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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诚亲王共有四子,先前两个是庶出,后头两个是嫡出。如今除了楚怀冬外其余三个都已成亲。周郁芳是个软柿子倒是不会找人麻烦,另外两个便不好说了。宁娘自认没什么宅斗的经验,与自小在人精堆里养起来的姑娘家不能比,脑子里就缺了这么一根弦,实在不愿受这种罪。
楚怀冬哪里都好,即便她对他还没什么男女之情,朋友之谊总是有的。两人若真成了,婚后相敬如宾总是做得到的。但他再好,架不住他家里这般复杂的关系,宁娘想到此处直想打退堂鼓,深深地觉得那天的严词拒绝真是做对了。
也不知他回去之后恼没恼自己,会不会一时意难平,索性把她送进宫去得了。一想到此处宁娘不禁冷汗直冒,脑子里一直浮现楚怀冬明媚的笑意。仔细想想他并不是这样的小人,心下才安定一些,折腾了许久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身去给钱氏和二太太请安时,她的脸色便不大好看。钱氏拉着她左看右看,关切的话问了好几遍,一副慈爱的表情。宁娘这些日子慢慢也琢磨出钱氏对自己的态度了,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比不上大房两位姑娘的。但在二房之中,钱氏如今最中意的只怕就是她了。
莹娘人不坏,单纯少言,只是托生在了二太太肚子里,天生不讨钱氏的喜欢。琳娘的生母芳姨娘一向是二太太屋里的人,自然也被钱氏归到了二太太那一阵营里去了。茗娘还太小,逗着玩还不错,其他的也引不起钱氏的兴趣。
如今选秀在即,钱氏一方面想着法子要将大房的女儿送一个进宫去,另一方面似乎也将宝押在了自己身上。
家里人对宁娘的期望越高,她的压力也越大,一日熬一日便更觉难过了。园子里已是春暖花开百花吐蕊的时节,往年这个时候姑娘们是最高兴的。脱去繁复冗杂的冬装,换上色彩明艳质地轻柔的春裳,好姐妹们三不五时相约去赏春,真真是一件快活的事情。
只是如今景色依旧,赏景的人却没了心情。宁娘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郡主还与自己书信来往,讲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她已许久不得她的消息,偶尔想起倒也颇为挂念。
朝阳郡主或许真是个可心的人儿,宁娘这边刚惦记上她几天,那一边竟是传来了消息。大约就是三月初的某一天,宁娘正在屋中午睡,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就见秋霁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神色颇带了点慌张。
平日里秋霁向来是个稳重的,比春晴她们都要沉得住气,这般模样实在少见。更何况自己正睡着,她无事是断不会这么闯进来的。
宁娘一见之下,仅有的那点睡意便散了。她披衣下床,趿了鞋到桌边倒水喝,用眼角的余光看秋霁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还在她屋里左右探了探头。宁娘冲她点点头,暗示屋内除了自己没人,秋霁这才走了上来,几乎与自己贴在了一起。
宁姐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却见她从袖拢里抽出一封书信来,快速塞进自己手里,同时耳语道:“小姐,这是诚亲王府上送来的书信。”
“谁人送来的?”
“不太清楚,是送到我娘家母亲手里的。听我娘说是个小厮模样的人,特意叮嘱我娘此事不可外泄。我娘觉得事情紧急,才匆匆拿来给了我。小姐放心,此事除了我和我娘外,再无旁人知晓。”
秋霁是家生子儿,娘家父母也在府里当差,平日里下了差后就回梅花胡同后面自家的平房里去,若是有心人去寻,一寻便能寻着。
自打秋霁在宁娘这里得了势之后,秋霁的爹娘便也将宝押在了宁娘身上。一家子全都心向着她,万事皆以她为先。宁娘对秋霁一家感念颇多,也曾想过往后出嫁了,得求二太太将他们一家子全都带到夫家去。
今日这信来得这么神秘古怪,里头必然大有蹊跷。她接过信来后拢了拢外套,故意笑道:“刚起床这身子还有些冷,你且去瞧瞧窗户关好了没,这冷风透进来还怪冷的。”
秋霁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便去查看门窗,顺便留意外间有没有人走动。宁娘则坐回到床沿边,拆了信细细看起来。
信不长,短短一页几十个字。这字写得既隽秀又飘逸,带着劲瘦骨感地劲儿,倒不像是女子所书。宁娘一时看不出此信为何人所写,只是留意看信中内容。这一看可真把她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信是楚怀冬写来的,说的自然不是与她的情爱之事,而是关照她朝阳郡主几日前于京郊别苑的家中失踪,若她来寻自己,务必请她及时告知诚亲王府。
宁娘一下子就明白了。信中所说的失踪其实便是出逃,郡主一定是不愿入宫,被逼得没法子,便想出逃跑的计策来了。楚怀冬写信来就是要告诉她,一旦郡主来找她,一定要将她的行踪告知自己,好让他将郡主带回去。
看透他信中这层意思后,宁娘一时五味杂陈。楚怀冬是个行事颇果断的人,对这件事情他有这样的做法并不出奇。郡主一个未婚姑娘家,又是待选之人,私自从家中逃跑简直是胡闹至极。她既年轻长得又美,万一流落民间遇到个那些不长眼的浪荡子,让人污了清白如何是好。
这样的年代,女子的清白简直比性命都要贵重,哪里能随意任人□。更何况只是清白倒也罢了,怕只怕郡主涉世不深为歹人所害,到时候只怕性命都难保。
于情于礼,送郡主回府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般做的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若郡主真来寻她,必定是将她当作知心来对待,自己非但不帮她,反过来还要出卖她,郡主若知道真相,必定大受打击。
想到此处,宁娘真是左右为难,心里竟有些盼着郡主不要来寻自己才好。
、第69章不安
郡主真真对宁娘很贴心。
宁娘想着她的时候,楚怀冬便给她送来了郡主最近的消息。宁娘心里犹豫不决盼着郡主不要来寻自己;郡主便真的不曾来寻她。只是郡主不去寻她;却去寻了陆家另一个人;让宁娘暂时清静了不少。
相比之下;二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内心烦燥。
家里几个哥儿年纪渐长,最小的朗哥哥今年都十三了。去年的府试家里几个兄弟都算争气,全都考上了童生。二老爷一下子便积极了起来;开始筹谋起几个哥儿的前程了。
文哥和武哥大约是随了简姨娘,于念书上头实在没什么天赋;跟两个弟弟一道儿下的考场,最后出来的成绩竟还不如他们。朗哥和修哥倒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尤其是修哥;荒废了一阵子的学业,再捡起来时竟是一副势不可挡之姿。他本就于这方面天资聪颖,超过文武两哥不在话下,没成想一个发挥超常,竟是在府试的排名中越过朗哥排到前头去了。
二太太心里既喜且忧。喜的是朗哥争气,不因家境优渥而变得懒散。忧的自然是修哥了,这孩子初进府时看着懵懂无知,性子胆小懦弱,做事唯唯喏喏,怎么看怎么不讨喜。没成想这一念书,整个人完全变了。谈吐举止有了不小的进步,待人接物也变得老练许多。更可气的是这一切竟都是朗哥帮着他培养起来了,两兄弟如今好得跟什么似的,日日读书扎在一起,下了学也总凑一道儿钻研功课,俨然一副同进同出的亲密模样。
兄弟间感情好对一个家族来说是好事儿,但对于二太太来说却不是什么妙事儿。修哥至今还未写进族谱,为的就是嫡庶上面的问题。这几年二太太死咬着不松口,宁娘也不急着催她,这事情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可如今修哥眼看着愈发有出息了,这不能不令二太太警惕。先前二老爷便隐约露出要将修哥写在她名下的意思,她只装聋作哑不回应。当时修哥性子尚且不讨喜,二老爷便也没多坚持。
眼下修哥一日好过一日,读书既强将来少不得要走科举这条路,若他真是一路高中金榜题名,自己如坚持将他写在姨娘名下,岂不惹人笑话?
可真要他将修哥写在自己名下,她又不大愿意。好歹这序齿上修哥占了先,虽说只差几个月,可长幼有别。修哥若成了嫡子,那便是二房嫡出中的老大了,他书又读得好,将来若是出息盖过朗哥,岂不要成陆家的当家人?
二太太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临了哪能让宁娘死的生母生的儿子占先,这简直就是往她心窝子上戳刀子了。
每每想到这些,二太太便夜不能寐食不能安,纠结到了极处。
但纠结归纠结,儿子的前程依旧不能放松。二老爷见几个儿子皆小有成绩心里也乐呵,便费了一番功夫替他们寻了个先生来指导学问。只是这先生脾气颇有些古怪,从不上人家中做馆,只喜自个儿开个私塾教人文章,远近士绅皆听闻他的大名,好些人费了极大的劲儿也没能把他请回家中,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孩子送进他的私塾中听课。
二老爷既要儿子们有出息,自然也不能免俗,连同大房已经中了秀才的朝哥一道儿送进了私塾里,每日清早派车送去,下了学再派车接回来,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宁娘见弟弟总算有了几分出息,心里也大为快活,偶尔寻他过来说说话儿也总是不厌其烦耳提面命,要他务必用心读书,同时也别忘了与自家兄弟和睦相处,莫要再惹事生非。
修哥如今已快十四了,比起三年多前身量拔高了不少,五官也长开了许多。他虽不及朗哥俊朗,但细看也是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很有点聪慧少年郎的味道。最令宁娘欣喜的便是他眼神间的变换。从前那个懦弱胆小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总算是不见了,如今的修哥眉眼间透着自信与沉稳,性子活泼了许多,连话也多了起来。
那一日他与宁娘在后园的亭子里碰上,坐下来说话时便半开玩笑道:“五弟如今越是愈发讨人喜欢了。前几日我们下了学,正要上马车呢,便有别家的小厮过来找他,说是他家公子请他过去叙礼。看得二哥三哥一阵咬牙切齿。”
宁娘知他与朗哥交好,不由也掩嘴笑:“你五弟性子和善,人又出众,学堂里的少年子弟自然愿与他亲近,你也要和他多学着点才是。”
“姐姐放心,我如今已长大,再不是从前你身后那条小尾巴了。学堂里的同窗与我关系都不错,两个哥哥我也不会与他们起争执的。不过那天来找五弟那人似乎不是我们学堂的。”
“你见着那人了?”
宁娘一问这话,修哥脸上便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来:“倒是没大看清。五弟被叫过去后我们上了车等他,撩着帘子远远看了一眼。那人好生奇怪,如今天气已转热,他竟披了一身斗篷,从头遮到脚,连头都没放过。当时他们两人站在树下闲聊,那小厮就守在旁边,看样子还有几分紧张。真是有些奇怪。二哥还打趣说,怎么搞得像是男女私会一般。”
宁娘本来只是听他说闲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的,完全没放在心上。一直到最后听到文哥说的那句玩笑话后,她才猛得回过神来。
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头,可她又说不出这不对在哪儿。修哥似乎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追问着。宁娘只得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随口扯了个话题继续道:“你二哥说话没个章法,往后他的话你别记在心上,也别同外人说。他若再这么胡说八道,你可要提醒他一二。这种话私下里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万不可到外人面前说去。”
修哥到底还是心里敬着宁娘,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当下便连连点头保证不乱说。宁娘又同他说了会子儿话,借口要他用心读书回房温书,两人便这么散了。
回到西湖月后,宁娘转身便进了房,一个人坐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