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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珞吩咐兰蔻和雪墨下去用饭,只留下夏月问话:“在府里多久了?”
“回郡主,”她大大方方墩身行了个礼,裙摆不动,“奴婢是安世八年进的府里,到明春二月就满十年了。”
“十年……”珈珞叹了叹,其实按理说,她到明年就能配人了,可惜跟了朴氏,眼下朴氏坏事了,绒花院的所有下人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心思明了会:“家里可还有人?”
夏月摇了摇头。
珈珞抬头瞧她一眼,见她大冬天的穿浅粉色夹袄,下面穿着嫩绿色缠枝玉兰花湘裙,在衣摆裙角处绣了淡雅的黄色梅花。梳着大辫子,用红头绳系着。眉目算不上标致,倒也是清秀的。只是说话做事,却听稳重。
自晚上她小声嘀咕朴氏的那句话被珈珞听得,珈珞便存了让她跟自己入宫的心思。眼下她跟前的七个姑娘,年岁都不够大,也没经过什么事,到了后宫那种地,没的让人使绊子。
她斟酌了会子,又用了口茶,微觉得凉,随手放在身旁的炕桌上。夏月瞧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上
前替她换了热茶,双手递给她,又退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
珈珞唇角有了一丝笑意:“朴姨娘出了事,绒花院里的丫鬟想必都得赶出府去,”她顿了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脸上有落败凄凉,“我瞧着你是个周全的人,就想将你放到我身边贴身伺候,你瞧着如何?”
这是好事,还是大好事。夏月忙跪下行了大礼:“奴婢谢过郡主。”
“嗯,”珈珞点点头,“可用过饭了?”
“下午的时候,用了些点心。”
“去找兰蔻她们吧,用些年夜饭,一会去绒花院将你的东西收拾过来,让兰蔻给你安排了住的地。”她瞧了眼铜漏,“戌时末的时候,让兰蔻带着你们八人来我房里一下。”
戌时正,珈珞翻了本话本子瞧,那边兰蔻轻声请示道:“郡主?”
“进来。”她将话本子放到手边的紫檀独木卷书式小几上,往紫檀曲尺式围子罗汉床一头靠了靠,拉了褐色万字不到头线绒毯盖在腿上,让她们并排站了。
“眼下这架势,你们想必也清楚,皇后入宫能从宫外带八个陪嫁,我瞧你们都是伶俐人,就琢磨着带你们去。”
忙墩身行礼谢恩。
“不慌,”珈珞摆了摆手,大病初愈,今个又折腾了会子,有点子喘不过气,“夏月,”她蹙眉,觉得这名字晦气,“改个名字吧。”
夏月忙跪下:“请郡主赐名。”
珈珞托着下巴想了会,觉得没什么好名字,便道:“就叫桃夭吧。”
这可是个好名儿,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夭忙跪地谢了恩。
珈珞笑道:“都别这么拘着。”让众人在春凳上坐了,又道:“你们中桃夭年岁最大,又在府里时间最长,我便想着让她管着你们。”
雪墨笑道:“郡主这么说可不对,桃夭姐姐虽比我们大些,倒也不至于大成了管事妈妈……”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桃夭面色绯红,却没了初始的拘谨。
“就你个泼猴会扯”。珈珞抱起一旁的手炉,面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那五个晏卿送来的姑娘见状,也齐齐道:“不如郡主也给我们几个赐了名吧,咱姐妹这小红、三妞的,实在是听着不大温雅。”
“也成。”珈珞一时来了兴趣,想了想,说道:“汉朝董奉悬壶济世,传后世佳话‘杏林春暖’,小红懂岐黄,不妨叫做杏暖。神农氏尝百草,着《神农本草经》,青娘懂百草,取为姜夏;三妞擅长调制香料,就唤作香蕊;喜儿做得一手好菜,不妨取了谐音叫做荞菰;可儿擅长女红,就叫做玲珑吧。”
一群人嘻嘻着谢了恩,这才服侍珈珞梳洗歇下。
子时的钟声响起,珈珞闭了眼,唇带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结了啦啦啦……
下一卷开篇就是大婚,咳咳。。。
也就是开始入宫了。。。。我也晓得啦,这都有十天没更新了,很多亲等不及已经放弃走了。我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就在这一卷末说说吧。眼下还有八章没有修改,再慢也就到下周三的时候就能修完。然后下周四就可以更一章。
大家不要着急嘛,反正目前这些和原来的已经大有不同了,按照原本那个,入宫估约莫要等到四十章开外了,多不好是吧是吧……
大家多担待一点,小暮接下来也会写的更加有干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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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上)
次年,经司天台推演卜算,又察日月星辰之变化,合阴阳星宿之象,由司天监上书中书省,呈递皇帝,改年号为太极。
二月二,龙抬头,每到这一天,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太极初年的二月二,却又不同于往年。昭献帝在位十七年,亲政五年,海晏河清,百废俱兴。但唯一遗憾的事是,未央宫主位犹虚,这好不容易盼来二月二迎中宫,这一年的二月,可谓是举国欢庆。
一大早,长安城里,自宫城到皇城,直到外城,沸反盈天,人们翘首以待,为新后的到来,为国母的到来而欣喜不已。
入宫门不同于入宅门,皇帝至尊,无亲迎之礼,以大臣为奉迎使代行此礼。
其日晡后,侍中量其时刻,版奏:“请中严。”晡后三刻,皇帝服衮冕出,在太极殿里升座,在司礼官的引导下,祭天、告祖,以示郑重。随后,司赞设宫人以下位於堂前。使主、副朝服发朝堂,乘辂,持节,备仪仗,至大门外,使者降辂,掌次者延入位。宫人等各之次奉迎,百官及侍卫奉玉辂至安国公府,以迎新后。
此时的安国公府,却丝毫没有平凡人家嫁女的欢喜,一众人屏息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操办事物。新皇后出嫁前所居的棠棣院,更是静得风过可闻。
然棠棣院正屋闺房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新后着禕衣端坐在紫檀绣墩上,容色沉寂,清澈的眼眸里,蕴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恼怒。大长公主着朝服坐在一旁,亦是满脸恼恨。地上直愣愣的跪了一地人,一个个却都是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只任那冷汗湿透重衣。
空气如凝胶一般,压抑得人心惶惶。随着时间的流逝,吉时越来越近,大长公主的脸色也越发不好看起来。
良久,从外面匆匆跑来一个梳大辫子的粉衣丫鬟,进屋顾不得行礼,就忙说道:“府里搜遍了,仍旧未找到。”
新嫁娘出嫁在即,然而那柄须新娘子抱在怀中,象征着吉祥如意福寿的玉如意却不见踪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好好的日子,当真是晦气事。
大长公主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这么说,并不是在府里丢的,而是宫里根本没准备这件东西?大长公主蓦地响起什么,忽然道:“宫里的礼单呢?拿来我瞧瞧。”
如意如意,其意义自然非同一般,所以按照大梁的婚嫁礼俗,这玉如意应是舅姑准备好,随着聘礼一同送往新娘家的。但玉如意象征的是舅姑对新妇的祝福,虽随着聘礼送往女家,但并不记在礼单上。
“母亲,”珈珞轻声止了她,“不用找了,就这样吧。”
“不行!”大长公主双眸通红,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这还没嫁呢,就被新婆婆下面子,当娘的谁能忍得住?“她庾滢影也忒不要老脸了,居然这样耍滑头!这……不嫁了!”
“母亲,”珈珞示意跪在地上的人出去,她却拉着大长公主坐在了塌上,轻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岂能不嫁?这不仅是婚嫁,更是新后册封,事关国体和天家颜面,再委屈,也得忍忍。至于庾太后,”她撇嘴,冷笑道:“来日方长,这笔账,早晚要算,今个就先记上。”
“哎……”大长公主沉沉叹息,“也罢,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万不能因着这上不了台面的人毁了。”
外面渐渐有了声响,六尚女官并站外面,瞧着时辰。
时间到,尚仪奏:“请皇后中严。”量时刻引皇后,尚宫前引,新后随后,前往外院正堂,升座。文武百官以及内外命妇并宫人皆伏地跪拜新后。皇后焚香祭天,再去祠堂拜祭陈氏先祖。
随后,内外命妇立于大门内,皆面向南。文武奉迎者皆陪立於大门外,文东武西,北上。位定,谒者引使者谒大门外位,使副、内侍等各就位。主人立於内门外堂前东阶下,西面。
一时间,众人皆是摒神凝气,低着头,却偷偷去瞧那深青禕衣的新后。
新后带九龙四凤冠,并插大小十二支华钗,着深青色禕衣,衣上织成五彩翟纹十二等,领、袖、襟、裾缘以朱色罗縠,内衬黼领素纱中单,大带同衣色,朱里,以朱、绿锦滚边,纽约、革带皆用青色,系白玉双佩,双大绶三小绶,间施三玉环,蔽膝同裳色,着青袜青舄,舄加金饰。
端的是凤姿凰仪,天威赫赫,不敢小觑。
稍后,腰舆进,皇后升舆以降,尚宫前导,六尚以下侍卫随侍。皇后升重翟以几,内官侍从及内侍导引玉珞往皇城行去,从者持卤簿华伞跟从。奉迎使及百官当引从者皆退,随后立。俟皇后车出大门外,依次乘车马引从如常。
皇帝着大裘冕于朱雀门等候。
和风暖阳中,珈珞凝眸瞧去,脑中只想着:既有芝兰玉树的俊朗,又有昂如山岳的威严。
皇帝含笑近前,亲自从腰舆上迎下皇后,两人相携步上金辂,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长喝往太极殿行去。一时礼成,帝后相携立于九重高阶,文武百官,内外命妇皆伏地叩拜,恭祝帝后万福长安。
随后,帝后移驾,设宴摇光殿。珍馐海味、琼浆玉露犹不能彰显天家富贵;又有韶龄舞姬献舞御前,巧手乐师献仙家天籁。
一时仙音阵阵,玉露飘香,才不负九重宫阙的奢华于威严。
一直到戌时初,酒过三巡,新后才被搀扶回未央宫昭阳殿主阁里。
雪墨和兰蔻帮珈珞卸了钗环,又用热水洗了三次才将脸上一层又一层的胭脂水粉洗干净,用水红色宫绦在发尾系着,又换了一身正红色阮烟罗的衣裙,这才算是一套礼完了。
珈珞一手支颐,斜靠在美人靠上,正打算歇歇,就见桃夭绕过紫檀嵌玉石花图围屏走来,墩身行了双安:“娘娘,荣大总管求见。”
珈珞嗯了声,扶着桃夭的手坐上了主殿的百鸟朝凤椅上。
荣禄穿了一身石青藤的圆领窄袖春衫,抱着拂尘,朝新后行了跪拜大礼,叫起后躬身笑道:“千岁新禧。”
“赏。”珈珞一脸贤惠端庄笑意,挺正腰板,两手交搁膝上,端的是母仪之风。
“哎,谢千岁。”荣禄脸上的笑更灿烂了:“圣上同几位大人交代些事,稍后就到。”
珈珞侧目瞧了一眼墙角铜漏,不由得蹙眉。帝后大婚,要停朝七日以示郑重,也就是接下来的七天皇帝将不会上朝,朝中大事将由几位辅臣和三省尚书商议处理,无法决断的大事才能递折子到内廷请见皇帝。不过——眼下都戌时正了,今个累了一天,他还不歇着?
宫人陆陆续续捧了食盒进来,在昭阳殿稍间摆了,又在寝阁和稍间燃了调和的安神香,一溜收拾干净,领了赏才退了下去。
才将摆好,外面响起两长两短的击掌声,接着就见玄青长袍的年轻帝王负手而来,笑道:“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珈珞行了大礼,也笑道:“可不,正赶上饭点。”掐着时间来的吧。
皇帝眸色清凉,亲自扶了皇后往稍间走去,言行举止间呵护之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
兰蔻几人想要跟着前去服侍,荣禄却一伸拂尘,笑盈盈道:“几位姑娘留步吧。”
香蕊闻着稍间的香味,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桃夭瞧她神色,心道坏事,但却不敢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