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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菲托斯的儿子,福基斯人中最勇敢的斗士,家住
著名的帕诺裴乌斯,统治着众多的子民。
投枪扎在锁骨下,犀利的铜尖
穿筋破骨,从肩膀的根座里捅出;
他随即倒地,轰然一声,铠甲在身上铿锵作响。
接着,埃阿斯击倒了福耳库斯,法伊诺普斯聪慧的儿子,
其时正跨护着希波苏斯,打在肚腹正中,
捅穿胸甲的虚处,内脏从铜甲里
迸挤出来;福耳库斯随即倒地,手抓泥尘。
特洛伊人的首领们开始退却,包括光荣的赫克托耳;
阿开亚人放声吼叫,拖走希波苏斯和
福耳库斯的遗体,从他们肩上剥下铠甲。
其时,面对嗜战的阿开亚兵壮,特洛伊人可能会再次爬过
城墙,逃回伊利昂,背着惊恐的包袱,跌跌撞撞,而
阿耳吉维人却可能冲破宙斯定下的规限,以自己的
勇武和力量,争得荣光,要不是阿波罗亲自
催励起埃内阿斯的战力,以信使裴里法斯的形象,
厄普托斯之子,在埃内阿斯的老父面前,守着
此份职务,迈入苍黄的暮年——一位心地善良的好人。
以此人的模样,宙斯之子阿波罗对他说道:
“埃内阿斯,你和你的部属何以能够保卫陡峭的伊利昂,
违背神的意愿?从前,我曾见过一些凡人,
坚信自己的勇武和力量,凭藉他们的骠健和军队的
战力——虽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保卫自己的城邦。
但是,宙斯现正站在我们一边,打算让我们,而不是
达奈人获取胜利。问题在于你,你已被吓得躲躲闪闪,竟然不
敢战斗!”
他言罢,埃内阿斯看着他的脸面,听出此乃
远射手阿波罗的声音,于是对着赫克托耳喊话,声音宏亮:
“赫克托耳,各位特洛伊首领,盟军朋友们!
可耻啊!我们正跌跌撞撞地爬回
特洛伊,背着惊恐的包袱,嗜战的阿开亚人的追杀!
没看见吗?一位神明站在我的身边,告诉我
宙斯,至高无上的神主,仍在助信我们战斗。
所以,我们必须冲向达奈人,不要让他们
把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抬回海船,干得轻轻松松!”
言罢,埃内阿斯跳出队伍,远远地站在头排壮勇的前面,
其他人则转过身子,站住脚跟,迎战阿开亚人。
其时,埃内阿斯出枪杀了雷俄克里托斯,
阿里斯巴斯之子,鲁科墨得斯高贵的伴友。
眼见伙伴倒地,嗜战的鲁科墨得斯心生怜悯,
跨步进逼,投出闪亮的枪矛,击中
阿丕萨昂,希帕索斯之子,兵士的牧者,
打在横隔膜下的肝脏上,当即酥软了他的膝腿。
此人来自土地肥沃的派俄尼亚,除了
阿斯忒罗派俄斯外,他是本部最好的战勇。
他随即倒地,勾发了嗜战的阿斯忒罗派俄斯的怜悯,
猛扑上去,寻战达奈人,心急似火,
但却不能如愿;他们围拥着帕特罗克洛斯的躯体,
用盾牌把它挡得严严实实,伸挺着枪矛。
埃阿斯穿行在人群里,发出严厉的命令,
既不让任何人退离尸体,也不让谁个
冲出队阵,离开其他阿开亚人,孤身对敌;
他要人们紧紧围聚在尸躯边,手对手地战斗。
这便是巨人埃阿斯的命令。其时,大地上碧血
殷红,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从特洛伊人和豪壮的盟军队列,
也从达奈人的队阵——流血牺牲,阿开亚人岂能幸免?
但相比之下,后者的伤亡要轻得多.因为他们从未忘记
排成紧密的队阵,互相防卫,避离凶暴的死亡。
就这样,双方激烈拼搏,如同燃烧的烈火。
你或许以为太阳和月亮已不在天空存耀:浓雾
弥漫在整个战区,最勇敢的人们拼搏的地方,
围绕着帕特罗克洛斯的躯体,墨诺伊提俄斯阵亡的儿郎。
这时,在其他地方,特洛伊人和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仍在常态下战斗,在晴朗的天空下,
透亮的日光里,大地和山脊上没有一丝
游云。他们打一阵,息一阵,中间隔开
一大段距离,避闪着此来彼往的羽箭,
飞响着痛苦的呻吟。但那些搏战在中军的战勇,却
饱受着迷雾和战火的煎熬,被无情的铜械打得七零八落。
他们是战斗中最勇敢的人。然而,战场上还有两位著名的
勇士,斯拉苏墨得斯和安提洛科斯,其时还不曾得知
豪勇的帕特罗克洛斯已死的消息,满以为
他还活着,在前排的队列里,奋战特洛伊人。
但此二位,望着伙伴们倒地死亡或撒腿奔逃,
战斗在战场的边翼,按照奈斯托耳的吩咐,
在催励他俩离开乌黑的海船,投身战斗的前夕。
整整一天,勇士们冒死拼杀,浴血
苦战,没有片刻的停息,他们全身疲软,汗如泉涌,
透湿了膝盖、小腿和支撑每一位战勇的腿足,
淋湿了双手和眼睛——两军相搏,
为了争夺捷足的阿基琉斯勇敢的伴友。
像一位制皮的工匠,把一领大公牛的皮张交给
伙计们拉扯,透浸着油脂;
他们接过牛皮,站成一个圈围,用力
张拉,直到挤出皮里的水分,吸进表层上的
油脂,人多手杂,把牛皮拉成一块绷紧的平片。
就像这样,双方勇士争扯着尸体,在一片壅塞的地面上,
朝着己方猛拉,寄怀着希望——特洛伊人企望
把它拖进伊利昂,而阿开亚人则希冀着
把它抬回深旷的海船。围绕着倒地的躯体,
双方展开了一场凶蛮的拼杀。即便是阿瑞斯,勇士的催聚者,
即便是雅典娜,目睹这场
战斗,也不会讥刺嘲讽——哪怕在他俩怒气最盛的时候。
这一天,宙斯绷紧了战争的弦线,双方打得疯疯
烈烈,成群的兵勇和驭马,为争夺帕特罗克洛斯的遗躯。然而,
卓越的阿基琉斯其时还不知帕特罗克洛斯已死的消息,
因为人们在远离快船的地方,在特洛伊
城墙下战斗。阿基琉斯亦不会想到
帕特罗克洛斯已经死去,以为他还活着,一旦逼至
城下,便会返身营房。他不曾想过,帕特罗克洛斯
会攻破城堡,没有他的参与——就是和他一起,也不曾想过。
他经常听到母亲的告嘱,通过私下的秘密渠道,
告知大神宙斯的意志,但这次,
母亲却没有告诉他这条
噩耗:他最亲爱的伴友已经阵亡。
围绕着帕特罗克洛斯的遗体,勇士们手握锋快的枪矛,
咄咄近逼,互相不停地杀砍,打得英勇壮烈。
其时,某个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会这么说道:
“朋友们,倘若现在退回深旷的海船,我们还有
什么光荣?让乌黑的大地裂开一道口子,此时
此地,把我们尽数吞咬!这是个好得多的结局,
较之把尸体让给特洛伊人,调驯烈马的壮勇,
由他们带回自己的城堡,争得荣光!”
而某个心胸豪壮的特洛伊人,此时亦会这般喊道:
“朋友们,即使命运要我们全都死在此人的
身边,即便如此,也不许任何人逃离战斗!”
他们会如此说道,催励起每一位伙伴的
战斗激情。战斗打得如此狂烈,灰铁的喧嚣
穿过荒袤的气空,冲上铜色的天穹。
然而,阿基琉斯的驭马其时离着战场伫立,
自从得知它们的驭手已经阵亡,死在
杀人不眨眼的赫克托耳手里,就一直泪流不止。
奥托墨冬,狄俄瑞斯强有力的儿子,竭己所能,
扬起舒展的皮条,一鞭又一鞭地抽打,
时而低声恳劝,时而恶语胁迫,然而,
它俩既不愿回返海船停驻的地方,赫勒斯庞特
宽阔的海岸,也不愿跑回战场,战斗在阿开亚人身旁。
它们纹丝不动地站着,像一块石碑,
矗立在坟堆上,厮守着一个死去的男人或女子,
静静地架着做工精美的战车,
低重的头脸贴着地面,热泪涌注,
夺眶而出,湿点着尘土——
它们悲悼自己的驭者,闪亮的长鬃铺泻在
轭垫的边沿,垂洒在轭架两边,沾满了污尘。
眼见它们流泪悲悼,克罗诺斯之子心生怜悯,
摇着头,对自己的心魂说道:
“可怜的东西,我们为何把你们给了王者裴琉斯,
一个凡人,而你们是长生不死、永恒不灭的天马?
为了让你们置身不幸的凡人,和他们一起忍受痛苦吗?
一切生聚和爬行在地面上的生灵,
凡人最是多灾多难。不过,
至少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不会
登上做工精致的战车,从你们后面;我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他已得获那副战甲,并因此大肆炫耀——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
现在,我将在你们的膝腿和心里注入力量,
让你们把奥托墨冬带出战场,回返
深旷的海船,因我仍将赐予特洛伊人
杀戳的荣耀,一直杀到凳板坚固的海船,
杀到太阳西下,神圣的黑夜把大地蒙罩。”
言罢,宙斯给驭马吹入蓬勃的活力,
后者抖落鬃发上的泥尘,轻松地
拉起飞滚的战车,奔驰在两军之间。
奥托墨冬一边驾车,一边战斗,尽管怀着对伙伴之死的伤愁——
他赶着马车,冲入战阵,像扑击鹅群的兀鹫,
轻而易举地闪出特洛伊混乱的人群,
继而又轻松地冲扑进去,追赶大队的散兵。
然而,尽管造得很紧,他却不能出手杀敌——
孤身一人,驾着颠簸的战车,既要驭控
飞跑的骏马,又要投枪杀敌,让他如何对付得了?
终于,伙伴中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阿尔基墨冬,莱耳开斯之子,海蒙的后代,
站在车后,对着奥托墨冬喊道:
“奥托墨冬,是哪位神祗把这个没有用益的主意
塞进你的心胸,夺走了你的睿智?你在试图
以单身之躯,和特洛伊人战斗,在这前排的
队阵中!你的伙伴已经死去;赫克托耳正
穿着阿基琉斯的甲衣,显耀他的光荣!”
听罢这番话,狄俄瑞斯之子奥托墨冬答道:
“阿尔基墨冬,阿开亚人中,还有谁比你更能调驯
这对长生不老的骏马,制驭它们的狂暴?
只有帕特罗克洛斯,和神一样精擅谋略的凡人,
在他活着的时候——可惜死和命运已经结束了他的一生。
上来吧,从我手中接过马鞭和闪亮的
缰绳;我将跳下马车,投入战斗!”
他言罢,阿尔基墨冬跃上冲跑的马车,
出手迅捷,接过皮鞭和缰绳,而
奥托墨冬则抬腿跳下战车。然而,光荣的赫克托耳看到了
他们,当即对站在近旁的埃内阿斯说道:
“埃内阿斯,身披铜甲的特洛伊人的训导,
我已望见捷足的阿基琉斯的驭马,
迅猛地冲向战斗,听命于懦弱的驭手。看来,
我有希望逮住它们,如果你愿意
和我一起行动。倘若我俩协同作战,
他俩就不敢和我们交手,面对面地战斗!”
言罢,安基塞斯骁勇的儿子欣然遵从。
他俩大步向前,挺着战盾,挡护着肩膀,厚实。
坚韧的牛皮,锻铆着大片的铜层。
克罗米俄斯和神一样的阿瑞托斯跟随冲击,
两位壮勇,带着热切的企盼,意欲
杀死阿开亚人,赶走颈脖粗壮的驭马。
可怜的蠢货!奥托墨冬将放出他们的热血,
不会让他们活着口头!他祷过宙斯,
黑心中注满了勇气和力量,对
阿尔基墨冬、他所信赖的伴友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