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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谋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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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传膳,而是靠在珈珞身边,将她揽在怀里,细细端详眼前人。
她很美,不得不承认。但这份美,却带着疏离和冷淡。他记得小时候,那时候敬德太皇太后还在世,皇姑姑经常入宫,每次都会带了这个表妹。她胖乎乎的,活像是一只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抱住蹂躏一番。后来皇太太薨逝,皇姑姑带着这个小表妹远避宗圣寺,他的身边再无一个亲人。直到某日,猛然想起,这个表妹都已经过了十六岁了,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让他不顾太后的反对,直接下了立后的圣旨,甚至都没想着去问问她是否愿意。
圣旨刚下的时候,他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现在的小表妹是什么个样子,她是否愿意入宫?这如炼狱一般的内宫她能不能活下去呢?
得知她病了,他借由这个缘由,忙去太师府探望。瞧见的第一眼,她正笑着同身边人说话,但他瞧得真,她那笑并不达眼底。他忽然觉得,他们俩是同一类人。
那一刻,心底仅剩的一点忐忑和恐惧也荡然无存。
这帝王路寂寞,他在深宫里受着煎熬,那她也得陪着他,陪到死,走完这段风刀霜剑的孤寡之路。
他宁愿她恨他的独断专行,也不愿错过。
珈珞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午时。她痛苦的睁开眼,迷糊了会,才朝外叫人进来服侍穿衣。正准备钻出锦被,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未着寸屡。一时呆了,明明记得从长乐宫回来后是穿着小衣睡的,这一觉醒来,衣服怎么凭空没了?
掌事嬷嬷带着几个小宫女进来,先行了大礼,又笑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珈珞唔了声,问道:“皇上呢?”
“回娘娘,圣上先行回含章殿批阅文书去了,吩咐奴婢不得惊扰娘娘休息,说是等娘娘醒了,请娘娘先行用膳,圣上晚膳再来同娘娘一道用。”
珈珞四下瞧了瞧,不见桃夭诸人。
那掌事嬷嬷又堆着笑脸说道:“回娘娘,圣上吩咐桃夭姑娘几个先歇着,昨个累了一天,今个不必伺候,娘娘不必担心。”
珈珞见她回话很有条理,不多问,不多说,不由得多瞧一眼,笑道:“都起来吧,一会还得烦请嬷嬷带本宫认识认识宫里的人。”
那掌事嬷嬷忙道不敢,揖手立在一旁,换了小宫女伺候珈珞穿衣洗漱。
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好地,那掌事嬷嬷看着也觉心疼,劝道:“虽是新婚,可圣上这也……娘娘劝着点皇上,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没的最后还是娘娘受罪。”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带着点子吴侬软语的甜腻,就像是曾经的何太傅夫人,她的母亲邓氏。珈珞只觉得满心暖意,差点落泪。
母亲——不知道掖庭宫里何氏族人可还有活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求收藏


、第二回合(下)

皇后用膳在昭阳殿偏阁泊露阁,先是掌事嬷嬷服侍皇后入座,面前摆着一张紫檀芪压条八角拼桌,桌子前面一溜站着二十位梳双蝉髻穿青衣披薄纱的宫女,每人手上捧一乌木黑漆雕食盒。
皇后坐下后,第一位宫女先上前来,捧上一盏红枣杏仁露,暖胃用。随侍的宫女拿银针试用后,再拿了镶翠银羹递给皇后,皇后用三口后,撤下。随后,再摆六道荤菜,八道素菜,并上甜咸两道汤,最后上一道用糯米混合花生、山药蒸煮的稠稠的米粥。皇后每道菜都要试吃一下,若是哪道菜用了三次以上,立刻赏掌勺厨子,若是哪道菜只用了一次便不再用,下次饭桌上就看不到了。
随后,再三前两位宫女,一人递漱口暖茶,一人捧痰盂,一人捧锦帕,皇后漱口后,再上最后一道消食茶,如此,一顿饭才算是用完。
吃了点东西也有了点力气,珈珞坐了会,望着外面春↑色,便道:“嬷嬷,陪本宫去园子里散散步。”
陪主子散步消食这些打发时间的事,本该是贴身宫女干的,再不济是几位管事姑姑来做,都坐到掌事嬷嬷这个位子了,断然是没有再贴身伺候的道理。但既然皇后说了,这嬷嬷自也是不敢拒绝,何况,她正想着和这年轻的新后说些贴心话。
昭阳殿内,有一处园子,是先帝爷梅皇后开辟出来,专门种桃姬。眼下二月初,一园子桃姬开得正清丽。
珈珞摆手止了宫人的跪拜,回身问道:“嬷嬷入宫多少年了?”
管事嬷嬷笑道:“回千岁,奴八岁就入宫了,到明年五月,就四十年了。”她见珈珞面色柔和,有意与新主子套近乎,就啰啰嗦嗦自己接着说:“奴是太宗帝时入的宫,先帝御极后,奴就在未央宫伺候先皇后,一直到明庆六年,先皇后病逝。”
“后来呢?”珈珞又问。
“先皇后薨逝后,先帝爷本欲立庾贵妃——奴才该死,即是如今的庾太后为皇后,但千岁的母亲,齐国大长公主到敬德太皇太后的兴庆宫哭了一夜,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不予立后。那之后,先帝爷不再立后,未央宫一直空着,奴才就在这宫里等着新主子的到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太极初年。”她神色中带着一种很奇怪的思念,像是在怀念什么,“今上待千岁情深,甫一立后,就改了年号为太极,可谓是宠之护之够深。”
珈珞寻了处向阳的地坐着,这才又问道:“母亲为什么不准先帝爷立后?”
这件事,珈珞也一直有所怀疑,出嫁前一晚上,大长公主跟她说了很多事,却独独两件事没说,一件事是陈家祠堂里那个无字灵牌,另一件就是坊间传闻颇多的先帝爷本欲立小庾氏为后,却被大长公主阻止的事。
那嬷嬷听她这么问,却兀自笑了笑:“奴才不能说,既然大长公主未曾将这件事告诉千岁,那奴才也不敢透露给千岁。”
这种在宫里呆了多年混到嬷嬷位的宫人,一般都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她们受够了苦,到了这时候,了无牵挂,委实不用故意讨好谁。
珈珞拽了拽衣袖,笑了:“桂贞嬷嬷好大架子!”
桂贞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怎的忽然就发了火,一时没了主意,忙跪了下去:“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死罪?”珈珞哼了一声:“那桂贞嬷嬷说说自己错在哪?”
“这?”桂贞傻眼了。主子训奴才,奴才嚷嚷着自己死罪,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死罪,只是说顺溜嘴了,这哪错了?她自认为才刚说的那些委实是找不到错误的地。
“既然想不起来,就跪在这里想,等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向本宫回话。”珈珞拂拂袖子站了起来,也不理会走廊里和打理园子的那些个宫人全都瑟瑟跪在了地上。
桂贞叹了口气,挺直了背跪着:这位主子可不是先皇后,先帝爷的孝贤皇后品性敦厚,从不大声训斥下人,而昭献帝的这位元献皇后,却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必,此刻,凤仪宫的那位,早就心急火燎了吧。
凤仪宫里,庾太后歇了午觉才起来,正歪在美人靠上歇着,一旁敬茶宫女用描漆红木盘端了一盅温热的参枣茶敬上来。庾太后仍旧闭着眼,不过脸上却有笑意:“小崔子这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崔永和口头谢了恩,按摩的手不停,笑道:“老主子身子骨好,奴才这些微末计量才用得上场。要是个不全活的在这,奴才就算是大罗神仙,用上十二分力,也断是没用的。”
庾太后笑笑,又不说话了。那敬茶的小宫女就得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稳稳当当等着,还不能让茶凉了,不然太后主子问起罪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庾太后才道:“茶。”
敬茶的宫女将茶盘放到桌案上,端了茶盅上来,举到高于头,递了上去。庾太后接过茶盏,轻啜一口,脸色微变,立马有宫人端了痰盂来接着。
敬茶的宫女已经变了脸色。
整个凤仪宫寿康殿里,除了崔永和还在给庾太后推拿按摩,其他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赏板子。”庾太后冷了脸:“如今你们一个个是越发的放肆了不成?新主子才进宫,就一个个怀了点别的心思?”
小宫女已被拖了下去,崔永和见状,忙劝道:“老主子万不可同不入流的人一般见识,没的伤了身子,划不来。”
庾太后眸色阴沉,崔永和也不敢再劝她什么。
先是立陈珈珞为后,再是文娘被赶往岭南,又是桓萦被禁足,皇帝这是明着要和她这个太后对着干了!
“这都什么点了,未央宫的新主子还不来给哀家请安?”
崔永和笑道:“老主子又忘了,皇上下了旨,请安的事搁在后天。”
“后天?还有没有把哀家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提起这个,庾太后越发恼恨,更多的,却是更加不安,“长乐宫怎么说?”
“皇上派羽林军将长乐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怕是只蚊子也难飞进去。奴才安插在未央宫的耳报神,到现在还没回话。”
“怎么回事?”
“新后善疑,除了她带入宫的几个下人,别的一律不准近身。今早皇上又亲自从掖庭选了人送入未央宫,查的严,奴才的耳报神只能在寝殿外候着。就用过午膳后,皇后带桂贞嬷嬷在墨兰园里散了会步,也不准靠近,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多大会,皇后回了寝殿,却罚桂贞嬷嬷跪在了园子里。”
越是掌控不住,庾太后越觉得心里惶惶的厉害:“皇帝的酒罂古柯茶呢?禁了长乐宫的足,他的日常饮茶怎么办?”
“皇上是午时前一刻离的未央宫,之后一直在含章殿批阅文书,未曾听到传茶,”顿了顿,又道:“太医署的刘太医今个被皇后懿旨赶出宫了。”
庾太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她连哀家的茶都还没敬,算得哪门子皇后!金册、金印在又如何?”
崔永和叹了口气,也怨:“怪只怪长乐宫的昨晚做幺蛾子,过了子时还派人往未央宫传话,说贵姬夫人身子不大利索,请皇上移驾。却没想到,皇上未去,皇后却去了,刘太医因失职被贬,也怪不得皇后。”
庾太后却慢慢平静下来。
她毕竟不单单是久居深宫的妇人,她还是垂帘听政十载的铁腕太后。从立后、到何家事发、再到萧懿安回府、文娘被赶、桓萦被禁足,这一件件一桩桩联系起来,庾太后不敢深想,只觉得背上冷汗淋漓,那些本已经埋藏起来的陈年往事却一件件复苏了。
不能再迟疑下去。
“传旨镇、定二位国公和靖宁侯,即刻前往承明殿见哀家。”
后宫不得见外臣,但庾太后自初始幼帝登基听政以来,为了方便处理政事,便在外朝南宫的承明殿劈出来作为接见外臣的地。今上亲政后,两位国公还政,太后因念在皇帝年幼,仍旧把持着朝政,偶或于承明殿见几位心腹大臣。
含章殿里得到消息的时候,皇帝刚将一摞折子批完,闻言默了会,就起驾前往未央宫了。
桂贞在园子里跪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拖着酸麻的腿爬进了昭阳殿主殿,朝上首的皇后磕头请罪,才算完事。
“奴才是痰迷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望千岁娘娘不要怪罪。”
珈珞正歪在贵妃榻上养神,摆了摆手:“说吧。”
“哎,”桂贞又拜了拜:“奴才……”
“有什么话想好再说。但本宫希望嬷嬷记住两点,第一,大长公主是本宫的母亲,她要不要告诉本宫,那是她的意愿,本宫是晚辈,强迫不得。第二,你虽是太宗帝时的宫人,但终归还是个下人,本宫问话,你就得答话,甭给本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本宫没耐烦听。”
“是,是,奴才记住了,”桂贞这会是浑身凉飕飕的都是冷汗:“奴才猪油懵了心才把自己和大长公主放在一处比,奴才该死。”
“下去吧。”
桃夭拿了杏黄色春回大地的绒毯给她搭上,恍恍惚惚中,珈珞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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