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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问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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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小媳妇出门干活,家中仅有老太太,小孙子,和十个月大的小孙女。小孙子吵着要吃面片,老太太在灶上生火煮了一锅水。陕西农村,炕头灶头齐平相连,中间只隔矮矮一面土墙。十个月大女婴刚刚会爬,不知怎么,竟翻过土墙由炕头爬到灶头,掉落在烧着滚水的大铁锅中!
  老太太带着小孙子从屋外进门,一眼看到的,就是锅里翻滚的女婴,连哭喊都不及,早已气绝多时。
  老太太哭号几声,实在是对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女婴没几分真心实意。她和两岁多的小孙子,在那个□□到处都在饿死人的地方,站在满溢着肉汤香味的灶台边,做了一个灭绝人性的决定。
  那一个十个月大,十斤重的新生女婴,落进了六个人的肚子里。待到小媳妇从公社回到家,连汤带水一锅人肉,早已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剩下。只余下了吃饱喝足六个人,假情假意的控诉。
  小媳妇听老林说完,怔忡了半响。火光摇曳,只见她秀气的面颊上露出迷迷蒙蒙的神情。老林心头一动,想上前安慰她,却见她一转头,一脸刚毅的说:“一家子畜生,果然是死得好!”
  老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媳妇,竟然也是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他低头看着她,忍不住露出这些天来第一抹笑:“你要不要,跟我走?”
  后来,小媳妇,就成了老林的妻子,林愫的奶奶。一双巧手,秀外慧中,八字极硬,是老林此生挚爱。
  可这样硬的八字,也还是只能陪伴老林十几年岁月。
  奶奶死之前,握着老林的手,面色沉静,目光却是藏不住的哀痛,对老林说:“我既高兴,也伤心。”
  老林摩挲着她的手指,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枯槁的手背上:“别说傻话。”
  她却微微笑:“我高兴的是,我终于有一次,可以死在我爱的人前面。”说完,又勉力抬起手指,摸摸老林泛白的发梢:“可我也伤心,这丧亲的苦痛,要由我爱的人承担。”
  她手臂脱力,坠在了老林膝上。老林再也支撑不住,痛哭出声,肝肠寸断。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竟不知如何接话。他这两天所见所闻,几乎已远远超过以往三十年。他低头思索一阵,问林愫:“那金刚杵现在在你手里吗?”
  林愫摇头,老林被焚当日,带着小匣子去赶的社火。出事之后小匣子也再没见过,不知是不是
  那晚与老林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我可以画下来给你。”林愫说。
  宋书明略有些失望,等过了两天,林愫把画好的金刚杵的样子送过来,宋书明打眼一看,吓了一跳:“画的这样好!你该去学美术。”
  林愫淡淡回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这个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许大生突然之间如此着急找到宋书明帮忙,也是因为案情有了新的变化——春节刚过,京西远洋山水9号楼903室,中介来清理租客退租的房子,在客厅的小冰柜中,发现一颗冰冻住的人头。
  发现人头的这套房子被房东签给了中介,也一直是中介在打理,挂牌之后租给两个男租客,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位男租客,小丁和小李,是同一家IT公司的同事,两个人一人一间卧室,合用一个客厅。找到女尸头部的冰柜是中介租房前就添置的,两个IT男平时不做饭,靠外卖为生,冰柜很少用到。
  两个人更是一口咬死,压根不知道冰柜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人头。小丁还强调,前一天交房前,他专门将屋里所有电器家具都打开检查过,那时冰柜空空如也,绝对没有什么人头。
  租客说前一天交房的时候冰柜里没有人头,中介却说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冰柜里出现了人头。那案情关键就是交完房的那一晚上。刑侦加班把监控录像抽了出来,却发现那晚将人头放进冰柜的,既不是中介,也不是租客。
  作者有话要说:
  停更了两天纯粹为了双十一买买买。
  天猫今年真的很烧脑。
  错过了一些优惠,用上了一些优惠,人呐也不能太贪心。


第11章 赶尸
  宋书明看过监控,凌晨1点左右,监控中出现一白衣黑裤面生男子,手拎着一个塑料袋,从电梯上9楼,如入无人之境般推开房门进入房间。片刻之后又从房中出来,坐电梯离开。
  宋书明看过笔录,口供中写的很清楚,租客不记得是否锁门,而几个中介口径一致,收房的时候,门并没有反锁,一推即开。
  这下口供对上,又有了监控,下一步案情进展原本应当很快,但是宋书明很快就发现,监控中
  这个拿着人头塑料袋的男子,肢体僵硬,动作笨拙,而且更出奇的是,他在监控中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一个肢体残疾盲人,还做出杀人分尸抛尸这种事,实在是天方夜谭。身份排查又迟迟没有消息,资料完备的数据库里竟然找不出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负责这个案子的老李连日来焦头烂额,两三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了。
  万幸是冰箱中拿回来的女尸头颅第一时间就被送去刑侦处交给法医检查,隔了几天报告出来,负责尸检的法医老张一脸严肃的拉着宋书明说:“书明,这次这事我琢磨着真有点邪乎。”
  宋书明眉头一扬:“怎么说?”
  老张苦着脸,支支吾吾:“头部没有致命伤。唯一的伤口在眼睛里。”——女尸的瞳孔上,有九个并排的细细的针眼。
  老张学医入行这许多年,第一次见如此伤口。宋书明警校毕业这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的伤口。
  两人仔仔细细研究一番,老张又打电话问了医院眼科工作的朋友,得到一句模模糊糊的回答,说曾听说过类似案例,很可能与邪教有关。
  宋书明那一瞬间立刻就想起了林愫寡淡的面容,和她恐怖的金刚杵。
  居然被她说中,这案子,还真有些不同往常之处。
  林愫这半年,也没有怎么闲过。她刚来读书的第一年还有些拘谨,首都对小摊贩算卦这些管理都比较严,她揣着高三暑假攒下来的微薄积蓄,幸好师范大学免学费又有补助,这才勉勉强强撑过最开始。
  等过了国庆,林愫就开始打工,刚开始只是带家教。但她中文系出身,并不吃香,赚到的钱勉强糊口罢了。今年过年,林愫回了老家干脆重操旧业,在兴庆寺支了个卦摊替人问米。
  过年的时候,她遇上了一对回头客,大前年求姻缘的大龄女青年带着老公来还愿,竟包了一个两千块的大红包给她。
  宋书明仍是不甚相信:“你这么灵,不如替我也算算?”
  林愫还真认认真真起来,职业病犯了,一把拽过宋书明的左手,细细看他掌纹:“唔,事业出色少年得志”又摩挲他左手大拇指上一处硬结:“这个不好,主凶的,是杀生结。”
  宋书明被她软绵的手指来回抚过,赶紧抽回手,故作冷淡:“所以我说你这个真是坑蒙拐骗。你说的那个什么杀生结,是我左手拿枪磨出来的茧子。”
  林愫果然不高兴了。眉毛耸拉下来,低垂着眼。嘴角深深抿起来,再不看宋书明一眼。
  两人到了停尸房,林愫这次避无可避,强忍着恶心看了女尸瞳孔上的伤口。她低垂下头仔仔细细看了半响,起身皱着眉头对宋书明说:“这是注魂。”
  宋书明眉头一皱:“什么是注魂?”
  林愫摆摆手:“你听说过,湘西赶尸吗?”
  宋书明还是在小的时候看老香港电影,林正英午马演《僵尸先生》,几个道士赶着蹦蹦跳跳的抹着白脸蛋的清朝僵尸,一蹦一跳往前走。
  林愫笑了笑:“那个当然就是拍着玩的。真正的赶尸,其实就是背尸,有些人死在异乡没办法归家,赶尸人受家属所托,拿竹竿子把尸体穿起来,趁着夜色翻山越岭背回老家去。”
  她直起手臂演示给宋书明看:“喏,你看,一根长竹竿,搭在前后两个赶尸人的肩膀上,中间架上尸体,可不是就像僵尸伸长手臂一跳一跳。”
  宋书明看她举着手臂歪着脑袋的样子,心中一动。
  林愫接着说:“大部分的赶尸,其实就是这种特殊的快递员罢了。但我也知道,湘西渝北一带,兴蛊毒,有邪教蠡偈,擅长给死尸注魂。”


第12章 注魂
  林愫曾在小的时候见过老林注魂。那时她不过四五岁年纪,白大嫂有天晚上哭哭啼啼扑进了老林的家门。白大嫂在外打工的大哥丁兴从脚手架上摔下昏迷不醒,工友送到医院,医生也只叹气摇头,让准备后事。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几个工友连夜包车把丁家老大拉回家,躺在屋里的土炕上,寿衣板材流水席都已备好,就只等着人咽气。
  老林也知道这事,还对着林愫叹了好几声命苦。一家人,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单只瞒着八十多岁的跟着丁老二住的老母亲一个人。
  却不知道是不是丁老二媳妇有心还是无意,竟把丁老大眼看就要咽气的消息透给了丁家老太太!
  老太太八十多岁年纪,一生生了十三个子女,成人的唯独两二一女,一直将这长子看成心尖子般的疼爱。听到这消息,竟迈着两只金莲小脚,从村东走到村西,硬是在丁老大家门口被白大嫂拦下来,白大嫂苦劝老太太不要相信外面的流言,跪下抱了她两条腿请她回去。丁老太太却只是流泪,说只有见到好生生的丁老大,才肯回家。
  白大嫂求到老林这里的时候,老太太已有两天水米不进,眼看着一家人还不及送丁大哥出殡,就得先给丁老太下葬。
  老林听白大嫂说完,沉默许久,拿起水烟袋来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又白又长一个烟圈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天夜里,老林带着林愫,摸黑进了丁老大家中。老林掏出匣子中一个小布包,平铺开来,里面是一套长短不一的九回针。
  老林将拿银针一根根拿出,夹在指间,又让白大嫂撑开丁老大的眼皮,极轻极轻在丁老大瞳仁之上,细细扎上了长短不一九根银针。老林指尖磷火闪烁,口中轻呼:“进!”,又拔出银针,拿一枚铜钱给丁老大含在口中。
  老林扭头对白大嫂说:“让他早上去见你娘。时间千万不要长。见完了立刻回家。我在你家等你。”
  话音刚落,只见床上躺着的丁老大蓦得一个挺身竟坐了起来,白大嫂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了两步倒在门框上。
  老林宽慰她:“莫慌,不过是个偶人罢了。”说着掏出怀中一只玉米穗子扎成的娃娃,头颅四肢前胸后背上正插着从丁老大瞳孔中拔出的九只银针。
  林愫还记得当年这个玉米穗子娃娃。她小时候玩具不多,老林拿玉米穗子扎成长辫子娃娃和小马,给她过家家。那晚上老林哄她要借她的玉米穗娃娃玩,她还不乐意了许久。
  老林把娃娃递给白大嫂:“把这个收在衣服底下随身带着。你带着它,你哥哥就听你的话。”
  白大嫂那天天刚蒙蒙亮,怀里揣着娃娃,身后跟着丁老大,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家门。丁老大明明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此时却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一进门,白大嫂往地上一跪,丁老大也跟着扑通跪下。白大嫂哭着求丁老太太:“娘,睁开眼看看,这不是大哥还是谁?”
  丁老太太眼已灰白,凑着清晨蒙蒙点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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