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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我不是还在你的店里挂着名吗?这么快就不想要我啦,老板?”他笑问。
叶深深也笑了,软绵绵使不上力的笑。
药水已经挂完,沈暨请护士来拔掉了针头,半扶半抱地带她出了医院,问她:“今晚继续住酒店呢,还是回家?”
“回家吧,我爸妈已经走了。”
沈暨扶着叶深深躺在后座,开车送她回家。
十点多的道路,依然是霓虹灯满路,街上的车子也是满满塞塞。他走走停停,开得平稳。
后座的叶深深虚弱地半闭着眼睛,看着沈暨的背影,看着他的半侧面,听着他车上的歌。Cara Dillon的《Craigie Hill》,和沈暨一样温柔的旋律与嗓音,她觉得自己也很喜欢它。
沈暨将车停在叶深深所住的小区,关掉了音乐后,听见了叶深深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真的太累了,居然在车上就这么睡着了。
沈暨微笑着向她探出身,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准备叫她醒来:“深深……”
“沈暨……”她在梦中低低地呢喃着,在这安静而黑暗的车内,那低若不闻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沈暨,我喜欢你……”
沈暨,我喜欢你……
这轻微的梦呓,却像是一个晴空中骤然响起的惊雷,让沈暨呆在那里。他半天没有动弹,只有睫毛微微颤动,那被遮盖的眼睛里映照着车窗外流动的微光,明暗不定。
叶深深还在后座沉睡,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喉口仿佛被人扼住,无法出声。
紧闭的车内那么那么静,静得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时急促,是紧张、恐惧混合着猝不及防;有时迟缓,是悲哀、痛苦混合着手足无措。
深深,叶深深。
第一次见面时,在混乱的暗夜街头,她惊慌失措地撞在他的身上,倏忽间亮起的霓虹灯照亮她那一双眼睛,那里面的光彩令他至今难忘——可,他却没料到,有一天这双眼睛在凝望着自己时,会带上不一样的感情。
喜欢,是怎样的喜欢,是多少的喜欢,是开始喜欢,还是以喜欢结束。
他曾对顾成殊说,深深是我的一个梦想,我会努力帮她,想看看当年的自己,若是没有坠落,可以走到哪一处。
他看着她,呵护着她,竭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她,然而,他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她对他说,沈暨,我喜欢你。
沈暨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急促起来。他觉得车内闷得自己无法忍受,不得不打开车门,逃也似地下车,扶着旁边的树,用力地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初冬的夜风,逼进他的肌肤,让他突突跳动的血管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许久,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过去敲了敲后座的窗户。
等到叶深深在里面蠕动了一下,沈暨才打开车门,若无其事地说:“深深,下车吧,我们到了。”
发烧加上昏睡,叶深深有点迷迷瞪瞪的。她勉强扶着靠背坐起来,抬手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钻出了车子。
沈暨扶着她进门,蹲下帮她换了拖鞋,牵着她走到卧室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体温稍微凉了一点,不太烫手了。
“身体不好得早点休息,我给你倒点水。”他轻柔地吩咐她,带上门出去,到厨房去烧了热水,倒入杯中浸入冷水使温度降下来,再倒到保温杯中,把盖子盖好,才去敲卧室的门:“深深,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叶深深虚弱地说。
他进来看见她已经乖乖换好睡衣躺在床上了,便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帮她掖好被子,小声嘱咐她说:“要是晚上口渴了,就多喝水。我待会儿等你睡着了再走,明天下午再过来带你去医院。今天晚上你把手机放在床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好吗?”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眼中蒙着一层水汽,脸颊浮着一层粉色,轻轻地“嗯”了一声。
“早点睡吧。”他说着,再次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帮她关了灯,又带上门,一个人坐在客厅中,等待着她入睡。
疲惫至极又病得晕乎乎的叶深深,躺在黑暗之中却睡不着了。
因为,沈暨就在外面,就在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明明整个人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可大脑中却有诡异的声音不停地飘荡着,让她的头隐隐作痛,似乎已经沉入了无知觉的境地,又似乎清醒无比。因为没有力气,她只能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咔”一声。
是沈暨走了。
一直没有听到声响,他以为她已经安睡,所以离开了。
似梦似醒的叶深深,因为这极其轻微的声音,却忽然浑身大汗淋漓,猛地坐了起来。
第68章 没有回响的倾慕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梦。她梦见自己躺在沈暨的后座,迷迷糊糊之中看见沈暨回头。在那黑暗的空间之中,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她将自己心中那难以示人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说,沈暨,我喜欢你。
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
在空无一人的黑暗房间内,她全身的汗都猛地逼了出来。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爬下床,大汗淋漓中,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出了房间,抓起门口的钥匙,打开大门跌跌撞撞地扶墙走了出去。
电梯停在最下面,她想要按下时,才犹豫起来。
去追沈暨干嘛呢?问他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说过那句话?
如果是梦,她要如何问?如果不是梦,他又会如何说?
她觉得后怕极了,害怕的感觉让她的手都颤抖了,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收紧了自己的五指,紧握成拳,缩了回去。
她茫然而恍惚,如同游魂一般地走回自己的门口去。
就在经过安全楼梯时,她忽然停住了。
寂静的深夜,传来沈暨低低的声音。他在安全梯上,不知道和谁在说话。
叶深深觉得自己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她几步走到安全梯内,低头向下看去。
沈暨正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讲着电话。她只能看见他拿着电话的手肘,以及,听到他轻轻的说话声音。
他说:“对,我打算近期回去,你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吧?”
越向下走,他的声音越发轻微模糊了。
“我惹了一点麻烦……我不应该让一个朋友产生不切实际的心意。但我不想失去她,我欣赏她,想看着她成长……”
最后,轻得如同一缕摇曳的烟雾,飘散得似有若无。
“她很好,只是,对我而言,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又是怎么躺回床上去的。
或许是穿着睡衣出去,被寒气侵袭了,她再怎么裹紧被子,依然浑身打颤,无法遏制身体那种剧烈战抖。
身上的冷汗一股股冒出来,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在昏沉与煎熬之中,她眼前全是幻觉。
有时,是孔雀与她一起在路边地摊上买一搭一地卖她的衣服,昏暗的路灯光下又卖出了一件,孔雀扭头朝她开心地眨眨眼。但随即,那侧面就换成了孔雀离去的身影,她说,叶深深,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在一起?
有时,是母亲在昏暗的厨房中朝她回头,笑着说妈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你闻闻看香不香?但随即,她的笑容就消失了,眼睛像针一样盯着她,她说,深深,到你失败伤心的时候,妈等着那个悔恨的你回家。
有时,是沈暨温柔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发,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眼睛含笑望着她,轻轻地唤她“深深,深深……”但随即,他在晦暗的楼梯上缓缓向下走着,说,对我而言,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所有的一切撕心裂肺,伤心失望,都起于她的一厢情愿。
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只要坚持不懈,只要用心追求,就能安稳地被自己握住。可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真实,该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只是梦幻泡影。
友情,亲情,爱情,都是如此结局。
深深,叶深深,不要再天真了。
看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一个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的最平凡的女孩子。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任何依靠可以让自己昂首站立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下起了毛毛细雨。
伊文提着粥过来敲响了叶深深的门。昏昏沉沉的叶深深开门看见她,一时恍惚。
“深深,我知道你生病了,又看外面下雨,你这个小懒虫肯定没饭吃了。”她利落地甩掉鞋子进门,难得今天穿的是中跟鞋,“这可是我自己炖的哦,皮蛋瘦肉粥。”
叶深深真的很饿,伊文刚把粥盛好,她就接过去喝了半碗,然后才问:“伊文姐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哈哈哈,沈暨昨晚深夜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急性肠胃炎如何照顾?’的询问信息,简直被刷爆了,大家都以为是他生病了,后来他发解释说是朋友,我这么聪明的人么,毛猜猜就是你了,一问沈暨果然是。”伊文笑得大失常态,完全没了那种高冷气质,“听说你是被他害的啊?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昨晚有好几个女孩子都人肉图片背景,准备前往医院去照顾沈暨了,一群人都急疯了!”
叶深深捏着勺子呆了一会儿,伊文的粥这么香,可她的喉口哽住,有点难以下咽。
她垂下眼搅着粥,含糊地说:“是啊,好多好多人都喜欢沈暨。”
“谁不喜欢他呢,连我都很喜欢他的。”伊文给自己也盛了半碗粥,随口说,“对每个女孩子都特别好,又温柔又体贴,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女权主义。”
叶深深想着沈暨轻唤她“深深”时温柔的笑容,唇角露出一个艰难的弧度:“是啊,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好,这样其实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会自作主张地产生幻想。”
“是啊,不过认识的女孩子这么多,沈暨却都能处理得很好,所以从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孩子闹得不好看之类的,更从没有过女友,我也是真佩服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发的,这一点顾先生就远远比不上他了,唉……”伊文显然一想到顾成殊的前女友们,头都大了。
叶深深垂眼盯着粥碗,心里那种模糊的疼痛又缓缓泛上来,弥漫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脱力。
是啊,她也是怀抱着不切实际心意的那一个女孩子,是需要妥善处理的迷恋者,是要被打发的那一个麻烦。
伊文喝着粥,又想起一件事:“哎对了,之前不是还有个网络视频地铁侠吗?那上面的地铁侠就是他,你看过没有?”
“嗯……看过。”她情绪低落地说。
“对哦,他帮助的那个女生就是孔雀嘛,你当然知道。”伊文笑道,觉得她的语调不对,再看看她萎靡的样子,便问,“粥不好喝吗?”
“好喝,很好喝。”叶深深舀了一大勺喝下。伊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乖嘛。你最近事情这么多,又生这一场病,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心疼。”
叶深深艰难地吃完这一碗,伊文又给她盛了半碗,说:“不能再多吃啦,少吃多餐,养好肠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谢你,伊文姐……”叶深深捧着碗,感激地低语。
“快吃吧,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