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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亦文本来还想拿拿乔说不画的,可又想如果不画,那下午真是没作品交给先生,估计他又要去祖父那里告状,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自己。于是便改口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磨,一会儿要是再磨不好,我看你怎么办!”
“多谢夫君!”容歆绿见他同意了,开心的灿然一笑。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种打从心底里洋溢出来的喜悦感,很是有感染力,景亦文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了。
但他还是轻哼一声,显示自己对她的不满,然后转身看景。
容歆绿也不与他计较,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这小小的墨条与砚台上。
景亦文也是心无旁骛地看景,不似刚才那般,看几眼便急急地想把所见画于纸上。
待他把整幅画的构图都了然于心,这才走回木几前,看见容歆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砚台,一手拎着袖子,一手捏住墨条匀速地转着圈,那般专注的摸样,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景亦文嘴角微扬,拿起笔,容歆绿立即停止研磨,安静地立在一旁。
景亦文没有理她,提笔沾磨,落纸便画。
墨汁浓淡适中,滑润流畅,景亦文心中又自有一番美景,是以这次画的非常顺利。
只见他笔若游龙,手不停挥,一副荷塘□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容歆绿眼前。
景李氏一行人过来时,正巧景亦文画完整幅图画,容歆绿在一旁呆呆赞叹,“画得……真好啊!”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另有一道清丽的少女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微微有些闷热的正午,仿若一道清泉,涓涓流入心间。
景亦文循声望了过去。
第柒回
景亦文循声望过去,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母亲,然后才是母亲身边的陌生人,看那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姨妈和表姐了。
景亦文朝着她们微微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把笔架好,拿镇纸压住画,再绕过木几,对着景李氏作揖,恭敬说道:“给母亲请安。”
容歆绿也走过来,稍稍落后景亦文几步,在他身后站定,弯腰屈膝行了个万福礼,也恭敬道:“给母亲请安。”
景李氏对容歆绿只点了点头,便笑着对景亦文说:“儿啊,过来,这便是娘自小的手帕交,你杨姨母,还有她的嫡亲闺女,胡莞尔,她们是特意到扬州来看我们的。”
景亦文与容歆绿一并上前道:“见过姨母,见过表姐。”
容歆绿虽然比胡莞尔大上两岁,但她已经嫁给景亦文,便只得随他一起称呼。
胡杨氏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想,这应该就是妹妹的一双儿女了吧?果然俊俏机灵,只是这姐弟两,好像长的不太像?莫不是庶出?
也不像,她在心中又立刻否定,若是庶出,他们姐弟之间哪里会相处如此和谐,还在一起作画。不过这姐姐,看上去好像比莞尔要大,怎地也跟着喊表姐?
可是这才刚到别人家,主人家不说,她自是不好问姑娘的年岁,只得压住疑问不提。
“乖,都是乖孩子。”胡杨氏上前握住容歆绿的手,顺势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褪下,戴到她的手上,“好孩子,拿着,这是姨母的见面礼。”
那镯子通体碧绿,没有一丝瑕疵,入手温温热,还带着胡杨氏的体温。一看便价值不菲,容歆绿从没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手动都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就把镯子摔碎了,只得求救似的看向景亦文。
谁知他面上保持着笑容,眼神已经飘向荷塘,并没有在看她。
景亦文的心思,还在那副画作荷塘春~色上。
刚才一画完,她们就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检验呢!
再说了,长辈赏赐的东西,拿着便是,至于价值问题吗?在三少爷眼里,一只玉镯子,也算不得什么。
容歆绿只得又看向景李氏。
“姐姐,你这礼物太贵重了!”
“收下吧,姨母也没带别的好东西,这只是一点小心意。”胡杨氏攥着容歆绿的手,不让她脱下来。
景李氏这才朝容歆绿点头,示意她收下。
“谢谢姨母。”
胡杨氏见容歆绿收了,遂放开她的手,转而对着景亦文笑着说:“姨母那里有一块上好的端砚,这次来的匆忙,改日派人给你送来。”
这孩子小小年纪,气质沉静,看见她们过来,并没有好奇地对着女眷们左右偷瞧,而是先给母亲请安。其行动处事稳重大方,再看他刚才现场作的画,如莞尔所说,真是画得惟妙惟肖,果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胡杨氏看着景亦文,笑得眼睛都眯了。她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景亦文听见胡杨氏要送自己端砚,有些讶异地微微扬眉。
若说刚才的玉镯子他不放心上,那这端砚就不由他多想了:端砚产于西坑,自古便是名贵的砚台。若是再配上名家雕刻,那更是价值不菲。这突然造访的姨母和表姐,她们一来便如此大手笔,很是捉摸不透,现下她又用如此热烈的眼神看向自己,实在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姨母无需如此客气,刚才您给内子的那枚玉镯,已实属贵重,我又怎好意思再收您的礼物。”
景亦文手搭凉棚,看看头顶的太阳,“现下阳光炙烈,不宜久站。亦文已经备好午膳,还请姨母和表姐不要嫌弃,移步景天苑。”
景亦文的语气十分诚恳,说的也没有错。
虽说才是夏初,可正午的阳光也不容小觑,胡杨氏和胡莞尔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太阳给晒得头昏了,她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内子?
“妹妹,我好像听见你儿子说……内子?”胡杨氏不确定地问景李氏,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成亲呢?
胡莞尔也急于知道答案。
她自己也是不想进宫的,可对于母亲这种病急乱投医,拉郎配的作法,也不赞同。
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想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家庭,给自己定亲,实在是太草率了!
可是当她在丫鬟那里听说景亦文已经通过童生试,并且马上要入学国子监时,便对他产生了好奇。
还这样小呢?就如此厉害吗?莫不是丫鬟乱说的吧?
她想要亲眼见见景亦文的心思,陡然强烈起来。
直到看见那颗垂柳树下的少年。
他伏案疾书,如此完美的画作一气呵成,而一向稳重的自己,竟然也会忍不住开口,为这副画配上两句小诗,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胡莞尔的芳心,忽然不由自主地跳乱了频率。
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眼眸墨如点漆,直直地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会不由自主地被吸进去。
胡莞尔第一次不敢与人对视。
佳人总是青睐才子的,虽然眼前这位才子尚且年幼,可是年幼代表着有更多的可能性。
胡莞尔比自己的娘亲更希望从景李氏那里听到否定的答案。
“唉……”景李氏又轻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听见她这样说,两人的心直接跌入谷底——她没有否认!
待众人进入景天苑西厢房花厅,景李氏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妹妹真是好生糊涂。”胡杨氏忍不住埋怨她,“孩子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这样草率?再说了,以你们景家在扬州城的地位,怎么样也得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呀,我就不信了,诺大的扬州城,就找不出一位生辰八字都匹配的小姐!”说完,狠狠剜了容歆绿一眼。
可恨!真是走了眼!本以为是小相公的嫡亲姐姐,没想到却是他的妻子,真是可惜了那上好的玉镯子!
胡杨氏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真真是心疼得连肝脾肺肾都在跟着颤!
“娘,”胡莞尔出声提醒,让胡杨氏注意措词。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郁闷的紧,只是这还在别人家,别失了身份,让人看了笑话去,“表弟没有事,便是万幸,不知后来有没有找到那马受惊的原因?”
“祖父后来派人查验,应是地上没有清扫干净,马蹄踏地时,崩起的石子打在马脖子上,这才惊了如意。”
景如天后来把那日清扫马场的小厮发卖出去,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如此甚好!”
胡莞尔后来又与景李氏随便聊了两句,便安静地用膳。
胡氏母女开始时热情无比,后来忽然全都冷淡了下来,弄得景家三人满头雾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们,一餐饭,在座的人各怀心事。
饭后,又用了些茶水,胡氏母女便提出告辞。
临走前,胡莞尔忽然转身,问景亦文:“表弟,不知可否把你刚才的画作,赠与我?”
“抱歉,不行。”景亦文想都没想便拒绝了,“那幅画下午要交与先生。”
“啊?是么?”胡莞尔没想到他这样直接,有些呐呐道:“是我考虑不周,失礼了!”
“文儿,”景李氏见胡莞尔没讨要到画,落了面子,便责备他道:“表姐第一次来我们家,只是要你一幅画,给了便是,下午我会去先生那里解释一番。”
“娘说的是,儿子疏忽了。”景亦文转身拉住容歆绿的手,把刚才胡杨氏送的镯子褪下来递到胡莞尔的面前,“表姐初来乍到,做弟弟的没有好礼相送,拙作实不堪入眼,唯有借花献佛,把这镯子再送与表姐。还请笑纳!”
“这都……都送与……表弟妹了,怎好再要回呢?”胡莞尔推拒着不肯收。
两人谦让一番,胡杨氏在一旁顺手接了过去,“你表弟这样诚心,你就拿了吧!”
“娘!”
“回去吧,你爹还在客栈等我们呢!”
回去的马车上,胡杨氏见女儿一直落落寡欢,很是心疼,“女儿,别担心,娘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娘,我没事。”
“那景家小子年纪太小,不知道疼人,还体弱多病,不是良配!”
“娘,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小孩。”胡莞尔贴近胡杨氏,抱着她的手臂,仰起小脸问:“他以后,怕定是非池中物吧?”
“乖女,”胡杨氏怜爱的抚上女儿的小脸,“娘也不要你大富大贵,只要找个一心一意待你,平安顺意的过日子就行了。”
“嗯,”胡莞尔埋首进她的怀抱里,闷声说:“我听娘的。”
胡杨氏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心中暗叹:可惜了!
等到晚上,景佑年回来后,知道有二品大员的妻子曾来拜访,急匆匆地跑去他们住的客栈,却见他们已经打包好行李,等待第二日一早出发。
任他如何热情相邀,俱都不肯再去景府一聚。
景佑年回来后冲李氏发了好大一通火,责怪她不知派人去铺子里通知他,白白错失了结交的机会!
若是他知晓胡氏母女曾抱有结亲的心思,怕是会气的吐血吧!
第捌回
胡应喜大人带着家眷离开扬州时,景佑年还带了妻子李氏前去相送。
只是当时码头上送行的官员太多,他们只能远远看着,也没能上前说句临别的话。
胡大人离开的当天下午,扬州城阴了半日的天,终于下起雨来。
到了夜里,雨势愈发的大,还伴有阵阵雷鸣。
“轰隆……”
闪电伴随着雷声,撕裂了黑夜,照亮了屋里躲在床尾的人。
容歆绿裹着夏被,整个人缩成一团,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
她自小就害怕打雷。原来每次打雷的时候,她娘都会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乖囡囡不怕,娘在这儿呢,不怕!”
现在她出嫁了,打雷的夜晚,再没人搂她入怀。
“咔嚓……”
又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