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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孟蘅玉对自己这位姐姐显然也并不是那么亲近的,这一点从她的宫女墨玉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为此时跟在她身边的墨玉就表情有些不善的盯着孟萱玉,上前挡在了姜钰的前头,将孟萱玉的手从她身上挡开,声音有些寒冷的道:“淑妃娘娘,我家贵妃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直称的!”
孟萱玉此时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被伤到的模样,看了看墨玉,再看向姜钰,目光黯然,带着几分伤心的道:“蘅玉,你还在怪姐姐?”说着垂了垂眼,又接着道:“我知道,因着上次在景安宫的事,你定然是怪了我和皇上……”
上次景安宫发生的什么事,姜钰自然不知道,不过里面只怕少不了又是一番爱恨情仇三角之恋之类的。
姜钰倒是有些好奇,竖起耳朵有些想听她说下去。不过孟萱玉说到这里,却偏又打住不说了,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却将她吊在了半空里。
姜钰正想开口说几句什么好将里面的八卦引出来,偏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声音道:“皇后娘娘到……”
然后是一身华服的皇后崔氏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如风如火的走了进来,头上的步摇金钗随着步伐泠泠作响。
姜钰心里不由有些感慨起来,她活着的时候,宁默宫是门前冷落鞍马稀,连活鸟都见不着几个,死了倒是热闹了起来。
崔娥姿进来后,看着里面站着的姜钰和孟萱玉,目光阴鸠一般的冷了一下露出一股恨恶的表情,但瞬间又将情绪隐藏了下去,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道:“今日倒是巧了,贵妃和淑妃竟然能走到一起。”
孟萱玉走上前去,伸手扶了扶肚子,然后给崔娥姿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姜钰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这个“贵妃”也该给皇后行礼,然后才跟着上前屈了屈膝,道:“见过皇后娘娘。”
崔娥姿露出一股意兴阑珊的表情,像是随意般的道:“都起吧。”
说完看向孟萱玉扶着的肚子,目光再次忍不住的沉了下来,再接着将目光移开,然后看向姜钰,微抬了抬下巴,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态度,又问道:“贵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问完不等姜钰回答,又接着道:“小产虽然损身,但贵妃养了这好些日子,本宫想着也该好了。正好,本宫刚刚还和太后谈起,姜太妃是我们的长辈,她这般年纪轻轻的走了,膝下又无儿女,应择个人在她灵前守着,方显示我们的孝心。贵妃,满宫上下,除了本宫和太后,你的地位最尊,我看这个守灵的人你来最合适。”
姜钰还没来得急说话,孟萱玉倒是先看向崔娥姿开口道:“娘娘,不可。守灵须得长跪,蘅玉刚刚小产初愈,怎么经得起这长跪不起。何况宁默宫此时阴气弥漫,难保不会惊吓了蘅玉。若是皇上此时在宫里,也定是舍不得蘅玉如此……”
她不提起皇帝还好,她一提起,崔娥姿倒是越发盛怒,目光寒冷厉荏,厉声道:“淑妃,你放肆!姜太妃是先帝宫里的人,难道还当不起她这一跪不成。”
说完目光剜向孟萱玉,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声音冷道:“若不是你怀着皇嗣,本宫倒打算将这项差事交给淑妃你来做。淑妃要是心疼贵妃,不如你代了她在宁默宫跪着守灵,才算全了你对她的姐妹之情。”
怎么说现在这件事都算跟她姜钰有关……不,跟孟蘅玉有关,但现在她就是孟蘅玉。姜钰考虑着,她是不是该说句什么话?
结果还没等她想清楚,这时候外面一个男子低沉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道:“皇后,你想让谁跪着守灵?”
姜钰抬眼望去,来人剑眉凤目,桀骜英挺。一双凤目微斜,居高临下睥睨望来,仿若巨石一般气势凌凌,迫人于无处。
那真是一个不容易让人忘记的人呐,哪怕姜钰曾经只见过他不超过三次,但是一眼见到他就认出了他是谁。
这倒无关于他的长相气势和威严令人过目不忘,而在于他的身份——大周的皇帝,宇文烺!
姜钰望了望宫殿前面放着的棺柩,忍不住感叹——宁默宫今天真的是好热闹的!
从她搬进宁默宫开始,倒是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第三章 皇帝
姜钰十六岁进宫,以姜钰的身份活到二十四岁,宫中生活了八年,一共见过宇文烺四次。
第一次是她被一顶轿车从宫外抬进宫的时候。
那时候宇文烺也还是个小萝卜头,比她大不了多少,半路上踢了她的轿子,让她从轿子上滚了下来,然后居高临下的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被摔得灰头土脸的她大概十秒,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用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道:“……原来这就是父皇新纳的妃子,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恐怕父皇晚上会有心无力吧!”
说完然后扬长而去。
他那时候瞧着也不过是个中二期的少年,一个在宫中失了母妃又无权无势的皇子,脾气古怪了些,性子暴烈了些,规矩差了些,人见人憎了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并不像现在这样心思深沉。
第二次是她被老皇帝招去侍寝。
结果那天老皇帝还没进门,怀了孕的许婕妤就闹肚子疼,老皇帝匆匆的赶去探望爱妃了,自然是将她这个小才人扔在了交泰殿中。
老皇帝将她扔下了,她却不能走。穿着一身薄得像是没穿一样的纱衣坐在交泰殿里,她还记得那是个冬天,交泰殿里的银霜炭燃尽快要熄灭了也没有宫人进来添炭,她冷得簌簌发抖。
交泰殿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若不是可怜就是轻嘲,多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宇文烺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交泰殿里来的。
前面说了,那个时候的宇文烺十分中二,也十分的不将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老皇帝对他又颇为放纵,他闯到老皇帝的寝宫里来,宫人没人敢拦。
他是来找老皇帝的,进来后在寝殿里晃了一圈没找到老皇帝,要出去的时候才见到已经僵坐在榻上许久一直好奇盯着他东找西找的她。
他倒是用眼神瞥了她一眼,用余光停在她身上三秒,然后他撇了撇嘴,翻眼道:“你倒是挺耐寒!”
说完便出去了,再然后便有宫女进来给殿里添炭。
她那时候还是颇为感激他的,宫里的宫人擅会捧高踩低,自然不会心疼一个在侍寝夜被皇帝扔下的嫔妾会不会冷。
很长一段时间姜钰都认为,她没有在那一夜冻死,全赖于他那时的怜悯之心。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老皇帝年纪大了,宠女人这一方面确实是有心无力的,那时候宫里有积威日盛的崔太后,有与老皇帝多年情分的贤妃淑妃,有得宠的许婕妤,她自然是排不上号的,便是那一次侍寝,恐怕也是老皇帝看在她是礼部尚书的庶女,还算有些出身的份上才召寝的。
只是自那一夜之后,老皇帝却是全然将她忘在了脑后,而她对勾引一个五六十岁连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的老头也委实提不起兴趣,于是便在皇宫最偏僻的凌霜宫里混吃等死。
第三次见到宇文烺,却是在几年后老皇帝驾崩的时候。
她跟着一众宫妃跪在老皇帝的灵前哭丧,而他则因老皇帝临死遗诏传位给他,与其他的皇子起了争执,差点直接在先帝龙棺前兵刃相见。
这时候的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与毛躁,变成了一个稳重深沉,不怒自威的青年,于一众臣子兄弟面前,兵不血刃的卸了反对自己登基的兄长的兵权。
第四次见他,则是在他登基大典上。她跪在一众宗室宫妃的尾巴上,远远的看着他,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她以先帝后宫的身份被加封为太妃,搬去了太妃太嫔所居住的宁默宫,一晃又是三四年,直到她死,直到又以梦蘅玉的身份醒来,直到现在再见到他。
此时姜钰看着沉着脸从外面踏步进来的宇文烺,委实有一瞬间的愣神。
皇后倒是有一瞬间的惊慌,唤了一声“皇上”,接着急急忙忙的屈膝行礼,大约又怕宇文烺会责怪她欺压他的宠妃,又急急地先开口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进来,怎的也不让人先通报一声。”
宇文烺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皇后,“哼”了一声,道:“朕若是让人先通报了,怎么能看到皇后在朕不在的时候,是如何当皇后的!”
皇后想要解释,急急忙忙的开口道:“皇上,臣妾……”
宇文烺却给了她一个锐利的带着警告的眼神,迫得皇后不得不将解释的话都吞了下去,然后“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道:“皇上恕罪!”
然后姜钰看到宇文烺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的目光望向孟萱玉,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目光中却仿佛泄露出一股浓浓的柔情。
而孟萱玉也回了他一个目光深情,嘴角带笑,然后缓缓的安静的垂下头去,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接着又缓缓的抬起头来,与宇文烺相望着。
两相凝望,脉脉情深,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但却好像什么话都透过眼神已经说了,殿中其余一众的人都成了背景色。
姜钰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好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啊,此时她站在这里倒好像是多余的了。
姜钰再抬眼时,便看到宇文烺已经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姜钰还以为他会直接奔孟萱玉而去。
结果宇文烺却又突然收回与孟萱玉对望的目光,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往她身边走了过来。
而孟萱玉也像是知道宇文烺要干什么一样,十分默契的将挪了两步位置,将她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姜钰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皮跳了一下,却突然一阵的发毛和起鸡皮疙瘩,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宇文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扶了扶她的肩膀,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又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直接披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声音柔和的道:“身体还没大好,怎么就出来了,还是来这样晦气的地方。”
此时在外人看来,只有一种“皇上果真还是最宠爱贵妃娘娘啊!”的错觉。
用披风将她裹紧之后,宇文烺接着便将她伸手一揽抱在了怀里。姜钰一时不察,一个趔趄直接将鼻子撞到了他的肩膀,鼻子一疼一酸差点疼得眼泪都出来。
而宇文烺却又一边揽紧了她,一边低下头去看着皇后,用一种没有波澜却让人觉得迫人的声音道:“皇后,你刚刚是想让谁跪着守灵?”
第四章 宠妃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有些手指发白,垂下头,顿了一会,才有些惴惴的道:“皇,皇上,臣妾……太后……”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犹豫了一会,才又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看着宇文烺,开口道:“……姜太妃失足落水而亡,太后知道后甚是伤心。姜太妃是伺候先帝的人,太后念及姜太妃无儿无女,总要有人在她灵前守灵。今日将臣妾请了去,说后宫之中,臣妾之下就属贵妃最尊,让贵妃在姜太妃灵前守着最合适,也算全了先帝和姜太妃的面子。”
宇文烺的眼睛微眯,看着皇后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和威势,皇后在他的目光之下有些熬不住,忍不住缓缓重新垂下头来,声音也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