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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拜佛?还愿?”
“不是。我的师父是那里的住持,都梁的国师。他精于硬家武功,也擅于药石,我带着你去给他瞧瞧。”
我闻言一下想起去围场之时,马车上做的那个让人振奋的梦,于是调侃他道,“怎的小云你不拜入胤天宗门下?不若,此刻我亦能唤你一声师侄啊!”
他扭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轻轻一笑道,“若是我拜入胤天宗门下,怎敢拿了鬼鬼祟祟偷自家银庄的师叔做丫鬟?”
镇国寺坐落在京城西郊的半山腰上,红枫环绕,遍地落叶,将这古刹承托的祥云淼淼,有无穷尽的神圣之感。
马车只能行进到山下,我与都予熙下了马车,自羊肠小道一路蜿蜒向上,踩在一堆一堆的红叶上,让我的心也随之平和。
这段路其实并不长,我与都予熙只走了半刻时间,便到了山门口。镇国寺前扫落叶的沙弥一见都予熙,连忙双手合十,唤道,“淳王爷。”
都予熙亦是双手合十回礼,“戒嗔师父,还麻烦您代为通传恩师,予熙求见。”
戒嗔放下扫帚,“淳王爷和这位女施主请与禅房稍等,贫僧这就去请示住持。”
都予熙带着我在禅房坐下,我趁着住持大师还未到,偷偷问都予熙,“少爷,这里的大师您都认识?”
他背对着我,正在翻阅书阁上的佛经,“嗯,学武之时,一直住在镇国寺。”
我瞅着他淡然清水般的背景深思,“难怪少爷您练就了一份大师般的佛心……”实在是平静如水啊平静如水……
“阿弥陀佛。女施主不可在背后言说他人,佛曰,多舌是罪。”声似醇酒,涓涓潺潺。我一惊,望向门口。只见一张道骨仙风之面,童颜鹤须,难辨年龄。
料想此人便是都予熙的师父,都予熙从小丧母继而丧父,唯一的同胞兄长都予逸又是个没着落的性子,这师父在他心中怕是重中之重,我不敢有丝毫马虎,怕惹得师父不快,于是忙不紧地别手蹩脚地起身,有些懊悔刚刚的措辞,但是我说的是都予熙,何来背后言说他人?难道师父竟然能猜到我心里想说的其实是他?
有些忐忑地看他一眼,随即感受到他雪亮的眼神,心中一急,脱口叫道,“师父!”
住持师父却恍若未闻,专注盯我半晌,眼光未曾移过半厘。
都予熙此时也已走过来,在住持师父面前跪下,深深一拜,“徒儿见过师父。”
我也跟着跪下,对着师父甜甜一笑,以望博得他的青睐。
师父未曾言语,在我刚刚坐的凳子上坐下,手中一串珠,平心静气粒粒捻过,“娃娃,你年纪轻轻心术不正,不是好兆头啊!”
我一怔,我曾听得人家说我长相不正、心性过急,却从未听得有人评价我心术不正。
“师父,您再看一眼,小女子我从未曾做过半件坏事,更加从未想过,说心术不正是不是有些……”
都予熙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他师父,“师父?”
那和尚高深一笑,“哼!殷奎的徒弟能好到哪里去?”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和尚跟我师父怕是曾经有甚过节,是以一下便探知了我的底细……我默默地闷头,看来还是回胤天宗找师父给我治治比较保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考试一塌糊涂一塌糊涂……求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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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美人图
我干脆闷着头不看那和尚,余光瞥见都予熙却是十分镇定,对着他师父又是一拜,“师父,菁儿行事独特却从无害人之心,还望师父看在徒儿的面上替她把脉问诊。”
那和尚没有说话,良久一声叹息,“出家人慈悲为怀,女施主请坐,待老衲给你瞧上一瞧。”
这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笃定地抬头起身,在师父旁边的木椅上坐下,“多谢师父。”
“贫僧法号了崖。”
我会意,叫道,“了崖大师。”随即将手放至椅子中间的茶几上,以便他把脉。
都予逸亦是起身立至大师身后,眉头深锁。
大师抚脉许久,终于收手捻珠,闭目问道,“如今还剩几成功力?”
“八成不到。”我答道。
“嗯。”他似是闭目深思,半晌方才抬了抬眉,对着都予熙道,“予熙,与我去一趟藏经阁。”
说完便径自出门去了。
我心中有些忐忑,难不成真的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连武功都练不了了?
都予熙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头,目光春水般涓涓,“在这等我,不会有事的。”
我在禅房内坐立不安,而了崖大师和都予熙两人一走便是两个时辰,此刻天色已然灰蒙蒙,眼看白昼就要被黑夜压倒,他们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书阁上的经书已经被我翻了个遍,我刚待出门去寻他们二人,却见在寺门口遇见那位戒嗔师父拿着火石来掌灯了。
他一见我,单手行了佛礼,“施主,住持大师叫贫僧给您备了素菜、禅房,还请施主稍候随我前去。”
我回礼道谢,等他给禅房上了灯,点了烛火,方才尾随在他身后去了寺庙东厢的一间客房。
客房的门开着,远远便瞧见桌上已经布好了菜,屋里掌了几盏莲花佛灯,融融暖暖甚为明亮。
戒嗔师父将我带至门前,又是一行礼,“施主慢用,淳王爷让贫僧转告施主,今天便在镇国寺歇息一晚。”
“好,多谢戒嗔师父。”我回礼。
“用完饭,可出得东厢叫贫僧来收拾。”他转身欲走,又忽地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对了,这间客房其实是淳王爷的专用厢房,王爷在镇国寺之时,一直住在这里的。”
我一愣,“那他今天住哪?”
“许是与住持参禅吧。”
我目送戒嗔师父才缓缓出了东厢的门,这才回屋用了点素食,素食很简单,一道白水豆腐,一道清炒菜花。
我见桌子旁边便放着送菜用的托盘,干脆自己收了碗筷,送出了东厢。
顺道又问了都予熙的去向,得到的答复仍然是正与住持参禅。
悻悻回了客房,见天色尚早,我也不愿就寝,想起这里曾经是都予熙的住所,便一时兴起,仔细地观察起了这间厢房。
厢房的中间是个圆桌,东边隔着一个半月木门,是书阁和书桌,西边的半月木门之后是睡塌。
我走至书阁旁,拿起几本书看看少爷平日里都读些什么,却没想到皆是佛经一类。
书桌上只简单的摆了文房四宝和一个笔洗,我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瞥见书阁最下面的盒子旁放了一摞画卷,统一用墨色的木轴裱起卷好。
我抬头看了看屋内,隐约有留空的挂钉,却未见墙上挂着书画,我略一思索,怕是晒书的沙弥将画晒了便未曾挂起,只是卷起放在书阁的最下面一层。
我抽出其中一卷打开,这是一幅佛祖参禅图,旁边题了一行字,“拈花一笑泯尘埃”,说的应当是佛祖拈花的典故。
这是都予熙的笔迹,旁边还写了年月盖了印章。
我心下微微诧异,认识少爷这么久,知道他写的一手劲道的好字,却不知他原来一手丹青也称得上妙笔。
再抽出一卷,是一副孩童嬉戏图,小泉边宁静安详的场面,其乐无穷,题字是,“轻风素来拂面拢”。
看来,这些画卷倒不是哪个晒书的沙弥忘了挂回墙上,而是少爷的童年记事。
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窥伺了少爷的童年,一边心中温温,一边又有些惶然,但还是忍不住又开了一幅卷轴。
这次画上是个女子,神情安静笑容隐晦,眉眼清晰可辨跃于纸上,虽说只是一副工笔画像,我却似是看见了这女子一般……知晓她会怎么笑,怎么言语,怎么动作……足见作画之人花了多大的心思。
然而,我却有种失去五感之兆,晦涩地低头看一眼边上的题词,
“桃花也解愁,日里韶光度。
目送楚天遥,何时春归路。
春若有情春更苦,可知点点碧苔心。
夕阳山外山,不知丝萝何时寄乔木?”
心下一阵闷痛——碧苔!碧苔!又是碧苔!
我慌张地将那副肖像卷起,浑身比与师父练剑时不慎被击中还要痛苦。
我两手互相紧握,告知自己不必瑟瑟,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少爷或许早已忘了她,而那个女子也出家了……
夜已黑,皓白的月光明晃晃透过窗棱,压过屋内的莲花佛灯洒在窗纸上,印着斑驳婆娑的树影叫我害怕。
为何我明明之前听过碧苔,心中无感,偏偏今日见到这画像方才如此慌张?我凝起心神,再度打开那张画像……
施碧苔并不十分漂亮,但是目光之间风采毕露,偏偏叫人看了十分舒服。尤其是眉眼一块,我熟悉非常。
拿着画卷,我慌忙走近西边的卧室,借着莲花灯的融光望进梳妆台的铜镜里,心里顿时冰凉一片。
我看了自己十六年的脸,如若都觉得与画中的施碧苔,于眉眼之间十分相像,那么少爷呢?是以他一见我,才慷慨非常,所以去新川的路上纵容我做任何事情,还处处为我铺好台阶?
我生涩地咽下几口唾沫,那些犹在耳畔的细语,恍若生生抽了我自个耳光,眨眼,我深以为意的信仰支离破碎,如同站在悬崖之上,四面皆是深渊,而我,摇摇欲坠。
定一定心神,我将抽出的几副书画全部放回原位,未解衣裳,便爬上了睡塌,在墙角缩成一团。
本以为自己心下五味陈杂,定是睡不着,没想到脑中掏空,虽然未熟睡,却还是时梦时醒地睡了开去。
如此许久,隐约半夜,抑或已是天明,我再度从浅睡中醒来,正觉得头痛欲裂,不妨听得房门轻动,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向睡塌行来。
我只觉得万分疲惫,只是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忽地又听到那人轻轻喟叹,声音一出,我便认出,来人是都予熙。
我仍旧未睁开眼睛,感觉他拉了拉我身上的被褥,在我脖颈处压一压,随后又靠将过来,在我眉眼处轻轻一吻。
这眉眼处的一吻,让我浑身为之一颤,仿若掉进了冰窖里,从来未曾如此冷过。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震动,连忙在被褥外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抚。
待他走后,我方才睁开眼睛,再无睡意。
看着窗外一树一树的菩提,随风微微晃动,在窗纸上枝桠交错。忽然间,我有些想念南陵的爹爹娘亲,想念他们心疼地将我护在怀里,想念他们甜蜜地叫我宝贝,想念他们一心一意真心地为我好。
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站在窗边,望着最后一丝黑暗被隐隐的鱼肚白照亮,我约莫估计了时间,整理了头发衣裳,方才出了厢房门。
一出东厢,已有许多沙弥在东厢外面清扫院子,我走向最近的一位小沙弥问道,“小师父,淳王爷和住持大师呢?”
那位小师父一见我连忙收了扫把行礼,“回禀施主,淳王爷上朝去了,让吾等见了施主与您说一声,马车在山下等您。住持此刻在上早课,施主若是要见住持,须得等上片刻。”
我谢过他,往了崖大师讲早课的佛心殿去了。
说来也巧,刚刚到大殿门口,却见众多和尚做完早课,正鱼贯而出。
恰逢戒嗔师父也出得大殿,我请他代为通传。
了崖大师未让我进殿,却是自己出了大殿,看我半晌,道,“女娃娃昨日睡得不好?”
我点头,“为一事困扰,不得解,只能忧。”
他高深一笑,捋了捋胡须下摆,佛珠一甩,“世间万物有因有果,缘何要忧呢?”
说罢,将我领至寺内一池塘边。
我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从袈裟里摸出一把鱼食洒进池塘里,奇道,“大师,您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