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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依然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越是乱世,青楼的生意似乎就越好,尤其如宛城这样的大都市,富人们的危机感比谁都强,似乎只有纸醉金迷的生活才能够使他们空虚的心灵得以安稳,只有女人的怀抱才可以使他们暂时忘却这乱世的烽火。
孔庸今天的心情极为不好,或许是还没能自昨晚丧气的结果中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苦耗了一个多月,最后竟扫兴至这种程度!他气恨梁心仪,事实上,他真的是有些喜欢这个女人,否则,他也绝对不会等上这一个多月之久。可是,林渺回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梁心仪才死了,他气恨梁心仪,却又有些可惜,但他最恨的人还是林渺,因为是这个人坏了他的好事。
孔庸想宰了林渺,可是官府却找不到关于林渺的半点消息。他绝不相信这个人能飞出宛城,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仍在城中,是以,刚才他还在都统府中发了一通脾气,骂那群酒囊饭袋办事不卖力。不过,现在他的心情稍好了一点,那却是因为小幽儿。
这确实是个尤物,宛城之中许多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可是他这个都统之子的身分却可以压倒许多对手。是以,他可以轻松地带着小幽回到自己的府上风流快活。
这倒确让孔庸的心情畅快了一些,至少,这使他天生的那份优越感更明显,也可以暂时抛开梁心仪留下的遗憾。
长街空寂,夜已经很深了,都统府的家将围护着孔庸的马车,张扬得厉害。他们并不怕惊扰百姓,隆隆的车轮声似乎并不能完全掩盖车厢之中孔庸与小幽的调笑声。
孔庸的派头很足,出入皆如众星捧月,家将一大群,这或许与宛城的不安宁有关。皆因近来有杜茂的例子及冷面残血的杀戮,使得许多人都不敢再如往昔一般张扬,谁都怕下一个死的人便是自己。
孔庸倒不怕这些,但是都统大人孔森却不敢让他这宝贝儿子冒险,要知道孔森就只有这样一个儿子,自是骄惯得不成样子,孔庸每次出门,必有八名家将相护。
都统府距醉月楼的路程并不近,却也不远,穿过三条街,拐四个弯便到了。这段路孔庸走过千万次,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回府上,而对其父孔森让这么多人护着他,使他深感不以为然。
事实上,不只是孔庸这般想,就是那群家将也这么想,试问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何况孔庸也绝非庸手,受过好几位师父的指点。
马车在转弯,孔庸已有感觉,虽然他沉迷于车厢内那醉人的温柔之中,可是他的心依然很明朗,这一刻他更感到,小幽儿虽一身媚骨,可是与梁心仪相比,却仍差上许多,那是一种内在气质的差异。想到梁心仪,他竟有些怕返回府中,是以,他的心在默默地计算着回到府上的路程,只要拐过这一个弯,便只剩下一个弯和两条街了,他禁不住感到汗颜。以他的身分、地位和才华,居然得不到梁心仪的爱……
“轰……”孔庸的思绪还没平复之时,猛觉车厢狂震,整个车顶竟然塌下,裂为碎木。
“不好……”孔庸心中掠过电火一般的意念,一拖小幽闪身疾掠而出,马车也便在此时完全爆裂——那是因为一块自天而降的磨盘大石。
“嗖……”孔庸刚一掠出车厢,便觉冷风袭至,他根本就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
“哧……呀……”孔庸只觉肩头一阵火辣辣的痛,而此时他怀中的小幽却发出一声惨叫。当他发现这是怎么回事之时,小幽竟已气绝,却是因为一根八寸长的弩矢。
惨哼并非只有小幽,他的八名家将已有四人中箭而倒,另外四人怒吼着向大街两旁的屋顶上掠去。
杀手,正是伏在长街两边的屋顶之上,黑暗的夜,黑暗的瓦面,根本就难以发现这群如幽灵一般潜伏的敌人。
“孔庸,纳命来!”怒喝声中,一条人影如大鹰展翅般自屋顶上飞扑而下。
孔庸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杀机,这刚才还与自己缠绵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怎叫他不怒?怎叫他不杀机狂涌?不过,他也被刚才险死还生的一瞬给惊住了,若不是他闪得快,或不是小幽,只怕此刻死的便是他了。不过,他的肩头也被怒矢掀开了一块皮肉,也正是这一矢准确地钉入小幽的咽喉,夺走了她的生命。
“嗖嗖……”那四名都统府的家将身形刚刚腾空,便立刻迎来了第二轮怒箭。
孔庸在怔神的刹那,听到了那一声怒喝,也感到了那来自上方强大的杀气,根本就不容他多想,抛开小幽,双足在车辕上一点,迅速窜开。
孔庸的反应确实够快,仅以毫厘之差,他所立的车辕便化为一堆木屑。
木屑纷飞之中,孔庸只见一道黑影迎面砸到,快得让他没有回气的时间。
“保护公子!”那剩下的四名家将骇然自空中沉落,有两人险险地避开怒箭,另外两人却也带伤而落。这一刻他们才后悔太过大意,如果不是太过大意,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以他们的身手,要避开这几支夺命的箭矢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平日的安逸使他们失去了应有的警觉。
“叮……”孔庸极速拔剑,准确无比地截住那迎面砸来的黑影,但交击之下,他手中的剑几乎欲脱手而飞,对方的力道之猛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林渺!”孔庸骇然惊呼,这一刻他才看清对方的面目,竟是自己的大冤家林渺,而林渺手中的兵刃更让他吃了一惊,竟是一只硕大的铁锤,仅锤头就如小孩脑袋一般大小,也难怪会有如此沉重的力道。
孔庸被林渺一锤震得倒跌数步,被逼得紧贴街边的厚墙。
“孔庸,今天是你的死期!”林渺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大锤一挥,以最狂野的方式狂挥而去。
孔庸发现林渺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一缕幽暗的厉芒,便若暗夜里的死神,那强大的气势使他心寒之余更有窒息之感。在倏然间,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武功,完全震慑于林渺那一往无回的气势之下。
“公子!”都统府的家将大声惊呼,更飞扑而至。
孔庸被人这样一喊,立刻回过神来,慌忙再举剑相挡。
“当……轰……”孔庸的剑被砸得如一张铁弓,强大的冲击力使他倒撞穿身后的墙壁而陷了进去。
孔庸确实见机得快,若非他借力撞穿墙壁,只怕此刻已是铁锤之下的一堆碎骨了。不过,他仍没能完全躲过林渺这一锤的落势,几乎将他的趾骨全部碾碎,手臂差点脱臼,虎口渗血。
林渺也微感意外,倒没有想到孔庸如此狡猾,竟然借墙而遁。不过,他今日已抱必杀孔庸之心,绝不会让孔庸躲过此劫。
“阿渺,小心后面!”老包大惊喊道。
根本就不用老包提醒,林渺也已经感觉到背后袭来的两道锐利劲风,只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连回救自保的动作也没有,迅速自破墙洞之中扑入,急速挥锤,他的直觉告诉了他孔庸的方位。
“哧哧……”背后的两柄剑在林渺的背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血槽,但因林渺的身形迅速没入屋内,倒使这两柄剑不能将战果进一步扩大。
林渺不回身反救倒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事实上,只要林渺回身反救,这两剑根本就伤不了他,不过,那便会给孔庸以喘息之机。所以林渺放弃了自救,他宁自己受伤,也不会给孔庸任何机会,即使与孔庸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
孔庸惊骇若死,林渺是一步不让,一步不松,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林渺的大锤便又砸来,这时他手无寸铁,欲挡不能,便是有兵器,也难以抗拒林渺的天生神力,何况此刻他的虎口已裂,双臂麻木。
“轰……”孔庸就地一滚,双脚倒撑。
林渺一声闷哼,黑暗之中,他倒没有看到孔庸攻来的脚,竟被踢得倒挫两步,而大锤却砸在了地上。不过幸亏孔庸脚趾趾骨被大锤砸碎,这一踢的力道并不是很沉重,也没让他受伤。
孔庸死里逃生,忙爬起就向屋内冲,此时屋内的人早已被惊醒,小孩啼哭,大人尖叫了一声,便所有的声音都没了,显然是大人将小孩的嘴给捂住了。
林渺大怒,正欲追赶孔庸,那两名都统府的家将也追了进来。
林渺无奈,反手挥锤猛击。
“当……”那两人仓促入屋,根本就看不清屋内的状况,哪料林渺的锤劲如此之猛?竟被击得倒撞到墙上,心下骇然。
林渺此时也适应了黑暗,见孔庸的影子正向一小门外溜去,不禁大喝道:“孔庸,去死吧!”孔庸听林渺这一大喝,不由吓了一跳,一惊当儿倏觉胸口一痛,一股锋锐的力量深植入他的体内,一种难以禅述的感觉伴着一阵麻木迅速自胸前传至五脏六腑,这时他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
林渺再不追杀,挥锤便向那两名家将砸去,沉猛无比的强大气流只让人差点窒息。
那两名家将也不敢硬接林渺此招,只好迅速闪开,他们刚才尝过林渺重锤的厉害,自然明白对眼前这个敌人不宜硬拼。
“轰……”那两名家将避开,林渺大锤又在墙上砸出一个大洞,连人带锤一起冲出屋子,滚落大街。
“公子!”那两名家将不知道孔庸究竟怎么样了,哪有心情追击林渺?全向孔庸所在之处赶去。
林渺此时才感觉到背上的剧痛。
“阿渺,快走,官兵来了!”老包和祥林等几人迅速自屋顶跃下,夺过都统府的几匹马,一拉林渺,便向小胡同之中冲去。
他们刚没入胡同之中,街道拐角处便亮起了官兵的火把。
那群受伤的都统府家将只好眼睁睁地望着凶手远去,他们根本就没有力气追击。
“快追!他们从这里跑了!”
林渺诸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在半路上丢下马匹,迅速潜向蚩尤庙。待他们快到蚩尤庙时,全城的官兵都已经动员了起来,几乎所有的路口全部被封锁。
林渺的伤势很重,失血又极多,尽管老包给他早早地包扎了一下并上了些药,但是这番奔逃,却使鲜血渗了出来。他们知道,用不了多久,官兵便会顺着血迹找到这里来,因此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宛城,否则惟有死路一条。
林渺诸人躲开几路巡视的官兵,便听到不远处马蹄声响起。
“不好,他们已经追来了!”老包焦灼地道。
“让我把他们引开!”阿四坚决地道。
“不行,这里离蚩尤庙不远了,我们完全可以闯过去!”林渺一拉阿四,沉声道。
“那快走吧!”祥林不多说话,提刀便率先冲出胡同。
“他们在那里,快追!”四人一出胡同,就立刻被官兵发现,都调头向他们追来。
林渺诸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迅速向蚩尤庙奔去……
不过很快——“你们跑不了,快点束手就擒吧!”林渺诸人倏地刹住脚步,并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他们根本就走不了,因为——路,已经被挡住。
“希聿聿……”战马低嘶,林渺回头望了快速追近的官兵一眼,又狠狠地瞪了瞪前面十丈外的十数名都骑军,倏地爆出一声巨吼:“杀!”林渺大步连跨,倏然间似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些都骑军倒吓了一跳,旋又冷笑道:“找死,给我杀!”说话间,驱马迎着林渺便冲了过来。
阿四几人见林渺如此不顾一切,也全都豁出去了,因为他们知道,即使自己不战死,也终会被处死,这便激起了他们拼死一战的决心。
“当……”林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