄门拉开,身形蓦地一顿。手指用力抓着门缘,攒眉直视眼前的人。
她等得久了,感觉不到声音,便问,“弦感,怎么了?”
弦感向她一瞥,如常道:“奥,我忽然想起还有些新采的药草没有翻,你左方五步处有矮墩,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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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风,缓缓波动,夹着林间碧叶的水汽,吹袭起二人的衣衫。
弦感向山下望了望,有两队模糊的身影挺立在山脚,他,是有备而来。
楚恒神色冷漠,“朕要带她走”。
弦感淡渺渺的瞥了他一眼,“不可以”。弦感表面恭谨持重,一言一行从不失体态礼数,但他内心实是清宁淡泊,对任何威胁命令都寡视。他不轻视权贵,但也不重视权贵。
从没有敢这样忤逆一个帝王的命令,楚恒有绝对的力量与威严翻云覆雨。但他同时冷静智谋,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一个合理的立场去思考和决断。
他并没有生气,放眼山前的一片苍绿,问“为什么?”
一个是威加四海的帝王,一个是高雅脱尘的居士。
弦感凝缩着双眸,肯定,“因为,她不想跟你走”。
五根修长的手指用力握在一起,楚恒道:“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况且她眼睛已然失明,你要她在这山上困一辈子吗?”
山风吹进胸怀,带着一片嘤嘤鸟语,弦感默了默,“她若真的想跟你走,又为何会回来”。
她坐在院子里,伸手摸着头顶的光束。
山林空旷深远,楚恒吸一口凉气,心怀坚决,“无论她愿与不愿,朕都要带她走”。
弦感紧结的面孔松了松,淡淡的笑笑,然后直盯着他道:“你要她回去做什么?从始至终,你可曾顾念过她的感受?”
楚恒握紧了拳头,漆黑的双眸冷冷的逼视弦感。弦感额角抽动,“这些年,你有问过她愿不愿吗?你骗了她,毁了她的国家,害了她的亲人,如今,你还想做什么?你自私的将她带走,有想过她会快乐吗?她眼睛已然看不见,你要她在深宫里孤寂无依,要她在朝堂受尽非议吗!你是不是想毁了她的一切!”
楚恒用力扣着牙关,“够了!”
弦感死死迫着他,“你根本就不值得她去爱,你只会带给她痛苦。她在应府想着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她夜夜噩梦缠身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你以为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你忍心看她中七绝散的剧毒。你真狠,今日,你休想带她出这山庄半步!”
楚恒双眼通红,一把揪住弦感,“你以为,这些都是朕愿意看到的吗?你以为朕愿意吗!”
千丝万缕红颜劫第九十九章 君已晚
那一次遇见她,阴差阳错的爱了,明知是错的恨了,光阴忽逝,时光流转,一夜月明,一季花开,都空付了流年。
“我还想再见见她”,楚恒呆呆的望着崖下青葱,“我,还想再见一见……”
弦感指尖掖住飘忽的袖角,“她或许,也想见一见你”。
…………
宛成倾身斜卧在木桌上,脑袋搭在手臂,眼睛闭着,眉间有些蜷缩。弦感胸口一紧,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要怎样才能呵护她?他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痛苦?
天地这么大,时间这么长,“怪只怪,你先遇到的那个人,不是我”。他伸手过去,手指未碰到她的鬓角,又突兀的转移路线,拍了拍她的肩。
宛成睁开眼睛,白绫下的视线直直的,没有光彩,“弦感,是你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弦感拉扶过她的手,“没事了,我带你去走走”。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阳春三月末,牡丹园芳色如海。宛成看不见,弦感携着她一步步走在青石甬路,“闻得见吗?那边是芍药,那边是牡丹,那边是蔷薇……”
蔷薇……
她手一缩,脸上变了颜色。她无法忘怀,无法。如果韩风还在,她宁愿失去一切。可是他不在了,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宛成转身要走,弦感用力抓住她,“还没有走完,前面还有很长的路”。
日光倾斜,落在衣衫。她试着探出手指,摸摸空气里的花香。楚恒白衣长衫的清逸身影,隐合在烂漫花海,就这么远远的看她走近。
弦感弯手拂去衣襟上碎落的花片,轻笑却是苦涩,“你在这里等等,前面有花枝断了,我去拿开”。说罢,轻轻的放下了她的手。
一条路上的两个人,一个风流蕴藉,一个雅如玉,一样的青衫白衣,缓缓的穿过艳丽花海,无声无息的交换了方向。弦感深沉的望他一眼,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