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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辅咬牙切齿,就要带兵去杀塔新策,张国柱一把拽住他:“不要管塔新策了,保护圣驾要紧!”
吴三辅也不是不晓得轻重之人,头脑冷静下来,知道这节骨眼皇帝的安危才是首要大事。当下就掉头带兵追上皇帝马车,一路护着圣驾往西急去。张国柱这边和吴三枚交待几句,翻身上马,带着亲兵也匆匆离开此地。
吴三枚得了张国柱交待,是要将王皇后和太子、太后一起带走,可此时塔新策的叛军已杀了过来,事出突然,又是在吴军扎营之时作乱,故吴军和那些从贵阳跟来的官员、宫女太监们都是乱成一团。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王皇后她们,就是找到,也没法将人带出。眼看塔新策的叛军已经冲了过来,吴三枚只得弃了王皇后他们,带着部下向西追赶皇帝车驾。
远去之时,吴三枚似乎听到有人在呼他的名字,似乎是太子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眼前却尽是东奔西窜的人群,并无太子身影。
……
朱由榔在吴三辅的保护下逃出养龙坑,这才想到皇后和母亲、太子还落在后头,他惊魂未定,将头从马车上探出,大喊停车。车夫听了皇帝叫喊,忙将马车停下。吴三辅和张国柱等人见皇帝车驾停下不走,连忙打马过来。
朱由榔一脸急色问张国柱:“皇后,太后和东宫何在!”
张国柱忙道:“臣已令人去保护皇后和太后、东宫,皇上放心,皇后她们马上就能跟上来。”话是这么说,可张国柱心中也是打鼓,因为吴三枚迟迟未跟上来,要是王皇后和太后、东宫落在了塔新策手中,那可没法跟朱由榔交待。
吴三辅见朱由榔在马车上犹疑不定,担心皇帝因为牵挂皇后和太子不肯走,便上前道:“若皇上实在不放心,臣这就带兵回去接应皇后娘娘。”
朱由榔听了这话,却不吭声。吴三辅大是奇怪,不知朱由榔想什么,正要开口再问,张国柱轻轻扯了他一把,微一摇头,低声道:“你要带兵保护皇上,如何能去。”
张国柱声音虽低,可朱由榔却也是能听见的,不过并未反对什么。见状,吴三辅自是明白朱由榔的心思,皇帝这是害怕他把兵带走,无人保护于他。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耽搁久了,恐有乱兵追来。”见朱由榔不动,张国柱不由提醒了他一句。
“唔……”
朱由榔没有说话,却将头缩回了马车。张国柱如何不清楚朱由榔的意思,忙挥手让车夫赶马车走。车驾又行了里许地,后面有蹄声响起。朱由榔在马车中听到动静,身子没来由的又是一哆嗦,用发颤的右手掀开车帘,小心翼翼的朝外看去,等发现跟上来的是吴三桂的兵后,不禁松了一口气,续又紧张万分朝外看去,可并未发现皇后和太后、太子的身影。这下真是急了,喝令车夫停车,从车上直接跳下,质问张国柱等人:“皇后、太后、东宫何在?!”
“皇上……”
张国柱一脸苦涩,不知如何跟皇帝解释皇后、太后、太子失陷乱军的事。
“她(他)们……”
朱由榔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人也有些站不住,吴三辅忙上前扶住他。朱由榔却突然一把挣脱于他,晃晃悠悠的自己爬上马车。进入车厢后,他身子一软,就那么瘫坐在那。半天没有动静,外面的张国柱和吴三辅等人都是心急,乱军虽没有追来,可谁知道他们什么会跟上来。
张国柱低声和吴三辅说了句,吴三辅点了点头,便要上前令车夫赶车。无论朱由榔肯不肯再走,他们都得将人带走。然而就在吴三辅走到车前时,车厢中却传来朱由榔无力微弱的声音:“启驾。”
……
“末将惊了娘娘,死罪!”
养龙坑,塔新策领着手下将领跪在了王皇后面前。四周尽是塔新策的兵执着火把,除了少数逃到两侧山中的,大部分没来得及逃走的吴军士卒和朝官以其家眷等被塔新策的兵马捉住。
王皇后此时一脸悲苦,悲的不是被乱军所擒,而是丈夫竟在大难临头之时再一次弃她不顾。与王皇后一脸悲苦不同,太后则在宫女的搀扶下冷冷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叛将,浑然没有半点被儿子抛弃的悲色。
塔新策等人就那么跪在那里,王皇后和太后却是一声不言,那些被擒的士卒和朝官也是无人敢言。塔新策心中暗叹一声,正要起身,却听耳畔传来一个少年的喝斥声。
“塔贼,我父皇负了你,我父子俩负了你什么,使你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
塔新策听了那少年的喝斥声,却一点也不恼火,而是恭敬的叫了一声:“殿下!”
这少年自是朱由榔的太子朱慈煊,塔新策作乱之时,他正在祖母身边,情急之下便要去寻父皇,可却不见父皇身影。在去寻找母后之时,朱慈煊看到了正带兵往西去的吴三枚,他立即叫喊起来,可吴三枚却似乎没有看见他,打马走了。无奈,朱慈煊便独自去找母后,最后和王皇后、太后等人一起被叛军擒住。
第1017章 我替晋王杀你!
“塔贼,你抬起头来看我,你告诉我,我父子到底负了你什么!”朱慈煊横眉怒指,与其父懦弱模样不同,竟是铁骨铮铮,浑然不惧周遭一众执刀按矛的叛兵。
“煊儿!”
王皇后唯恐塔新策会恼羞成怒,对太子不利,便将儿子拽到跟前,搂进怀里。因动作有些大,令得王皇后再次腹痛,太子见了,忙扶母亲坐下,又轻轻的为母亲按抚肚子。王皇后眼含泪光,再想到不顾她母子的丈夫,更是心伤。
太后却是露出欣慰笑容,对孙儿点了点头,柔声道:“你比你父皇更像个男人。”尔后缓缓上前走到塔新策等人面前,很是平静道:“你们欲如何处置哀家与皇后、东宫?是要将我们处死么,若是如此,便不劳你们动手,给哀家三尺白绫便是。”
“末将万万不敢!”
塔新策惶恐不安,将头重重磕了下去。
“不敢?”太后微哼一声:“你若不敢,哀家此刻便不会与你说这话。”
塔新策无语,跪了许久之后,终是咬牙起身。太后和王皇后等只以为塔新策是要动手处死她们,不想塔新策却一语不发领人退下。
见状,王皇后和太后都是困惑,塔新策身后一千总模样的军官却是眉头大皱,却因耳目众多,不便和塔新策多言,便默不作声跟随在后。
塔新策走到一棵大树下,那千总模样的军官忽的脚下加快。塔新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眼,眉头微皱,尔后挥手示意部下和亲兵都散开。
树下只他二人。
这千总便是扮作塔部千总的太平军军情司副使宋英,为了策反塔新策及云贵其他一些非吴三桂嫡系的吴军将领,他早在去年就秘密在西南活动。塔新策是他亲自策反成功的第一个吴军重要将领,只是眼看大功告成,塔新策却突然停手,任由朱由榔逃走,这让宋英很是愤怒,然而他却知此刻不是指责塔新策的时候,故而耐着性子道:“塔将军,吴三辅和张国柱他们已是丧家之犬,士无军心,你为何不派兵追杀?”
塔新策知道宋英会有此问,他指了指黑漆漆的丛山,摇头道:“黑夜之中,如何追杀?再者吴三辅手下还有千余精兵,冒然追杀,不防他狗急跳墙?”
宋英沉默片刻,直言:“将军怕不是害怕吴三辅狗急跳墙,而是不愿追杀朱由榔吧。”
塔新策听后,吐了一口气,并不答话。宋英知道他如何想,摇头道:“将军怕担上恶名,这点在下能够理解,只是将军有无想过,我家大帅会如何看将军?”
此语隐有威胁之意了,塔新策却无惧色,坦荡道:“当日我答应归顺齐王,乃是钦佩齐王乃是杀鞑好汉,只想从此追随齐王麾下,荡平满鞑,恢复我汉人江山,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为齐王殿下弑君。”
宋英纠正道:“当今天子已是定武皇帝,朱由榔已不再是大明天子。”
塔新策将手一摆:“那也是太上皇,是君!”
宋英冷笑一声:“不顾天下抗清军民的弃国之人,何以为君!”
“既如此,齐王殿下怎的还要尊皇上为太上皇?”
“这……”
宋英没想到看着一介武夫的塔新策口舌如此伶俐,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片刻之后,塔新策长长一叹:“我能做的都做了,阁下就不必强求塔某了,若将来齐王殿下怪罪下来,塔某一力担之便是。”
“将军真的不肯出兵追击?”
宋英有些不甘心,朱由榔此刻定然不会逃太远,若塔新策肯派人追,极有可能将人追到。
塔新策摇了摇头,神情在远处火光映射下无比坚定。宋英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好强求将军,只是那母子二人将军却要交给在下带走。”
然而塔新策却依旧不肯,他拒绝了宋英的要求,说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我不会交给你,我亲自送去南都。”
“将军这是信不过在下?”
塔新策看了眼一脸不满的宋英,竟是不再理会,抬脚便走。
宋英脸上阴晴不定,他手中并无多少人手,自不可能将王皇后和太子从塔新策手中抢过去。
但难道真要将王皇后和太子活着送去南都,王皇后肚子里恐怕还有一个,若让他们活着,日后恐有隐患。
宋英眉头深皱,许久,他摇了摇头,大帅的明确要求是朱由榔必须死,至于王皇后母子如何安排,大帅并未有过吩咐,所以他还是不要擅作主张得好。至于朱由榔那边,哼,躲得过塔新策,还得看他有没有命能活着去重庆。又担忧不知庆阳王冯双礼肯不肯派兵拦截朱由榔一行,若是冯双礼也如塔新策这般对朱由榔念旧情,只怕事情便有些麻烦。
……
塔新策无面目去见王皇后和太子,便要部将前去传话,说待天亮之后便将她们带回贵阳,然后送往南都。塔新策保证不会伤害皇后、太后、太子性命,请她们宽下心来。王皇后对此半信半疑,可是人已在人家手中,生死还不是由人家捏着,由不得她。这夜,除在最初时混乱时被杀之人外,只有一人被处死,此人便是曾今的永历内阁首辅马吉翔。
马吉翔自与女婿杨在、皇亲王惟恭被缅人交给吴三桂后,便如当年攀附孙可望,出卖朱由榔一般向吴三桂磕头称臣。吴三桂懒得理会他,之所以留他命在,不过是洪承畴的主意。洪承畴给马吉翔安排了一个礼部尚书的虚衔,一直养在贵阳城中。原是准备等文安之来贵阳出任首辅,再让马吉翔入阁牵制文安之,不想文安之却以病重为由迟迟不肯来贵阳,这就让洪承畴欲借文安之声望组阁的算盘落空,连带着马吉翔也失去价值。等到洪承畴病死,马吉翔更是被吴三桂抛到脑后,没有杀他的原因只因忙着东进中原,夺取北京,顾不得理会贵阳这边的事。
马吉翔倒好,巴不得所有人将他忘记,这次随朱由榔出城逃跑,他更是不声不响,以致朱由榔都不知道马吉翔也跟着逃了出来。然而他表现的再低调,却始终有人记得他,塔新策便是其中之一。
塔新策亲自处决的马吉翔,马吉翔被带出来时,看到沉着脸看自己的塔新策,知道大事不好,当场跪下讨饶,塔新策却不放过他,大呼一声:“我替晋王,替巩昌王杀你这奸贼!”
话音一落,马吉翔人头落地。
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