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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朵像是有些冷,拢了拢身上的袄子:“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起我的退缩,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心愿,不顾一切,抛弃所有。两年前,我们在宫宴上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其实,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为什么你可以活得这么肆意,活着这么随心,哪怕苏家覆灭,你被朝廷追杀,一路逃至契丹,你仍旧像天上的骄阳一样热烈,一样刺眼,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可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你。”
“你不需要成为另一个我,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苏墨钰看着她,坚定道:“比起坐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只为了谴责鞭笞自己的过失,不如换一个方式,替自己赎罪。”
“替自己赎罪?”她看着苏墨钰,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好似开始有些松动。
“是。”苏墨钰反手抓住她:“我要夺回被契丹侵占的所有城池,我要将一切侵略者赶出大晋疆土,我还要杀了耶律复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你可以帮我,这是你唯一的赎罪方式。”
玛朵低下了头,苏墨钰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终究会答应自己。
果然,当玛朵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目光不再彷徨,不再忧伤,不再悲戚,而是明烈骄狂,精光四射:“好,我帮你。”
“这就对了。”她抓着玛朵的手,跟自己击了一掌:“你放心,这个仇,我和你一起报。”
“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墨钰转身,对侍人吩咐:“去御膳房那点吃食来。”
玛朵原本要拒绝,苏墨钰一眼瞪来,她只好悻悻闭上嘴巴。
“别想那么多了,先吃点东西。”苏墨钰安慰,“我还有点事,晚上再来看你。”
苏墨钰走后,玛朵又在窗前做了一阵,直到日阳西斜,才猛地站起身。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报这个仇。
不能帮着大晋人,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玛朵在室内翻找一番,从床底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长鞭和匕首。
归根究底,在这件事当中,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耶律复,一个便是自己。
所以,就让自己这个错误,来解决另一个错误吧。
这样,九泉之下,她也有面目,去见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
孙府前厅。
孙澜捏着手中的信笺,眉宇间凝着一抹浓重的忧愁。
她时不时抬头,朝着厅外的方向张望,如此反复机会后,一道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姐姐,你找我?”
孙澜连忙转过头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京城来信了。”
“京城?”耶律桓怔了一下:“给我的信么?”
孙澜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对耶律桓招招手:“你过来。”
耶律桓老实地走过去,“怎么了,姐姐?”
孙澜盯着手中的信笺,轻声道:“出事了,契丹……契丹和大晋打起来了。”
“什么?”耶律桓跳了起来:“不可能!我大哥他不会这么做!”
孙澜犹豫了一下,才艰难道:“不是你大哥,是……是耶律复。”
耶律桓又是一怔:“耶律桓?耶律蓉的长兄?他有什么资格调兵遣将,发号施令?他又不是……”说到这里,他蓦地一顿。
孙澜虽不忍心,还是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他:“这是苏小姐派人送来的信,你看一下吧。”
颤抖着手,耶律桓接过了信笺,却迟迟不敢打开。
孙澜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对竹青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深吸口气,将手中信笺拆开。
微微泛黄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漂亮的簪花小楷。
第426章 成为别人的依靠
这几年来,苏墨钰一直勤加练字,早已不是刚穿越来时那一手狗爬字了。
“竹青。”
信的开头,没有称呼他为耶律桓,而是竹青。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感觉。
“你这臭小子,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心了。有件事,我并不想告诉你,但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父兄,都已经过世了,耶律复夺取王位,执掌大权,整个王庭一团混乱,诺敏王妃和长乐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我之前就对你说过,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谁也不能逼你做任何事,何去何从,必须由你自己来做决定。如果你只是竹青,那么你一辈子,都不会看到这封信,但作为耶律桓,你必须知道真相,必须知道王庭发生了什么,必须知道自己的父兄已经惨遭毒手。人这一生,有很多种选择,勇敢面对是一种,龟缩逃避也是一种,如果你始终鼓不起勇气去面对,那就当从来没有看过这封信,就在姑苏,做一辈子竹青。如果你想重新做回耶律桓,那么,你就要做好准备,因为,从现在开始,你面对的,则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家园,一个危机重重的未来。好了,我言尽于此,该如何行止,你自己拿主意吧。”
“信中,都说了什么?”孙澜小心翼翼问道。
耶律桓看着手中的信笺,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甚至头脑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苏墨钰对他说了什么。
“我大哥,我阿耶,都死了。”
虽然早就猜到,但孙澜还是不由得一,“那你……”
耶律桓蹲下/身,抱着脑袋痛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孙澜捡起地上的信笺,匆匆瞥了几眼,然后将信笺折好,整整齐齐放在桌面上:“苏小姐说得对,你可以勇敢面对,也可以龟缩逃避,但不论你做哪一种选择,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今后留下遗憾。”
耶律桓仍是抱着脑袋:“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孙澜也蹲下/身,轻轻拍打他的脊背:“竹青,我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残忍之事,等你失去一切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对残忍的定义,实在太狭隘了。”
耶律桓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孙澜:“那我现在已经失去一切了,老天对我,是不是很残忍!”
“不,还不算残忍。”孙澜否决道:“因为你还没有失去一切。”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少年,抬手摸了把通红的眼睛:“我阿耶死了,大哥死了,我什么都没了!”
“竹青,你这辈子,可有站出来,保护过别人一次?”
耶律桓哽咽:“好像……没有。”
“那么,可有人站出来,保护过你?”
耶律桓渐渐止了泪,却仍是哽咽不停,“有,很多。”
孙澜拉住他再次往眼睛上抹的手,掏出帕子,塞到他的手心:“人这一生,不能只求索取,从不付出,有得到就会有失去,如果你永远,都只会躲在他人的身后,做一个不懂事的顽童,那么你失去的,会越来越多。试着站出来,做一次他人的依靠,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要幸福,都要富有,你得到的,也会越来越多,因为你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与残忍的命运相抗衡。”
少年的眼底写着懵懂,写着不解,写着茫然。
孙澜笑了笑,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苏小姐,还有我。”
少年迷蒙的眸子,豁然睁大,被泪水洗涮过过的眼眸,清透明澈。
“姐姐,我、我听你的。”
虽然他现在并不能完全理解孙澜那番话的意思,但他相信,只要照她说的去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懂了。
“好了,快去洗把脸。”孙澜起身,朝他伸出手。
耶律桓握着她的手站起身:“姐姐跟我一起去吗?”
孙澜摇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孙家需要我,正如你的亲人,你的朋友需要你一样。”
少年神色黯然,但很快,就又明亮起来:“那好,姐姐等我,等契丹的事情一了,我就会来帮你。”
孙澜踟蹰了一下,还是道:“你是契丹的王子,留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况且,现在也已经没有人逼你成婚了。”
“那又怎样?我是王子,又不是大汗,等我到找到大哥的儿子,让他继承王位,然后就回来。”
“你还是……好吧。”想拒绝,可心里还是有一分期待的,自打父亲过世以来,偌大的孙家,都是由她一个人来支撑,一个人来打理,时间长了,未免会觉得孤单,觉得沉重,连睡梦中,都觉得害怕惶恐。
耶律桓的到来,让那些孤单沉重以及惶恐,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自小好强,从来不肯依赖任何人,可这段时日,她却有意无意,总是依赖眼前这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少年。
自己也觉得可笑,但这个少年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感到心安,感到安宁。
所以,她才会劝他,站出来,成为他人的依靠。
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是他真的有那样的力量,可以让他人放心依靠。
他说他会回来,无论真假,她都会等着。
……
苏墨钰觉得自己要抓狂了,那日玛朵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一定会和她同仇敌忾,共同对付耶律复,结果一个不留神,她就离开了京城,只留下一张写了几个字的纸条——多谢你的好意,这个仇,我要自己去报。
这还真是符合玛朵的性格,风风火火,说一不二。
自己去报仇?怎么报?耶律复现在是契丹的大汗,连接近他都做不到,更谈何杀他?
担心她做傻事,派出人连夜出去搜寻,可她却跟自己玩起了捉迷藏,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她的丁点踪迹。
就在她急得满脑门冒痘痘时,永州终于传来了战报,却非捷报,而是赤狼军被围困,粮草断绝的噩耗。
第427章 御驾亲征
听到这个消息,苏墨钰简直不敢相信,赤狼军一向骁勇善战,又最了解胡人作战方式,怎么可能会被围困?
摊开手中的军事布阵图,奏报上称,赤狼军遭遇埋伏,仓皇之下,匆匆渡过沧浪江,虽然成功撤离,但沧浪江的北面,是一片连绵高耸的山脉,要想翻过那片山脉,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在契丹人不擅水战,也不会驾船,故而赤狼军暂时是安全的。
可天气越来越冷,再过几天,沧浪江结冰,契丹的军队就能越过江面,大举进攻了。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冒险翻越山脉,二是等江面结冰,与契丹大军决一死战。
“赤狼军是大晋最强悍的一支军队,不能失去。”看着面前的布阵图,正头疼时,伸手走来一人,将掌心覆在她的肩头。
她回首:“阿蓟,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嘱咐你要好好休息吗。”她站起身,把自己怀中的小火炉,塞到他手里,又拿起一件狐毛斗篷给他披上。
看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他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牵着她的手,在对面的美人靠上坐下:“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好好休息?”
她反手握住他,低低道,“对不起,终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他抬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