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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尽相思寸寸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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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一拍,县令将官帽整了整,清清嗓子道:“你二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秦筝好笑,刚要开口问他为何要跪,此时早有衙役执了杀威棒在她腿弯出一打,秦筝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身上还带着枷锁,想用双手保持平衡也不得,只能狼狈地整个人趴在地上,然后挣扎着爬起来。无独有偶,冷玉自是脱不了如此对待,与她一前一后在地上跪了,起不得身。
“大胆贼人,尔等前夜竟然潜入林府,掳走林家大小姐!做出此等□掳掠、伤风败俗之事,损我永祯国威,来人呐,大刑伺候!”
这就要开打?秦筝不明白自己踏进了这县衙大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字儿都没说呢就要挨板子了?已经有衙役上前将二人推到,用杀威棒将身体压在地上。阳光自外面照射进这有些黑暗的衙门,倒影中,那两名衙役已经高高举起了板子,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落在秦筝和冷玉二人的屁股上。
此时有个声音突兀地喊了一声:“且慢!”

第十三章
那县令手中的刑签尚未落地,便被冷玉捞在手中,他轻轻挣脱了禁锢,甚至还将衣服拉整了一下,朝着那桌案的方向道:“敢问大人,我二人所犯何罪?”
秦筝也趁着众人怔愣之际摆脱了钳制,靠到冷玉身边。
那县令没想到这二人竟会当众反抗,一时间有些结巴,眼光瞥向一旁的师爷,得了暗示又转头道:“你二人于前夜潜入林府,掳走了林家小姐。”
“你可有证据?”似乎有了冷玉开头,秦筝也反应过来,此时一反方才顺从的态度,也硬气起来,“你说我二人是贼便作数了吗?我还说你是贼呢!”
“大胆!”那县令被秦筝的抢白气红了脸,惊堂木在案上连拍几下,指着她道:“前日傍晚你二人想要出城,被城守拦下,后来夜里便在城中鬼鬼祟祟,更有人见到你二人于林府外逗留良久,随后林家小姐便失了踪迹。你还敢说不是你二人所为?”
“就因为我二人在林府外经过便是采花贼?笑话!”秦筝也不再跪了,索性在地上盘腿坐了,无视那县令吹胡子瞪眼,淡淡道:“那打更的日日经过林府外,岂不也是采花贼?”
冷玉闻言,微微笑了,接言道:“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二人是采花贼,掳了那林小姐,那请问如今我二人被捉来了这里,那林小姐又在何处?”
“我家女儿自是被你这贼人藏匿了,还不快快招供!”那个一直如一团发面般陷在椅子中的人原来就是林老爷,此时正抖着满身的肥肉指着二人。
“林老爷您口口声声说我们把你家小姐藏了,却不知我要怎么藏?”秦筝看向他,咄咄道:“我二人天一亮就被捉来此处,马匹和包袱都被你们扣了,难不成要将你家闺女捏碎了装在口袋里?再说了,即便是我们将你家闺女掳走了,这县令老爷将我们关在这里一天一夜,都不过问林家小姐的去处,此时问了又有何用,莫不是赶着去收尸吗?”
“你不必在此拖延时间。”那县令挥挥手制止了林老爷继续与她逞口舌之快,对秦筝道:“你二人两日前来到本县,第二日林小姐就被采花贼掳走,哪有此等巧合之事?加之有证人亲眼见到你们于深夜徘徊在林府之外,时间也与林小姐失踪之时吻合。你二人无需狡辩,速速上前签字画押,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冷玉听了他的话,竟是咯咯笑出声,凑到秦筝的耳边,却用整个衙门大堂里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原来这是个草包县令,没什么断案的本事,却只会用刑逼供,难怪那林家小姐宁可嫁与一个穷书生,也不愿做这县令夫人。”
他这一番话,仿佛一个雷炸开在这堂上,便是一直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阵哗然,然后纷纷低声议论着。虽是窃窃私语,可是两个人之间是窃窃私语,三个人之间是窃窃私语,而二十个人三十个人甚至更多人同时窃窃的时候,便不是私语了,那样的议论已经与天桥下茶馆中说书讲故事差不多。
秦筝早就知道冷玉有这个毛病,喜欢当着面揭人家的短处,而且为了这个事情她甚至与他动过手。但是在此时,她确实极高兴听到冷玉说的这番话,若不是身上还带着枷锁不方便,她简直要鼓掌叫好了。
这县令将她二人逮了来,一句话不问便将他们定了罪,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就动用大刑,想要屈打成招。那林老爷身为苦主,原应与他们这“人犯”一同跪在堂上,而此时却正堆在那太师椅中斜眼等着看好戏,哪有一点丢了女儿的焦急担心。不用想也知这二人即便不是事先串通好了,往日里也必少不了银钱贿赂。这百姓官做到此等程度,可想而知这里的老百姓要受多大委屈。公平、正直、廉洁、严明,这人哪一点做到了?她看着正悬在大堂上方的那块镌刻着“公正廉明”四个大字的匾额,真是恨不得此时那匾额掉下来,将那县令的脑袋砸个坑!
“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侮辱朝廷命官!”那县令听得冷玉将这早有的是非流言当众讲了出来,再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甚至还有衙役不时向他投来意义未明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脸上再也挂不住,“来人呐,给我打!”
随话音而落,手中的签筒一下子打翻,也顾不得是刑签还是捕签,总之红的绿的混在一处,连带着惊堂木一起,照着秦筝和冷玉劈头盖脸地统统砸了过去。
冷玉耳力过人,听见那签子丢过来的声音,轻松的躲避了,秦筝虽不及他那般灵光,可是躲避几支签子自然也是不在话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左右一闪就听得身后那签子啪啪落地的声音。
眼见这二人竟然如此不疼不痒地看他一人做跳梁小丑,那县令气的浑身发抖,桌上已无东西可丢,最后竟是将茶杯也整个摔了出去。
茶杯落地,声音清脆,薄薄的瓷碗在落地的瞬间迸开,秦筝侧身躲开的同时只来得及将冷玉挡在身后,自己左边的脸颊眼角却被激飞的细小瓷片划出几道小口子,瞬间便渗了血。
“你受伤了?”冷玉并不知道她刚刚的动作,只是敏感地嗅到了血腥气、
不待秦筝说话,那县令尖利的声音响起,歇斯底里地对着下方的衙役怒吼道:“还愣着作甚?给我狠狠的打!”
那些原本有些失神的衙役此时被他一吼,像是突然被解了定身咒一样,顿时活络起来,三个两个上前将秦筝和冷玉重新用杀威棒压了,后面几个人高高举起了板子,却有些犹豫的下不了手。
“林某知道诸位办差辛苦,待此事一了,林某定当好好答谢诸位。”
那姓林的此话一说,衙役们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虽说这件案子一看就知道是县令想要屈打成招,但是对他们来说,县令怎么断案是他的事,他们只需要听上面吩咐办事便可,何况后面还有林老爷的“答谢”,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这件事对于秦筝和冷玉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以二人的功夫若想从这里逃出去也绝非难事。只是秦筝从一开始就存了些许玩闹的心态,冷玉自是乐得随她一起,看她会如何应对。可是二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而此时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将起来将这些人打个人仰马翻逃出去,岂不是正正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但若不反抗,难不成就真的担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挨了这厮的板子吗?不行,若是这样,将来岂不是被叶曙和君非宁他们笑得一辈子抬不起头?
想到君非宁,秦筝忽然记起离开京城之前入宫时君非宁送她的那个玉扳指。还记得他当时说,若是有官面上的事儿需要解决,便执了这扳指去找当地知府。虽此时此地没有知府只有县令,但这玉扳指确是皇家之物不假,若亮出来自是有些作用的。
“等等!”秦筝出声,对那县令唤道:“我这里有个物事想请县令大人屈尊前来看一下,这板子打不打,待大人看过了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那县令与师爷和林老爷分别对视一眼,然后撩了官袍下得大堂,来到秦筝身边。秦筝示意一旁的衙役将她身上的枷锁卸了,然后自贴身处掏出了那枚扳指,递到他眼前。
“不知大人可识得此物?”
这枚扳指通体碧绿,色泽均匀浑厚,不花不乱。扳指以浅雕和浮雕的技法刻画出一条吟啸九天的神龙,气势恢宏又栩栩如生。独特的打磨工艺配以玉石独有的透明和醇厚质感,又给扳指增添了一股富贵祥和之气。
那县令将扳指凑近看了看,又迎着光仔细地瞧了瞧,忽地严厉道:“你这贼人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这扳指分明是日前我赠与林大人之物,你那日潜入林家将之偷窃,此时却妄想以此物贿赂本官,好大的胆子!”
至此时,秦筝才确定,这县令并非昏官,而是自始至终便存了心思,要将她二人治了罪。可是将他们治罪对他又有何好处?莫不是为了钱财?秦筝悔恨地看着他将君非宁的扳指用衣角擦拭干净然后小心地装入内袋,刚要破口大骂,只听那县令清了清嗓子道:“人犯妄想以赃物贿赂本官,罪加一等!你们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要本官亲自行刑?”
不待秦筝将咒骂的话语说出口,一声闷响自冷玉那边传来,她赶忙转头去看,却还没看清冷玉是不是皱了眉头,另一声闷响在更近处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啪!啪!啪!
一声一声,二人身后的板子此起彼伏,一下下打的结结实实。
那屁股上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来,从原先的火辣辣,到后来热乎乎的感觉褪去,只剩下针扎一般的痛,再到后来屁股开始发麻,但是痛感扩散,连带着腰背甚至大腿都开始疼。秦筝紧紧地盯着那县令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嘴上一声没吭,心中却已经将他骂了千万遍,将他的祖宗八代也骂了千万遍。
冷玉的屁股上已经隐约见了血,白色的长衫透出浅浅的粉色,有些软嗒嗒地贴在臀上,他的脸上却仍然带着不在乎的笑,仿佛衙役板子下的身体是属于另一个人。
衙役见打出了血,下手便慢了下来。这县令也没说打多少大板,通常人二十大板便已是去了半条命,而这人便是采花贼也罪不至死,现如今他已然流血,再打下去若是出了人命,这……
“愣着做什么,给我打!打死了也有本官负责,你们只管打!”
有了这句话,那么衙役便没有什么顾虑了,总归板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打死了也和自己没关系,没理由为了两个人犯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是?
板子高高举起来,还不待落下,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缓缓地,淡淡地问道:“却不知大人准备如何负起这个责任?”

第十四章
听到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玉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单听这人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来者并非泛泛之辈,那话中所含的不经意的张狂与自信,以及无形中给人的压迫之感,皆绝非三年两载便能形成的。
若是猜得不错的话,这人定是王府中人,而来者即是王府中人,便断没有理由让他二人继续挨板子。
可是相比冷玉的松了一口气,秦筝却是因那突现的声音,紧紧地揪起了心。这事儿,真真是闹大了。
她现下来不及考虑墨临渊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也不去想这里距离京城虽不算遥远,路程却也不短,墨临渊如此不便的身体是怎样艰难才来到这里。她首先头疼的是,自己要怎么解释为什么会被人当成采花贼。难道要说自己半夜里不睡觉与冷玉在街上结伴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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