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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撒谎了。她的肩膀一点也不酸。除了嗓子干哑得冒烟，眼前老被灼热的阳光晃眼出金星外，她整个人精神很好，根本不觉得累。要不是她现在浑身散发着死老鼠的尿骚味，头发更是一缕一缕硬硬地纠缠在背后，别人根本不会认为她曾经经历过连夜的挖掘和救人。
李烨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托住了麻袋的低端，往上抬了抬。“累的话给我背着就行。”
“唔，其实也没什么。”
李烨的手停留在她袋子上一会，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退了一步，缩手擦了擦额角，苦笑了起来：“好吧，既然这样……”他眯起眼瞅了瞅坑坑洼洼的路面尽头，话锋一转：“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护着你。”
“……”
小叶肩膀微微向上顶了顶麻袋，斜着身子擦过他的身子。一股煤灰尘土的气味从他身上窜进她的鼻孔。
“阿嚏。”那股子味道实在太呛人，小叶一个没忍住。“阿嚏阿嚏！”真臭真刺鼻！她的脏手下意识要去抹鼻涕乱甩的鼻头，一个没注意，手下的麻袋口没拿稳。一旁横劈下一条长臂，手麻利地一扭，她的麻袋便稳稳转到了李烨的肩头。
……
李烨看到她瞪着自己的样子，挑起眉毛笑了：“没事儿，这一点也不重，我帮你扛着。”说罢两手已然扶在肩头的大麻袋上，他见小叶不动弹，便怒着嘴示意她先走：“你在前头，我在后头护着。”
“诶，其实真不用……”刚想拒绝的话还没吐出口，就被她咽了下去。
李烨什么也没说，就是微笑着望着自己。这笑里含着不容人抗拒的意味，小叶竟有种他在责备自己不懂事的感觉。
还是当她什么都没说吧。
小叶的肩头蓦地空了，让她很不习惯。自从28号以来，她的肩膀上就没少过东西，她驮过麻袋，背过物资，架过苏昱光，护过自己的阿弟。她左手别扭地按在肩胛处，揉了揉。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小叶一个人走在前面，心中莫名升起一种羞耻感。明知道身后是个陌生男人，但是被他跟着还被他“保护着”，好吧，他是这么说的吧？不过被人这样“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奇怪，自己前一刻还在怀疑他看不起自己，怎么下一秒就变了态度？
小叶马上联想到方才李烨状似蔑视的眼神，不由转念想到：当时自己又没真打算拿那布鞋，所以干嘛还没做贼就先心虚了？况且就算他误会自己又怎么样，她何必管他怎么看她。她用余光瞥见身后李烨的身影，心中一宽。是啊，李烨这些人的想法不是她应该操心的。恩，对，不是她应该操心的。
“当时你为什么没有逃？”身后猛然传来一个声音。
“啊？”小叶一愣。被人突然打断了思绪。
她一边走一边转过身，李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嗓音低沉却带着他惯有的上扬。他停顿少许，耸起肩膀稳了稳两个袋子，重复道：“我那天看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留下来挖你的弟弟，为什么没有逃？”
这算什么问题？她重生的原因就是为了救出家人。
“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回去救他们？”小叶忽然觉得很暴躁，总觉得自己被他看低了。
李烨心中一跳，他转头望向身前的女孩。她神色还隐隐含着怒气，眉目里却夹杂着果决和坚定。这个女孩子……他心中一动。
小叶见他愣神，狡猾而不无尖酸地反问：“难道当时你没有回去救你的家人吗？”
话刚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重了，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她摸了摸自己的脑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变得这么呛人，脾气变得如此急躁。如果李烨真的没回去救人，岂不是揭人伤疤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努力小心打量李烨的神色，他的面目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倒也不说话。肌肉隐在脏衫子下，小叶仿佛能看见他刚才听到自己那句话时，手臂上肌肉骤然紧缩的样子。
似乎真的说过分了。
不过小叶又耸耸肩，这不怪她，是他先言语不敬的。她坏心地想：是他自己先冒犯她的，这算不算他自作自受呢？
就在出神的那刻，她脚下陡然一软。咦，软软的，这是什么？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便挥了起来，惊叫声卡在喉咙里，脚直直陷进了烂豆腐般的地面里。
掉到烂泥潭子里去了！
小叶刚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扑倒进臭烘烘的泥地里。手臂擦在泥里的石子上，血淋淋拉出一道痕，火辣辣的疼。
而且好，好臭！是菜市场里经年不散的腐臭味，是尸体糜烂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烨忽然在她身后笑了起来。
小叶：老祖宗哪，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侧侧肩，把麻袋放了下来。小叶还埋在泥里“呸呸呸”地吐泥巴，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掐着小叶右胳膊猛地一拉。
“哎呀！”还没喊完，小叶就已经头昏眼花地倒在了平地上，眼前满是金星。胳膊上还火辣辣地疼，是刚才那人箍得太紧用力太猛的缘故。
李烨弯腰把她轻柔地扶了起来。小叶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他便在一边扶着她帮她掌握平衡。
小叶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焦急地揉着自己的膝盖，想要让它们恢复动作。茫然间，她头顶缠在一起的头发梢刮到他的嘴角。李烨定定地望着她脏污的脸颊出神，过了好一会，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知道为什么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第二十二章 奸情（二）
我不在乎你知道什么。小叶心想，我只知道，你这自言自语的习惯一点也不好。
“从这里回机场得赶快。”他顿了顿，收敛起笑意，“不然我们得走到天黑。”
“应该不会吧？”小叶望望天，“还早着呢。就是不知道阿弟他们有没有吃的。”还有小秋有没有给他换绷带，默然文博他们有没有回去，阿志有没有重新振作起来，对了，还有那四个孩子们。
小叶抬起头抓了抓头皮，总觉得现在有一堆事情要她操心啊。
李烨侧过脸瞥了她一眼，等小叶察觉的时候，他已经调转了头看向了一边。小叶偷偷的把袖子放下来，盖住刚才跌倒时什么什么的伤口，总觉得他刚才的视线火辣辣地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回到机场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小叶刚迈入机场就被一个人狠狠抱住。
“是我啊小叶！”高志宏开心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我在这儿等你们好久了！”
小叶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高志宏微微松开小叶，右手扶着她的肩，含着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直把小叶看的全身发毛，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猜怎么着？”她兴奋地大叫：“我看到我哥哥啦！”
“什么？”小叶吃了一惊，“你找着他了？”她立马也为这个女孩开心起来，“他在哪儿呢？他还好吗？”
“恩！”阿志的手微微一勾，挽住了小叶的胳膊，“我带你去偷偷看看他吧？他现在可好了，又精神又厉害，一点伤也没有！”她笑的两眼眯缝成了一条缝。
“恩……”
见小叶支吾着眉反应，阿志不爽地推推她，“想什么哪？哎哟我还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你那个宝贝弟弟还好好着呢，叫小秋的小姑娘刚给他换了绷带，一点事儿也没有。”她向小叶挤挤眼睛，压低声音：“傻子，你还以为我真想要你去看我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恩，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吗？”
小叶心中莫名揪紧，“什么事？”她也赶忙沙哑着嗓子问。
“嘘……声音别那么大……”阿志的两眼偷偷瞟了一眼小叶身后的李烨，把嘴凑到她耳边：“我哥他……他现在是个兵……”她停顿了一下，见小叶愣愣地没反应，才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加了一句：“他有枪。”
他有枪？这怎么了……
诶，等等，他是个兵？
“他是部队里的人？”小叶有些紧张。一想却不对，阿志的哥哥不是唐山人么，怎么会和其他部队一样进山呢？“他是唐山本地的部队里的？”
“嘘……才不是呢。”阿志自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是个民兵，他是自愿拿起枪杆子的。”
民兵！
这个词好像一根大锤子，狠狠砸向小叶柔软的心房，震得她一阵头昏眼花。
“是个民兵？”小叶含混地问，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不是吗，他可威风了！”阿志笑眯眯地拖着小叶往机场里走，“我带你去找他，也许他那里有不少吃的。”
小叶有些抗拒：“还是不了，你哥维持秩序肯定忙，我……啊对了，我们刚从外面找来不少好吃的，真的不用去麻烦你哥了。”
“你傻啊。”阿志用指甲掐了她一下，“那点吃的一会就不够了，能拿到多少自然就去拿多少。”
“恩……”小叶回想起今天她刚遇到的那个民兵，他上扬桀骜的声调，他古怪的挪揄，还有他不屑的眼神。小叶打了个抖。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你哥长什么样子？”她突然问。
“咦？我哥吗？”阿志疑惑地望了望她，转头向身后默默跟着他们的李烨喊道：“李哥，我们过去有点儿话说，要不你先去阿弟小秋那边吧？”
“你们两个安全吗？”李烨没有立刻转头离去。
“放心吧李哥，这里是机场可安全了。我们要是遇上坏事，就马上回去。”阿志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哦对了，你准备在那儿等我们吗？”瞥见李烨无奈的眼神，她连忙无辜地叫唤起来：“哎，你那是什么眼神，这还信不过我吗！”
“怎么会，我把这些东西给巡逻队送过去就走。”李烨温声回答，“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小心着点，到时候在小叶弟弟那儿见。”
“我们马上回去碰头！”阿志欢呼了一声，马上转头对小叶咕咕地笑：“终于把这个管事的烦人精打发走了。”
“李烨他没有很烦吧？”小叶有些不解，“他人还蛮好的。”
“呆子，我这又不是真骂他。”
过了一会阿志又凑了上来，直把小叶往边上的护栏上拉：“我哥他有枪。”她又重复了一遍。小叶没搭话。她接着说：“有枪的话，等我们以后没吃的了，可以用枪去抢别人的吃的，嘿，咱们自然不惹当兵的。”
小叶猛地抬头，对上阿志炯炯发亮的眼神。“喂，我是看在我们俩关系好的份上才和你说的。”阿志低声道，“所以你得给我保密知道么？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有这种想法，就连文博都不能告诉。”
高志宏显然已经想到未来的几个月里，大家即将遭受的磨难。饮用水紧缺，食物告急，御寒的物资跟不上，药品更是少之又少。“你不会说的对吧？”见小叶不出声，阿志的脸上也出现了犹疑的神色。她颇有些后悔告诉小叶这件事，都怪自己一时冲动。“你不会这么傻吧？你不会想要饿死渴死冻死吧？如果不想的话到时候我俩一起，毕竟我的手不方便，我负责找有食物的人，你可以到时候帮我使枪。咱们拿到食物就一半一半，你的阿弟小秋肯定也要吃的对不对？”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她不想倚靠文博，但是她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手作她的后盾。
“我听你弟说了。”阿志说，“你的力气很大，28号那天是你一路把他背到了机场。 这事是不是真的？”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好像唐山失去多时的耀耀白日。
小叶轻轻点点头。“是真的。”她轻轻地说。
“那太好了！”阿志放开她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她小心地打量着小叶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问。
小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