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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文博，你说李默然有哥哥吗？”
在看到文博坚定的摇头后，小叶心中窜过一丝惶恐。
李烨……为什么你们都说没见过？
“是他出了什么事？所以你们要瞒着我？”小叶怀疑地皱起眉，“他死了？”
“死什么死啊，要是死了我们还会故意说这人不存在骗你？神经病。”阿志骂她，“我看你是真的太紧张了，你这叫地震后精神幻想症，你得看医生啊。哎真愁人，要是李默然在就让他带你去看那种医生了。”
“怎么可能呢……”小叶喃喃，“明明有的啊。”
“没有就是没有。”阿志站起身，和文博对视一眼，眉眼间都是忧虑。没想到昔日坚强的女孩子竟然被地震打击成了这样。
小叶站起身：“你们别走，我去问问阿弟和小秋，对，你们先别走，估计是你们自己忘了，不是我。”
阿志看着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皱起了眉：“看来我们的确要去联系默然，你这情况真的很不好，得及早去看看。”
没有，没有这个人。
竟然真的没有。
是她的幻觉吗？
不，这不可能啊。明明有过对话，明明一起去找过水，明明一起亲眼看着苏组长下葬。
明明他还递给她干饼，还送给她布鞋。
一定是他和阿弟说过那番话让阿弟彻底变了。
“没有啊。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布鞋？”小秋摇头，用煤炭钳夹起一块煤：“阿姐你睡糊涂啦。”
“布鞋？”叶然对此更是一无所知，“还是蓝色的？那更不可能了，看都没看过。”
“他肯定还和你说过话。”
叶然果断地摇头：“那我可真不记得了，明明当时出去找水的是你一个人啊。还有你不是一个人去看苏组长什么的吗？我真不知道。”看到小叶瞬间煞白的脸，“怎么了阿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他担心地扶住她的肩膀，“这几天快别看书了，复习什么高考啊，好好睡一觉多好。”
“可是我不明白啊。”小叶眼睛泛红，胸口有一种闷闷的情绪堵着，上不去下不来，憋得慌。
“我听说最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阿姐你不会吃了那个吧？”
“这不可能。”小叶慢慢走到砧板前，帮着小秋挑起了青菜。她一边切着青菜根，一边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我真是糊涂了。”她最后说，“我觉得我真是无知得要死。不过我又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她猛然想到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失声叫了起来：“对，我竟然忘记了，他以前说过他家里只剩下一个人了。”这不就表示“他根本不是李默然的兄弟，他是谁？他在哪儿！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为什么就只有她还记得他？”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
“别管了姐。”阿弟无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现在都10月份了，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复习太累了，就去睡一会吧。小秋忙完了还有我呢。”
小叶把书扔给他，“明年就是你了，不用你去。在外头种地够辛苦了，我先去帮小叶。”
在厨房的时候小叶又恍惚了起来，李烨从来没和她说过她是谁，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这样想着，她手上却不敢停。每个人都在努力让对方更忙一点，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不开心的过往。每个人每一天都要做出几百个不同的计划，然后一个一个评估下去，得出最好用的那一个，这样所有的人都会说：“啊，这个看起来真好，我们的日子就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大家都在慢慢恢复。小秋学会了简单的口算，已经会百位以内的乘法了，这当然要归功于小叶。阿弟在烈日下劳作，皮肤也越来越黑，不过他却因自己这身黑皮骄傲。“要是阿妈看到我这样，肯定会觉得我比从前健康很多。”小叶也就笑着说是啊。
他们已经渐渐从阿妈阿爸死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自打小叶在车站产生幻觉开始，她心中对阿爸阿妈的愧疚和悔恨便慢慢消散。并不是无意的，而是刻意想要去遗忘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难过的时候，他们就把以前和阿爸阿妈快乐的趣事翻出来，两个人讲着讲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这事儿就慢慢淡了，淡着淡着往事就锁进了回忆里，渐渐不再说起了。
阿弟的伤腿在阴雨天会阴嗖嗖地疼，他每次都咬着牙撑着，撑到雨停下。小秋表面坚强，但她晚上经常做着噩梦，小叶怕她抓伤自己都会睡在她身边，动不动就惊醒然后查看小秋的情况。而小叶自己也在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准备，她没有上学，一切都靠从前的记忆和这几天的临时抱佛脚。
每个人都有着内心的伤痛，可是阿弟和小秋在每天起床以后，脸上都挂着对新生活的微笑。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因此也格外珍惜。
“阿姐，你要好好考知道吗？”阿弟把一条蓝黄相间的围巾围在小叶脖子上，“小秋去集市里了，不过这是她织的。我，我就送到这儿，你自己去吧。”
小叶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坚定地迈出了脚。
考试题目不会难，她早就考过。如今她只是再去考一遍而已，绝对不会有问题。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眨动着酸涩的眼睛。太阳的日头极大，刺眼的阳光晒在她皮肤上。
就这么走着走着，昨日的雪水从头顶的树杈上掉下来，砸进她的眼睛里。 她难受得眨眨眼，眼前水蒙蒙一片。就在着水雾中，她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前头不慌不忙地走着。
小叶又眨眨眼，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狠狠吸了一口气，早已平静的心泛起了一线细细的波澜。她的嘴角抖动，脑海像一壶慢慢沸腾的水，激动和欣喜迟钝地从她心间升起。她此刻忽然怪异地想到一年前在站台上看到父母的时候，如果自己叫住他们，他们还会和幻影一样消失吗？也许眼前这个人也是个幻影呢？
她又想到了这个人温暖的臂膀和胸膛下狂跳的心，心中升起了一股一样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李……李烨……”
那个人没有听见，依旧不缓不慢地在一旁走着。小叶咬咬牙，索性放开了胆子：“李烨！”
被叫住的人一愣，缓缓停住了脚步。
小叶也呆住了，难道真的是他。
“李烨，是你吗？”她小声询问，“你能转过头吗？”
那人倒是很快转过了身。
“我以为你还要很久才能发现我。”他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仿佛等待了她很久的样子。“说实话，只用了一年才反应过来，很不容易了。”说完他就笑了起来，深邃的轮廓和从前英俊神气。温厚的光芒在他的黑眼珠下一闪而逝。
“所以你还好吗？”他问她。
“你不是一直知道么？”她反问道。
李烨走到她身边，微微侧过头，有些犹豫的：“那你……那你美梦成真了吗？”
小叶笑了，她觉得树杈上的水珠又掉进了自己的眼睛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烨不解的皱起眉：“没有嘛？”
“恩。”她抹了抹眼角，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没有。”
随后她认真地掂了掂肩头的书包，想了想，一脸认真地抬头道：“如果你今天到我家看看，我有另一个答案要告诉你。”
番外 阿志和文博
大地颤抖，空气里仿佛还漂浮着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他翻了个身，撑起身子注视着睡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这个人，他比谁都要熟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初中，高中，直到大学。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后来的恋爱也是在平淡中度过，而人生本来就淡如茶水。谈着谈着，她突然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开始看些爱情小说，期盼着能从里面找出些和现实不同的激情和幻想，他也就由着她去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后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谁能想象他们每一次在绝望寒冷中的挣扎？
他想了想，轻轻打开床头的灯。柔和的光晕影影绰绰，投射到她白皙的面庞上。她还年轻，只有二十出头，而他也是，可是他却有一种和她相识大半辈子的错觉。
她的身躯柔软，散发着一种轻柔的荷香，他缓缓垂下头，俯视她。她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灿烂，她的声音他老远就能分辨。她睡的是那么安静。谁能想到那年轻的身躯里正燃烧着一捧熊熊大火，他们的心口汩汩淌血，绝望和不甘掩映在厚重的眼帘后，深藏在倨傲的灵魂中。
他们的脊背挺直，紧握的双手永不分开。晨光砸碎了宁静，而流血的伤口也在渐渐结疤。
他看着她，从那柔软的嘴角到微皱的眉毛，从她瘦削的脸庞再到她乌黑的鬓角。他审视着她，一点一点，从她纤细的指尖开始。
他想：就是这个人了，这个会永远陪伴她的人。也许他曾经为了责任而留下她一个人，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人知道他们曾一起在黄土煤屑中嘶喊，任由死亡的浓雾缠紧了自己的身躯。没人知道他们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拢紧单薄的衣物，只能靠彼此的体温取暖。没人知道他们的家乡支离破碎，他们的家人在深渊下哭喊，他们微弱的气息在唇角旁悠悠飘散。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狠狠晃醒她，想向她发泄的怒吼，想激烈的吻住她。滚烫的热泪顺着馥郁的香气缠绕在他们的脖颈间，像一条缓缓勒紧的丝线，把他们永远捆绑在一起。窒息的绝望使他们像困兽一样，嘶吼声在喉咙口破碎，尖锐的爪子狠狠抓绕，喷洒的鲜血顺着身体的碾转拉成细长的痕迹。
他低下头，狠狠咬了下去，口里的血腥味惊醒了她。
“文博？”
哦，别叫他的名字。
他把她抱起来，纤长的双腿环着他劲瘦的腰。粗粝的指腹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想要轻柔地抚摸她，把她的发缠绕在指尖，想要听她细细的呻吟，想要一遍一遍告诉他爱她。他的肌肉缩紧，奔腾的汗水沾染到他眼眸深处的兴奋，他粗哑地喘息，舌尖勾着舌尖。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激起无数小小的鸡皮疙瘩。他压倒她，腰身下沉，那是他最终要抵达的地方。战栗的呻吟让他仰天叹息，他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从他眼皮下掉了出来。他猛地关上灯，腰身猛然一松。
温暖的包裹让他心中颤抖，他握住她的脚腕，抬高。粗粝的指尖迷乱地抚摸，她微微阖上眼，眼神迷离地注视着他。
他心中一抖，又想起了那天她独自从土层烟土中探出头，肮脏的石灰染得她满面，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搂住她的头，后怕和惊恐齐齐涌上心头，他只得不断用嘴唇搜寻着她。
“阿志阿志……”那个声音从他头顶的天幕上传来，他微微仰起头，只觉得那是直达他心底的声音，穿透了灵魂，穿透了过往和将来。
他倏地抬起头来，仰视着那束穿透岁月的光芒，任自己释放在她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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