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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只有自己一人了……”荀采看着榻前的四盏灯出神,隐约之中似乎看见了自己去世多日的夫君,心中苦笑道:“终究还是没能给郎君服丧够时日啊……”
烛火轻轻摇曳着,即使是在白天,荀采也能够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因为已经燃烧了一夜,烛火基本上已经快要尽了,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今日是你的头七……只憾我这一走,沐儿能给谁抚养?还有小弟,我总是不放心他,万一他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哎,父亲大人也是,整日脾气极大,如此对肝极其不好,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患上重病……希望女儿走后,父亲能够好好对待弟弟和兄长们。”
纵然讨论了一天一夜,荀采终究没有打算改嫁给郭奕;在她看来,既然自己已经生下了阴家的血肉,怎么还能侍奉于郭家?
这……或许是一个封建女子最后的执着吧。
“娥皇牵素手,白发予长生……长生意未尽,此恨犹负心。”
荀采从一旁的镜台上取了敷在脸上的脂粉,玉手轻点其上,竟像一支笔一样,在房门上轻轻地写了起来;窗外微风浮动,仿佛是人步履的声音一般。荀采害怕了,他并不害怕死亡,他害怕的是寻死的时候被人发现,若是这样,那她就再也无法保持自己最后的贞洁了……
最后一个字只写了一半,荀采停下了,似乎是害怕误了时间;她取下了腰间的布带,测试了一下它的坚韧程度,又从房间内找了一张略高的小柜垫脚尖。她将布带悬在半空中,打了个结,就在她准备将脑袋伸进去的时候,心中却想起了各种画面……
年幼之时,曾被父亲亲切对待,那时候,她觉得父亲是世上最伟大,最高大的人。
逐渐长大,父亲却因为党锢之祸的缘故远逃海外,自己与母亲兄长相依为命,虽然那时候荀家的条件比较艰苦,但一家其乐融融,并无大碍……
再后来,荀罡出生了,她虽然的到了个弟弟欣喜若狂,却也因此失去了母亲……
而后,她遇见了阴瑜,阴瑜的才气让她无比欢喜,虽然身体病怏怏的,但荀采那时便已决定,此生非此人不嫁;当然,没有任何阻碍的,她成功了。
可惜……父亲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个听自己话的中年人,而是一个一意孤行的小老头,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女儿朝悬崖上逼。
最后……直到现在,一个十九岁的生命就将陨落;生命之快,瞬息万变,竟无法与自己的人生搏斗,战至最后一秒。
也许,这便是一个女子的可悲与无奈吧……
“沐儿……娘亲无情,只愿你能与小弟一起,平安快乐……”
四盏灯燃烧尽了最后一丝油,终于熄灭了;人的一生不正因为如此?照亮了,却在最后一刻即将熄灭之时,绽放出自己最耀眼,却最微弱的光芒,如何不令人叹惋?
微风自窗外袭来,刮动着写在门上的粉尘,那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是一个女子对世俗不公的呐喊,却也是她这一生最有价值的体现……或许多年之后再来观望,只是一抔黄沙,流逝于山河之中——
尸还阴。
将尸体,还给阴家……
………………………………
第三十七回 谷中最后一日
六月,原本是个生机盎然,阳光明媚的绝佳日子。在这么好的一个时间里,若是一直待在屋中,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但,荀罡并不打算出来。
他将自己关在竹屋中,似乎想要躲藏在阴影下;无论荀表、荀棐还是荀爽,都无法将他叫出来,只能每天叫一名下人将饭食放在门口罢了。
或许在平时,荀爽早就发飙了,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会……
荀罡颓然坐在榻上,抑郁缠绕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或许他早就该明白了,自从自己去往山上的那一刻起,荀采便注定会有这么一个归宿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荀爽将荀采往悬崖上推,而自己呢?自己难道不是帮凶吗?或许在荀采看来,自己这个三岁小孩并不知道是非对错,只知道行使命令罢了;但荀罡如何能够原谅?他已经二十好几了!
他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没能分清楚是非对错,难道还能责怪到荀爽身上去?
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荀罡一直在反思,甚至都有轻生的欲望了;但是,他还是止住了。他没有理由跟随荀采而去,而且在荀采心中,若是自己就这么跟着去了,只怕她在黄泉下面也会怨恨自己吧……
但至少……他不想再在这个谷中多有逗留了,他更不想看见荀爽;一旦看见荀爽,他毫无波澜的心中总是会突然想起荀采最后在马车中的那副笑脸,虽美丽,却令人叹息。
如果这件事情真要怪罪一个人的话……或许整件事情,都是荀爽一意孤行的罪过吧。
但他似乎忘了,真正希望将荀采改嫁的人,不仅是荀爽,还有那个去世多日的阴瑜;或许将整件事情怪罪到阴瑜身上,荀罡心中都会好受一点吧。
“吱呀……”
门轻轻的打开了,荀罡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发现开门的是多日不见的徐庶,荀罡一惊,心里面差点都把徐庶这件事情给忘了。
既然徐庶已经回来了……那,这个地方也可以不用再待下去了。
“公子……”徐庶颤巍巍的开了门,也不知道是在畏惧什么,“公子,元直回来了。”
荀罡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再没有其他言语,徐庶将门带上,正坐到了荀罡面前,说道:“公子,前些时日元直给公子造成麻烦了,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区区小事,不必记在心上……我倒挺想知道,典韦是用什么方法把你从那失魂沟里带回来的。”荀罡严肃的开着玩笑,但或许只是条件反射罢了,荀罡现在并没有心思开玩笑。
“这个……公子就莫要追究了。”
这二十日徐庶与典韦并没有待在颍川,而是去了北方,去了边关将士的妻庶家,看见许多女子纵然丈夫远征塞外,也能够带着自己的孩子淡然过活,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堕落下去?
世界上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依旧坚强活着,自己有什么理由堕落?
至于他做出这般难受的表情,完全是旅途颠簸的缘故,或许还会有车厢里的不可描述……
徐庶似乎想起这将近二十天所看见的一切,心中一阵无奈,却又不得不感谢典韦一番:“对了公子,在下从大公子那里得知了一切,还望公子节哀。”
“什么节哀不节哀的,哀早就过了……”荀罡似乎想强颜欢笑,却发现自己真的笑不起来:“此番事情与你无关,你不用多管。对了,典韦呢?”
“典大侠现在谷外等候,因为没有得到谷内允许,所以谷中守卫并不敢将他放进来。”
荀罡摸了摸下巴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是他们的职责,倒也无妨,我想凭借典韦的实力,只怕硬闯进来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典大侠并不想让公子难堪……”
“我知道我知道,”荀罡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元直,你拿我信物前往谷口,将典韦请进来,我与你二人有要事相商。”
“是!”
………………………………
“荀公子,您当着要这么做吗?”
典韦进谷之后,荀罡就拉着二人在屋中商议,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二人;虽然由于忠信这个三岁小孩的缘故,二人并没有反对,但心中的疑惑毕竟不小,为什么荀罡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二人虽然忠于荀罡,但毕竟名义上还是荀家的下人,若是这么帮助他出逃,日后如何在外面抬起头来?
荀罡叹了口气,但想起荀采,心中不免又坚定了许多,回道:“这山谷如同囚禁鸟儿的笼子,我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更何况此番女兄遇害,我实在再没有勇气去面对家中的族人……”
“女公子实为自杀,如何来的遇害一说?”徐庶问道。
听见这话,荀罡突然觉得心口痛了起来,若非是他和荀爽,荀采如何会自杀?这难道还不是遇害的?
“莫要纠结此等事情……”荀罡一句话粗略带过,随即看着典韦说道:“典韦,此间你本事最大,可曾勘察过我荀家山谷的地形?若要携带我二人出逃,可算易事?”
典韦回道:“荀公子,方才我在谷外以及进谷之时便已勘察完毕,此间明面守卫共计七人,不过守卫分散,即便是徐庶也能对付;难就难在山谷中还有许多隐藏于树木丛林中的隐形守卫,只怕少说也有二十来人。”
荀罡在谷中三年,基本上从来没有见到过所谓的隐形守卫,因此典韦说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片刻,他沉声问道:“若要逃出谷去,依你来看如何是好?”
“这个……某并不知晓那干守卫能力,若要保证他们性命,只怕不惊动谷内从正面逃跑,很难做到。”
荀罡也确实不想伤害无辜性命,若这时让他随意杀戮,只怕二人都会畏惧自己吧。
“公子,在下还有一个问题……”徐庶问道,“若要逃出谷去,我等该逃往何处?”
荀罡早有预谋,豫州治所乃是谯县,此番自然是前去谯县,便回道:“豫州刺史孔伷现在谯县,我等前去投靠他便是。”
“孔伷?”典韦听见这个名字,感觉很是陌生,“不对啊公子,现在的豫州长官是豫州牧黄琬黄使君,并没有孔伷这个人!”
我靠!糟了,竟然忘了现在孔伷还在何进手下,要到董卓时期孔伷才会出任豫州刺史,便连忙改口道:“前番去往洛阳遇见一名叫孔伷的人,想必记岔了;无论如何,我等前去谯县投靠州郡长官便好。”
听闻此言,徐庶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公子,我想您应该要想到,若是您逃出谷外,势必会引起荀家族内混乱,届时闹到皇帝那里去,只怕一个小小的豫州牧,还无法承受这等压力的。”
荀罡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荀家好面子是颍川其他家族所达不到的,尤其是大长老荀衢;若让外界知道荀罡逃离,势必会对荀家名望造成剧烈打击!大长老是个聪明人,他是不会到处宣扬荀罡逃跑的,只会私下秘密调查,等他查到谯县去了,怕是我的计划已经实施一大半了。”
“公子所言有理。”徐庶被荀罡这番言论彻底折服了。
“最重要的还是另一件事……”荀罡看着典韦,“典韦,可有什么其他的逃跑路线。”
“若要逃跑,依某来看,可以从山顶先往北部逃窜,然后南下东去谯县。不过某对山顶地形并不熟悉,若有隐形守卫,势必会有一场大战,届时必然会有极大的声响。”
“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荀罡说道,毕竟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北方是吗……对了,我等必须先前往阳翟一趟!”
“阳翟?”典韦纳了闷,“公子,阳翟与谯县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而且阳翟处于司隶豫州交界处,多有匪乱,为何要前往阳翟?”
“我想……公子是想去接之前说的阳翟隐士吧。”徐庶却一语道破。
荀罡点了点头,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动身了,那就必须要去把郭嘉接上。
“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