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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景初:“???”
陈愔并没有多加解释,笑着道:“愔便不耽误先生了,告辞。”
“微臣……恭送公主。”
待陈愔远的连背影也看不见后,百里景初也出宫了。
他的步伐很快,衣袂翻飞。
看不见乐音公主的建康宫,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今日于百里景初而言,真真是愤怒和喜悦两重天,五味杂陈。
他愤怒的是南陈竟然有如此国君,真是国之大不幸!
百里景初曾听闻过,陈文道并不喜好男风,但他喜爱美人,不论男女,只要是貌美的,他都有兴趣,并且也有人借着天子的这一喜好自荐枕席,为的只是能在朝中,获得一席之位。
可万万没想到,陈文道竟然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今日本以为只是去给他把把脉,却没想到,一到那里,便被侍卫围住,接着被按在了天子书案上。
若不是乐音公主懵懂,直接就这样闯了进来。
后果不堪设想!
更让他恼火的是,若这件事真的发生,他也不能做什么。
陈文道是一国之君,他只是臣子,他的父亲,弟弟,叔伯兄弟,都在朝中行走,一家子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在建康。
若此事真的发生,他……怕是只能忍着!
然而愤怒之余,心中又泛上喜悦。
今日,终于与乐音公主,说话了。
可她最后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可会因为看见陛下对他如此,而嫌弃他?
百里景初坐在牛车中,越想越乱,连书也看不进。
牛车慢慢的行进乌衣巷,书僮青暄坐在车辕上,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谢府门前,停着一辆牛车,接着,谢家小娘子搭着侍女的手,从车上下来。
谢府的女郎谢蕴,刚刚与百里景初定下亲事,青暄想,也许郎君要与她打声招呼。
可百里景初正想着自己的心思并没有发觉。
青暄没听见百里景初的吩咐,便问:“郎君,谢小娘子就在前面,您去打声招呼吗?”
百里景初撩起帘子,远远地看了一眼,果真是谢蕴,看样子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百里景初现在心里极乱,不想搭理任何人。
“直接回去!”
“郎君,谢小娘子与您有婚约在身,这样视而不见地从她们身边过去,不好吧。”
父亲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定下了谢蕴,百里景初想到这个就烦躁,连带着连青暄都不想搭理,干脆靠着牛车,闭目养神。
青暄又看向谢蕴,见她搭着侍女的手,走路似是有些不稳。
“郎君,谢小娘子好像受伤了。”
“……”
青暄不明白为何他从宫中出来便心情不好,可他不说话,他也不敢擅做主张,只能甩了一鞭子,让牛车悠悠行过去。
谢蕴搭着侍女琳春的手,看见百里景初的牛车出现在巷口,她心里小雀跃了一下,羞涩地低头,嘴角微微上扬,也不走了,站在那里等待百里景初与她招呼。
牛车自她们面前慢慢地过去……
没有停下的意思。
琳春见百里景初都要过去了,她看看谢蕴,然后叫道:“百里郎君!”
青暄立刻勒了缰绳,让牛停下。
自作主张!
百里景初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琳春在车外行礼,道:“郎君,我家女郎刚刚去长干寺,不小心崴了脚。”
谢蕴期待地看着牛车,想来他听见自己受伤了,应该会下来看上一看。
百里景初的声音自帘内传来,“一会儿我让青暄送一些活血化瘀的草药过来。走了。”
公子的声音清润,凉薄的没有一丝温度。
百里景初连帘子都没有撩起来,更别说下车来看看。
谢蕴的笑容,尚未扬起,便有些僵了。
她知晓他的性子,本不想往心里去,但仍觉得委屈。
她极力维持面上的平静,道:“不必劳烦先生,家君已经去请了疾医。”
“甚好。”
百里景初留下两个字,牛车便行远了。
琳春看着已经走远的牛车,真是替谢蕴不值,“女郎,你的文采与样貌皆是这建康城中的翘楚,配百里郎君绰绰有余,他虽是建康第一公子,名气在外,可是也太过傲气了。”
谢蕴轻摇了摇头。
琳春没有在太学上过他的课,自是不知晓他上课时的风采。
他是建康第一公子,是女郎们的春闺梦中人,当初知晓阿父给她定下的郎君是百里景初时,她开心的几个晚上都没能入睡。
谢蕴便只是想着百里景初,嘴角便含了笑,“你不了解,先生他就是这般的脾性,对谁都是这般冷淡,若是他不乐意,便是连话都不愿与人多说。”
她又道:你也说了,我的文采与样貌都能与之相配,他现在这般,是还未发现我的好,待成婚之后,朝夕相对,两人之间多多了解,便不会如此了。”
谢蕴都这样说了,琳春还能说些什么?
只得低低应了声是,扶了她进去。
建康宫中,陈愔一路走,一路回想百里景初的反应。
他那样子,似是完全不知晓南陈国破之事,如此看来,只有她一人重生了?
回到寝宫后,她直接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自己的样貌。
那眉眼,那身量,分明就是才刚及笄时的年纪。
那是……八年前啊!
阳光正好,透过窗棱格照射进来,可以清晰地看见,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宫女们在屋外小声地说话;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叫着;宫里钟楼的钟声,顺着秋风远远地传来。
一切都是这样的鲜活。
她真的,重生回到了八年前。
这时的陈国,国泰民安,岁月静好。
她的皇兄还没有成为那个万民唾骂的暴戾帝王。
百里景初还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建康第一公子。
而她自己……
她啊!
陈愔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她是先帝的第五个女儿,自幼文采样貌平平,在先帝一众的子女当中,格外的不出众,便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都风姿卓越,唯有她,清秀而已。
皇宫之中惯是捧高踩低,她的一众兄弟姐妹,见她在先帝面前并不得宠,也就懒得搭理她,还经常欺负她。诺大的皇宫中,也只有她的阿兄对她好,可陈文道成为储君后,要学的东西太多,几乎没有时间陪她,慢慢的,陈愔就越来越安静了。
安静的连郎君都还没有找到,最终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陈愔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文道怎么将陈国带到国破的境地,陈愔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陈文道被大绥的军士刺死在太极殿,而她则逃出了皇宫,在建康城流浪了七日。
那时,她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阿兄在各地广挖河道,修建防御工事,修建桥梁,这些工事耗费了大量国库,他便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愈发沉重,惹得民众怨声载道,到处都有农民揭竿起义,南陈内忧外患,这才给了大绥可乘之机。
重活一世,她不能再让陈国重蹈覆辙。
陈愔长舒一口气,她该怎样做呢?若是直接告诉皇兄,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他定是不会相信的!
这时,她的贴身宫女朝露敲了敲门,问:“公主,您要的诗篇,奴婢已经写好了,可是这算学题……”
朝露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这算学题奴婢也没有去听课,连题目也看不明白,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写啊!”
朝露说的话,陈愔起初不是太明白,后来仔细回忆一番,才想起来,她那时偷懒,太学中先生布置的课业,她都让朝露帮她完成的。
反正她在宫中默默无闻,除了格外严谨的百里景初,其他的先生们也不太爱管她,课业只要完成了就行。
可现在老天又让她重新来过一次,别的暂且不提,这课业上,不好再马虎了吧!经过那几日在建康城的流浪,她觉得自己懂的事情太少了,现在有这机会,她想多学一些。
陈愔道:“拿进来吧。”
朝露进来,将她的课业放到书案上,陈愔过去,将桌上的课业都一一翻看一遍。
宫女写的诗篇,若是搁在陈愔真的十五岁年纪时,定是不明白,放到现在,她也只能懂的七七八八。
想到自己的学问,竟然还不如一名宫女,陈愔羞愧得脸上直发热。
还有这算学……
陈愔看了近一个时辰,揉了揉酸涩的眼,还是不懂。
她原来就没有好好学,现在这中间又隔了八年的时间,仅会的那一点也都忘光了,现在她也跟朝露一样,连题目都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陈愔发愁了。
百里景初是出了名的严格,明日的算学课,该怎么办呐?!
☆、尚公主?!
在太学上课的学子,除了皇族之外,另外还有当朝五品以上文武大员家适龄的郎君与女郎,是以太学建在建康宫外。
出广阳门,过淮水桥,太学遥遥在望。
太学中是不允许带着侍女和下人进去的,下了牛车后,朝露将陈愔的书袋给她,便只能等在门口了。
陈愔独自一人进去,站在大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原来上课的课堂,她都不太记得在哪儿了。
她沿着中轴线边走边看边回忆,慢慢地记起来了,到了一处假山时,出现两条岔路,她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一条是通往课堂的路,另一条则是去往三一亭的,那里给先生们配备了厢房,是他们改课业的地方。
总算,陈愔凭着记忆找到课堂。
太学中,虽然允许男子与女子一同进学,但是他们的课堂是分开的。陈愔的课堂里,除先生的讲桌外,共有十二张桌子,已经来了的女郎约有六七人。
她的皇姐,辛昌公主陈恪坐在首排中间的位置,看见陈愔进来,视线自她身上一滑,便落向别处。
她不搭理陈愔,可陈愔不能不搭理她。
于是她走到陈恪身边,对她行礼,“愔见过皇姐。”
陈恪不咸不淡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愔又在课堂里,走了一圈,向别的皇姐行礼,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她落座后,中书侍郎家的小娘子,谢蕴过来与她行礼,而后又有别的官宦人家娘子来行礼。
如此一番后,先生进来了。
在课堂之中,没有品级,唯有师生,所以先生毋需向公主们行礼,反而她们要起身,作揖,尊称一句,“先生有礼。”
而先生则笑容满面,言语客气道:“诸位女郎有礼,我们开始上课,请诸位翻开书本……”
先生讲的是经史,《左传》。
原来上这课时,陈愔都是神游太虚,完全不知道先生在上面说什么。
今日不同。
虽然距离她上一次上经史课已经有八年的间隔,但这次上课,陈愔很认真。
先生说的内容,她不甚理解,但多读几遍后,也能明白意思,若有实在不懂的地方,上课时她不好意思当众提问,待到课间时,她会特意去问。
经史课的先生颇为诧异她忽然变得这般好学,却也没太放在心上。还不知能坚持多久呢!
用功的时辰总是过的飞快,陈愔正在心中默诵课文,屋外突然传来悠扬的钟声,下课了,午膳时间到了。
她们集体起身,送走先生后,陈恪随意地理了理衣裳,带着一众皇族妹妹们去用午膳,毫无例外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