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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你来了是吧，不用在外面侯着了，进来吧！”
宫殿内传来一阵男声，门口那个被叫做诺曼的中年贵人闻言，才站直了身子。他看着一旁的侍从，随手丢过一枚金币，那侍从立刻满脸笑意，低声地对他点头一笑：“多谢公爵大人……”
诺曼这才整了整衣袖，走进了宫殿内。宫殿中央，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正坐在一张圆桌的最上方，见诺曼进来之后，才温笑着说道：“你来了，坐吧！”
诺曼见这位贵人神色平静，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疑惑：此刻已经是入夜时分，按照帝国律法和皇宫的规定，入夜之后，非皇室贵族不得进入皇宫重地。而自己却在傍晚时分收到宫廷侍从的秘密知会，才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眼前的这位贵人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才对。
诺曼想到这里，才低声说道：“陛下……”
那圆桌上方的华服男人一言不发，不过此刻诺曼对他称谓和态度，显然已经表明了这个宫殿内的中年男人的身份：他正是当今光明帝国皇帝本人——蒙德维亚四世！
蒙德维亚四世见诺曼公爵坐在了对面的圆桌上，才缓缓凝视着他：
“前天西斯廷的密报送回帝都，说是已经进入西北图兰行省，我想着，今天他应该已经到达漠西瓦伦城了吧。
先前卡萨公爵送禀的军报，我也已经看了。哼，在打了一年的仗，漠西军竟然只折损不到两万人！他们似乎还击杀了马其顿的一个统军的王子，这才逼得那些家伙退兵，这些事情，可是远远的超乎我的预料呢……”
诺曼公爵一声不吭，听蒙德维亚说完这些，才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你说的这些，我也得到了消息。按照图兰行省总督上呈军部的军件来看，苏娅呈报的军情应该不会有假。而且马其顿退兵之后，也随即发丧，看来确实是有什么大人物战死才对。”
蒙德维亚眼神扫过诺曼，才有些冷冷的说道：
“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杀一个马其顿王子的功勋我还给得起，就算是她把那个巴赛勒斯干掉了，我也不担心什么！
只是漠西军！漠西军！这个帝国西疆的顽疾，却依旧存在！这个苏娅是故意的，故意避战不出，反而保留下了漠西军主力！这个女人倒是有些手段，只是西北的问题却更让我头疼！她要的可不只是功赏，她还要钱，要粮！这次战役，恐怕帝国最后反而还要为漠西买账了！”
蒙德维亚说到这里，见诺曼一言不发，沉吟了片刻，语气才稍稍低了几分。
这位光明帝国的统治者，帝国皇帝陛下看了诺曼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有些叹息：
“二十多年来，漠西军日渐做大，从先帝开始，就一直对漠西采用拉拢的安抚手段。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诺曼公爵闻言，心里一动，却点点头说道：
“陛下，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多年以来，帝国对漠西养兵，养民，一是因为漠西确实为西疆要地。
它隔帝国远而离草原人和马其顿近，可谓是敌区最好的前线阵地。一旦西疆燃起战火，只要在漠西屯驻重兵，就能防止帝国腹地暴露于敌前。
漠西在帝国手里，进可从此出兵，远图草原，马其顿！退可屯兵于此，拒外地于漠西！帝国数百年历史，无不验证了漠西是一块军政要地。
二是漠西靠近草原，远离帝国，当地民风彪悍，漠西人大多好勇斗狠，组建的军队战斗力确实要比普通的常备军团要高的多。
漠西本就是帝国西疆军事要地，加上又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镇守。只要漠西在帝国手里，西疆就能保持安定，帝国就能保证昌荣！”
“呵呵……西疆安定，帝国昌荣！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蒙德维亚摇摇头，目光里透出几分凝重，他忽然从位子上起身，背对着诺曼沉吟道：
“不错，你说的这些，正是帝国历代皇帝的想法，甚至包括先帝在内，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偏偏我却不这么想！”
诺曼心里一震，却发现这位帝国皇帝一脸的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窗外的皇城：
“自我继位以来，外有马其顿，伊斯比，甚至是草原人这样的外敌。
内呢，北部的岭北军，西疆的漠西军，还有东海的那些海盗，以及帝国内的那群一直对皇权心怀不轨的家伙……这些所有，都让我在头疼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帝国会面对这么多的内忧外患？！
光明帝国开国数百年，无论是历史文化或者是国土领地，都是人类世界的第一大强国。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强大的国度，却从未平息强大，统一人类各国呢？！
原因不是出在外面，而是帝国内部！是帝国数百年来的体制已经出现了问题！只不过这些致命的错误正在越发显现而已！”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夜密谋
“因为帝国的体制本就出现了错误，错的可笑，错的荒唐！！”
蒙德维亚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诺曼公爵这样的帝国重臣都忍不住心头一惊！
若是旁人说这话，恐怕早就被抓进监牢里问责了。即便是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敢轻易说出这种话，但是这位帝国皇帝本人此话一出，这里面的分量，可就不是他随意表态的了。
纵然自己是这位皇帝陛下的亲信大臣，在他还是皇子之时，自己家族就效忠于他，并为他的皇位也付出了很大的财力人力。
自皇帝陛下继位以来，也对诺曼家族颇为宠信，甚至在自己的父亲，上一任诺曼侯爵去世以后，更是封自己为公爵之尊！纵观帝国上下，有公爵之位的非皇室成员，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即便这样，当诺曼公爵听到这位皇帝陛下这么说，依旧选择了闭上了嘴。
“帝国从数百年来建国之时，就已经埋下了祸根！这祸根便是光明帝国数百年来纷争的源头，西部的马其顿，北方的伊斯比，无不是因为帝国内部不稳才趁势崛起的！
帝国最大的错误，就是这行省军制！一省总督掌握军政财权，中央几乎难以压制。帝国腹地和东部的行省倒还算了，像漠西岭北这样的帝国边境要地，却几乎只识总督不识帝国！这样的行省之长，与独立的小帝国有什么区别？”
蒙德维亚脸色难看，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们只看到了漠西的重要，却没有看到西北军的嚣张跋扈！就拿那个赫鲁来说，在漠西掌军十余年，几乎是西北的土皇帝！帝国中央每年要花费一两百万军费养兵，拨调的粮草物资更是不计其数，但是战事一开，结果如何？
韦尔这一年来，每隔半个月就向我传递一次密信。自战事爆发以来，所有中央下达的军令都被赫鲁丢在一旁，军队节制也都几乎出自他一人的决策！这样的态度，把帝国置于何地？把我这个帝国皇帝置于何地？！”
诺曼公爵神色凝重，听蒙德维亚四世有些愤怒，这时才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
“陛下，您也不要太过生气，漠西之疾在帝国身上已非一两日，赫鲁已经被调到帝都，战事也已消弭。纵然漠西军势力还在，但只要赫鲁一日不死，漠西军的那些家伙恐怕也断然不敢反叛。
如今西斯廷大人也已经就任漠西特使，想必只要他细细周旋，漠西倒也乱不起来。毕竟漠西最棘手的不过是那些西北军将领，只要把他们稳住，西疆就能安定。”
“军制，军制……”
蒙德维亚四世一只手握拳，手背轻轻地扣在桌子上，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诺曼啊，你们家族自先帝起就一直效忠皇室，我继位以来，也一直把你当作心腹重臣。如今帝国内忧外患，我纵观整个帝国，能信任的贵族势力也不过你们了。
虽然我知道你和埃略斯家族有些关系，但是却一直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信任！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诺曼闻言，心里顿时一惊，忍不住已经匍匐下了身子，几乎趴在地上，脸上的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说道：
“陛下……您的恩惠和信任，我诺曼家族从不敢忘记，我诺曼自十六岁入宫陪读时，就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这二十多年里，家族始终一心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帝国，诺曼一日也不敢忘记陛下对我，对家族的支持与信任！”
蒙德维亚四世眯着眼睛，眼神细细地扫过跪在地上的诺曼公爵，过了半天，他眼里的精芒才渐渐消退了下去：
“你也不用这样紧张，你的忠诚我自然是知道的。若非如此，这些年也不会一手将你提拔起来……说起来，佩里也已经在漠西待了一年多了吧？这次召回苏娅的时候，我也让他回来了。
这次漠西也算是打了一场胜仗，重挫了马其顿的那个巴赛勒斯。我已经想过了，等佩里回到帝都以后，就让他进入御林军，做一个营官吧！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诺曼公爵闻言，顿时神色越加恭敬，低声说道：
“我当时让佩里去漠西，也不过是为了磨练一下这小子而已。如今陛下既然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极为愿意的。”
蒙德维亚听了这话，脸上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不由得拍拍诺曼公爵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才缓缓说道：
“诺曼，你我都是从小便相识的旧交，虽然名义上我们是皇帝与封臣，但是我却始终把你当朋友看的。
如今帝国内忧外患，我只有信任你了。今天这话，你听了也就罢了，除了这个门，你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不管是漠西还是埃略斯家族，都是帝国体制上的一根刺，你要知道，我要改变的，不是一个家族或者一个行省！东边的那些神棍，可是也不太老实呢……”
诺曼公爵神色一紧，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凝重：“陛下说的是……神殿那边？”
蒙德维亚四世缓缓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脸庞上也是带着复杂的情绪，语气颇有些生硬地说道：
“不错，光明帝国立国数百年，我看不管是处理帝国军制，还是对地方收权，始终也不过是为了和这些家伙对抗罢了！
哼，光明帝国，光明帝国，在这‘光明神殿’的名义下，还有多少人记得我蒙德维亚家族的帝国呢……神权皇权相争数百年，在这个时候，自然要防备神殿那边的举动。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神殿那边，给我盯紧点……”
诺曼闻言，立刻思索了片刻，低头应允了下来。
蒙德维亚见状，才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是如此，那你就下去吧，会有侍从带你出皇宫的。其他的事情，等苏娅回到帝都之后，我会再和你商议的。”
诺曼这才点头退出宫殿，一旁的门外的侍从果然还在等候他，见他出来，才恭敬地引着他离去。
蒙德维亚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圆桌上，看着桌上的纯金烛台上火光跳动，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对着空气说道：“你看这个家伙如何？”
空荡荡的宫殿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但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殿内一旁的阴影深处，竟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然后传来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诺曼这个人，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