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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阿开亚人哀声悲悼,通宵达旦。
裴琉斯之子领头唱诵曲调凄楚的挽歌,
把杀人的双手紧贴着挚友的胸脯,
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悲号。像一头虬须满面的狮子,
被一位打鹿的猎手偷走它的幼仔,从
密密的树林里,甫及回来,方知为时已晚,恼恨不已,
急起追踪,沿着猎人的足迹,跑过一道道山谷,
企望找到他的去处,凶蛮狂烈。就像这样,
阿基琉斯哀声长叹,对慕耳弥冬人哭诉道:
“唉,荒唐啊,我说的那番空话——那天,
在裴琉斯家里,为了宽慰英雄墨诺伊提俄斯的心房!
我答应他,攻陷伊利昂后,我会把他的儿男带回
俄普斯,载誉而归,带着他的份子,他的战礼。
但是,宙斯绝不会从头至尾兑现凡人的心愿。
瞧瞧我俩的下场:你我将用鲜血染红同一块土地,
在这特洛伊平野!我已不能生还家园;裴琉斯,
我的父亲,年迈的车战者,将再也不能把我收迎进家门,
还有塞提丝,我的母亲——异乡的泥土将把我收藏!
然而,帕特罗克洛斯,由于我将步你的后尘,离开人间,
我现在不打算把你埋葬,直到带回那套铠甲和
赫克托耳的脑袋——是他杀了你,我的心胸豪壮的伴友。
在火焚遗体的柴堆前,我将砍掉十二个特洛伊人
风华正茂的儿子,消泄我对他们杀你的愤恨!
在此之前,你就躺在这里,在我的弯翘的海船前;
特洛伊妇女和束腰紧深的达耳达尼亚女子将泪流
满面,哀悼在你的身边,无论白天和黑夜——她们是
你我夺来的俘获,靠我们的勇力和粗长的
枪矛,攻克一座座凡人富有的城堡。”
言罢,卓越的阿基琉斯命令属下,
在火堆上架起一口大锅,以便尽快
洗去帕特罗克洛斯身上斑结的血污。
他们把大锅架上炽烈的柴火,注满洗澡的
清水,添上木块,燃起通红的火苗。
柴火舔着锅底,增升着水温,直至
热腾腾的浴水沸滚在闪亮的铜锅。
他们动手洗净遗体,抹上舒滑的橄榄油,
填平一道道伤口,用成年的'●'油膏,
●成年的:enneoroio,可作“九年的”解。
把他放躺在床上,盖上一层薄薄的亚麻布,
从头到脚,用一件白色的披篷罩掩全身。
整整一夜,围绕着捷足的阿基琉斯,
慕耳弥冬人哀声吟叹,悲悼帕特罗克洛斯的故亡。
其时,宙斯对赫拉发话,他的妻子和姐妹:
“这么看来,赫拉,我的牛眼睛王后,你还是实践了你的意图
你已催使捷足的阿基琉斯站挺起身子。他们都该是
你的孩子吧,这些个长发的阿开亚人?”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夫人赫拉答道:
“克罗诺斯之子,可怕的王者,你说了些什么?
即便是个凡人,也会尽己所能,帮助朋友,
尽管凡骨肉脯,没有我等的睿智。
我,自诩为女神中最高贵的姣杰,体现在
两个方面,出生次序和同你的关系——我被
尊为你的伴侣,而你是众神之主——
难道就不能因为出于恨心,谋导特洛伊人的败亡?”
就这样,他俩你来我往,一番争说;与此同时,
银脚的塞提丝来到了赫法伊斯托斯的房居,
由瘸腿的神匠自己建造,取料青铜,
固垂永久,亮似明星,闪耀在众神之中。
她找见神匠,正风风火火地穿梭在
风箱边,忙于制作二十个鼎锅,
用于排放在屋墙边,筑造坚固的房居里。
他在每个架锅下安了黄金的滑轮,
所以它们会自动滚人神祗聚会的厅堂,
然后再滑回他的府居:一批让人看了赞叹不已的精品。
一切都已制铸完毕,只缺纹工精致的
把手。其时,他正忙着安制和铆接手柄。
正当他专心摆弄手头的活计,以他的工艺和匠心,
银脚女神塞提丝已走近他的身边。
头巾闪亮的克里丝徐步前行,眼见造访的塞提丝,
克里丝,美貌的女神,声名遐迩的强臂神工的婚配。
她迎上前去,拉住塞提丝的手,叫着她的名字,说道:
“裙衫飘逸的塞提丝,是哪阵和风把你吹进我们的房居?
我们尊敬和爱慕的朋友,稀客,以前为何不常来赏光串门?
请进来吧,容我聊尽地主的情谊。”
言罢,克里丝,风姿绰约的女神,引步前行,
让塞提丝坐息一张做工精致的靠椅,造型
美观,银钉嵌饰,前面放着一只脚凳。
她开口招呼赫法伊斯托斯,喊道:
“赫法伊斯托斯,来呀,看看是谁来了——塞提丝有事相求。”
耳闻她的呼喊,著名的强臂神工答道:
“呵,是尊敬的塞提丝,好一位贵客!
她曾救过我——那一次,我可吃够了苦头,从高天上摔落,
感谢我那厚脸皮的母亲,嫌我是个拐子
想要把我藏匿。要不是欧鲁诺墨和塞提丝将我怀抱,
我的心灵将会承受何样的煎熬——
欧鲁诺墨,环世长河俄开阿诺斯的女儿。
作为工匠,我在她们那里生活了九年,制铸了许多精美的用品;
有典雅的胸针、项链、弯卷的别针和带螺纹的手镯,
在空旷的洞穴里,四周是俄开阿诺斯奔腾不息的水流,
泡沫翻涌,发出沉闷的吼声。除了
欧鲁诺墨和塞提丝——因为她俩救了我——
此事神人不知,谁也不曾悉晓。
现在,塞提丝来访我们的家居,我必将全力以赴,
竭己所能,报效发辫秀美的女神,她的
救命之恩。赶快张罗,盛情招待,
我这就去收拾,收拾我的风箱和所有的械具。”
言罢,他在砧台前直起腰来,
瘸拐着行走,灵巧地挪动干瘪的双腿。
他移开风箱,使之脱离炉火,收起所有
操用的工具,放入一只坚实的银箱。
然后,他用吸水的海绵擦净额头、双手。
粗大的脖子和多毛的胸脯,套上衫衣,
抓起一根粗重的拐杖,一瘸一拐地
前行。侍从们赶上前去,扶持着主人,
全用黄金铸成,形同少女,栩栩如生。
她们有会思考的心智,通说话语,行动自如,
从不死的神祗那里,已学得做事的技能。
她们动作敏捷,扶持着主人,后者瘸腿走近
端坐的塞提丝,在那张闪亮的靠椅上,
握住她的手,叫着她的名字,说道:
“裙衫飘逸的塞提丝,是哪阵和风把你吹进我们的房居?
我们尊敬和爱慕的朋友,稀客,以前为何不常来赏光串门?
告诉我你的心事,我将竭诚为你效劳,
只要可能,只要此事可以做到。”
听罢这番话,塞提丝泪流满面,答道:
“唉,赫法伊斯托斯,俄林波斯的女神中
有谁忍受过这许多深切的悲愁?
克罗诺斯之子宙斯让我承受这场悲痛,似乎这是我的专有。
海神姐妹中,他惟独让我嫁给凡人,
嫁给裴琉斯,埃阿科斯之子,使我违心背意,
忍受凡婚。现在,岁月已把他带入可悲的暮年,
睡躺在自家的厅堂里。这还不够——
他还让我孕怀和抚养了一个儿子,
英雄中的俊杰,像一棵树苗似地茁壮成长;
我把他养大成人,好似一棵果树,为园林增彩添光。
然而,我却把他送上弯翘的海船,前往伊利昂地面,
和特洛伊人战斗!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见不到他回返自己的家居,裴琉斯的门户。
只要他还活着,能见到白昼的日光,他就无法摆脱
烦愁,即便我亲往探视,也帮不了他的忙。
强有力的阿伽门农从他手里夺走那位姑娘,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分给他的战获。为了她,
我儿心绪焦恼,悲愁交加。其后,特洛伊人
把阿开亚人逼回船尾,不让他们杀出
困境。阿耳吉维人的首领们恳求我儿,
列出许多光灿灿的礼物,以为偿补。当时
我儿拒绝出战,为他们挡开灾亡,
但还是让出自己的铠甲,披上帕特罗克洛斯的肩膀,
把他送上战场,带着大队的兵勇。
他们在斯卡亚门边奋战终日,当天即可
攻下城堡,倘若福伊波斯·阿波罗
不在前排里杀了墨诺伊提俄斯骁勇的儿郎——
他已把特洛伊人捣得稀里哗拉——使赫克托耳争得荣光。
所以,我来到此地,跪在你的膝前,请求你的帮助,
给我那短命的儿子铸制一面盾牌、一顶盔盖。
一副带踝绊的、漂亮的胫甲,以及一件
护胸的甲衣。他自己的征甲已丢失战场,他所信赖的伴友
已被特洛伊人剥杀。现在,我儿躺在地上,心绪悲伤。”
听罢这番话,臂膀强健的著名神匠答道:
“鼓起勇气,不要为这些事情担心。
但愿在厄运把他抓走之时,我能
设法使他躲过死亡,避免痛苦,就像我会
给他一套上好的铠甲一样毋庸置疑——此甲
精美,谁要是见了,管叫他咋舌惊讶。”
言罢,赫法伊斯托斯离她而去,朝着风箱前行。
他把风箱对着炉火,发出干活的指令。
二十只风箱对着坩埚吹呼,
喷出温高不等的热风,效力于忙忙碌碌的神匠,
有的亢猛炽烈,顺应强力操作的需要,有的
轻缓舒徐,迎合神匠的愿望。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他把金属丢进火里,坚韧的青铜,还有锡块、
贵重的黄金和白银。接着,他把硕大的
砧块搬上平台,一手抓起
沉重的鎯锤,一手拿稳了钳夹。
神匠先铸战盾,厚重、硕大,
精工饰制,绕着盾边隆起一道三层的因围,
闪出熠熠的光亮,映衬着纯银的背带。
盾身五层,宽面上铸着一组组奇美的浮景,
倾注了他的技艺和匠心。
他铸出大地、天空、海洋、不知
疲倦的太阳和盈满溜圆的月亮,
以及众多的星宿,像增色天穹的花环,
普雷阿得斯、华得斯和强有力的俄里昂,
还有大熊座,人们亦称之为“车座”,
总在一个地方旋转,注视着俄里昂;
众星中,惟有大熊座从不下沉沐浴,在俄开阿诺斯的水流。
他还铸下,在盾面上,两座凡人的城市,精美
绝伦。一座表现婚娶和欢庆的场面,
人们正把新娘引出闺房,沿着城街行走,
打着耀眼的火把,踩着高歌新婚的旋律。
小伙们急步摇转,跳起欢快的舞蹈,
阿洛斯和坚琴的声响此起彼落;女人们
站在自家门前,投出惊赞的眼光。
市场上人群拥聚,观望
两位男子的争吵,为了一个被杀的亲人,
一笔偿命的血酬。一方当众声称血酬
已付,半点不少,另一方则坚持根本不曾收受;'●'
●一方……不曾收受:或:一方当众声称愿意付足血酬,另一方则满口拒绝,
不予收受。
两人于是求助于审事的仲裁,听凭他的判夺。
人们意见分歧,有的为这方说话,有的为那方辩解;
使者们挡开人群,让地方的长老
聚首商议,坐在溜光的石凳上,围成一个神圣的圆圈
手握嗓音清亮的使者们交给的节杖。
两人急步上前,依次陈述事情的原由,
身前放着两个塔兰同的黄金,准备
赏付给审断最公正的判者。
然而,在另一座城堡的周围,聚集着两队攻城的兵勇,
甲械的闪光连成一片。不同的计划把他们分作两边,
是攻伐抢劫,还是留下这座美丽、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