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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当这种事情发生时,对于警察的尊敬的确会减低,而且这次抢案居然发生在城里!太可怕了。”
玛拉席突然开口:“那里是怎么样的?拉德利安爵爷,住在毫无法律的地方是如何呢?”
她似乎是真的很好奇,但她的话引来哈姆司爵爷的一瞪,大概是因为她提起了瓦希黎恩的过去。
“有时候是很困难。”瓦希黎恩承认。“在那里的人相信他们要什么就去抢。所以当有人阻止他们时,他们其实是很讶异的,仿佛我在打乱他们的秩序,是唯一不了解他们游戏规则的人。”
“游戏?”哈姆司爵爷皱眉问道。
“只是譬喻而已,哈姆司爵爷。因为他们都认为,如果你有能力或有充足的武器,想要什么就可以去抢。我两者都有,但是没抢,而是阻止他们。他们对此觉得非常匪夷所思。”
“您那么做很勇敢。”玛拉席说道。
他耸耸肩。“也不是勇敢。我只是碰巧而已。”
“就算是阻止准头帮也是?”
“他们是特例。我——”他突然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还是会有报导的。”玛拉席脸色一红。“蛮横区的报导。大多数冲突都有人会记录下来,在大学或在特定的书店里都找得到。”
“噢。”他感到一阵尴尬,于是举起杯子,喝了口酒,结果有东西跑入他嘴里。他吓得差点把整口酒都吐了出来,很勉强才克制住自己。韦恩,我真的要掐死你。他藉着咳嗽把那东西吐入手掌。
“希望警察能够尽快处置那些混混,让我们回归和平与秩序。”
“我认为,这是不太可能的。”玛拉席说道。
“孩子,够了。”哈姆司爵爷严厉地说道。
“我想听听她想说什么,反正都是交流嘛。”瓦希黎恩说道。
“这……我想……好吧。”哈姆司爵爷回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理论。”玛拉席满脸通红。“拉德利安爵爷,当您是耐抗镇的执法者时,城里有多少人?”
他摸摸手中的东西。一个子弹的空壳,上面附着一点蜡。“最近几年才开始成长快速,但大多数时间,我猜是一千五百人左右。”
“附近区域呢?就是您会巡逻、但没有自己的执法者的地方?”
“大概总共三千人,看情况。蛮横区有许多来往的人,像是寻找矿场或是想开辟农庄的人,还有来往各处的工人。”
“就算三千人好了。那帮助你维持法律的人,总共有几人呢?”
“大概五六人,看情况。韦恩跟我,巴尔大多数时间也在,还有几个人偶尔会是。”
还有蕾希,他心想。
“就说是每三千人有六人好了。这样好算。相当于每五百人就有一名执法者。”
“这有什么意义?”哈姆司爵爷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这个捌分区的总人口大概是六十万人。根据拉德利安爵爷描述的比例,应该要有约一千两百名警察,但是我们并没有。上一次我查的时候,仅有将近六百人。所以,拉德利安爵爷,你口中‘野蛮’的蛮荒地区@文·人·书·屋@,负责的执法者其实是我们这里的两倍。”
“嗯。”他应声。上流社会的年轻女子有这种资讯挺奇怪的。
“我不是想要贬低您的成就。”她连忙说道。“那里的罪犯人数应该也比较多,因为蛮横区的名声会引来那种人,但我认为这只是认知的问题。正如您说的,出了城,人们认为犯罪是可以被允许的。
“而在这里,他们比较谨慎,许多犯罪都比较小型。不是银行被抢,而是十几个人晚上回家时被抢。城市环境的特质就是如果将犯罪行为限制在某种程度的能见度之下,那么隐藏犯罪便容易许多。因此,不论人们怎么想,我不认为城里的生活真的比较安全。
“我敢打赌,根据人口比例,在这里被杀害的人数一定比在蛮横区要多,可是城里的事件太多,所以人们比较不注意。
“相较之下,当有人在小镇里被杀害时,就会造成极大的震撼,即使是多年来唯一的一起凶杀案。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全世界的财富多聚集于城里的几个地方。财富会引来寻求可乘之机的人。有许多原因显示为什么城市比蛮横区更危险,只是我们假装并非如此。”
瓦希黎恩双手叠在桌上。有意思。她一开始讲话,似乎就不害羞了。
“您看,爵爷,这就是为什么我试图要她安静。”哈姆司说道。
“那就太可惜了,因为我认为这是我回到依蓝戴以来,听到过最有趣的话。”
玛拉席微笑,史特芮丝只是翻翻白眼。韦恩端着汤回来了。可惜他们周围太拥挤,韦恩不能只在他跟瓦希黎恩身边制造出速度圈。一定会有别人被包进去,任何被容纳的人也会有同样时间加速的效果。他不能选择圈子的形状,或是影响的个体。
其他人被汤引去注意力时,瓦希黎恩把空弹壳上的封蜡除下,发现里面有一小团纸。他瞥向韦恩,摊开。
你说对了。
“我通常是对的。”他趁韦恩在他面前放汤时低声说道。“你长到哪去了,韦恩?”
“五尺六,谢谢。我有练举重跟吃牛排。”韦恩压低声音回答。
瓦希黎恩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韦恩毫不理会,径自带着些微的泰瑞司口音表示他会为他们拿来更多面包跟酒。
众人开始用餐时,史特芮丝说道:“拉德利安爵爷,我建议我们开始建立一张跟其他人共处时可以讨论的话题清单,主题应该避开政治或宗教,却要让人印象深刻,并传达我们有趣迷人的形象。您知道什么特别机敏的俗语或是故事,可以做为起点的吗?”
“我曾经一不小心射断了一条狗的尾巴。这个故事挺有趣的。”瓦希黎恩懒洋洋地说道。
“射狗算不上是合宜的晚餐话题。”
“我知道。尤其是因为我当时正瞄准它的两颗蛋。”
玛拉席差点把汤都喷在桌上。
“拉德利安爵爷!”史特芮丝惊呼,但她的父亲似乎觉得挺好笑的。
“我以为你说我无法再让你震惊了。我只是在测试你的假设而已,亲爱的。”
“说真的,您早晚会克服这乡下养成的无礼习惯吧?”
他搅动汤,确保韦恩没有在里面藏东西。希望他至少有把弹壳洗过。“我猜想确实有一天,会克服的。”他回答,喝了一口汤。味道不错,就是太冷了。“有趣的是,当我在蛮横区时,我被视为极有教养,甚至被他们认为太高傲的人。”
哈姆司爵爷举起手指开口:“以蛮横区的标准说一个人有‘教养’,就像以建筑材料的标准说砖头偏‘软’,然后再用砖头砸上别人的脸。”
“父亲!”史特芮丝说道,瞪了瓦希黎恩一眼,仿佛这都是他引起的。
“这个譬喻绝对适切。”哈姆司爵爷说道。
“我们不准再谈拿砖头砸人或开枪,无论目标是什么!”
“好吧,表姊。”玛拉席说道。“拉德利安爵爷,我听说有一次您拔出对方的匕首,然后用匕首射穿了对方的眼球,是真的吗?”
“其实是韦恩的匕首。”瓦希黎恩说道。他想了想,又开口:“而且那也是意外。我那次也是在瞄准他的两颗蛋。”
“拉德利安爵爷!”史特芮丝几乎要气疯了。
“我知道那离目标很远。我丢匕首的准头真的很差。”
史特芮丝看着他们,发现她父亲也在偷偷地笑,只是试图拿餐巾遮住,但脸色越发赤红。
玛拉席一脸无辜地对上她的视线。“没提砖头,也没提枪。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在进行对话。”
史特芮丝站起来。“我要去化妆室打理一下自己,等各位恢复之后再回来。”
她气呼呼地离去,瓦希黎恩感觉到一阵罪恶感。史特芮丝是很古板,但她似乎是个认真且诚实的人,不应该被取笑的。只是要他忍住不去捉弄她,真的很难。
哈姆司爵爷清清喉咙。“孩子,你不应该那样。”他对玛拉席说道。“你不要让我后悔答应带你来参加这些宴会。”
“不要怪她,爵爷。我才是主犯。等史特芮丝贵女回来后,我会好好地向她道歉,同时整晚都会谨言慎行。我不应该让自己这么过分。”
哈姆司叹口气,点点头。“我承认自己有几次也忍不住想要如此。她跟她的母亲很像。”他同情地看了瓦希黎恩一眼。
“原来如此。”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孩子。”哈姆司爵爷站起身说道。“要成为一族之长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两位请容我先离开片刻,我看到亚勒纳斯爵爷在吧台边。我想在吃主菜前,跟他先喝点比较猛烈的东西。如果不趁史特芮丝回来前先去,她会强迫我不准去的。我随后就回。”他朝两人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走向吧台旁的高桌。
瓦希黎恩看着他离开,心不在焉地在手指间卷着韦恩的纸条。先前他以为史特芮丝变成那样是哈姆司爵爷逼的,但显然他才是那个受尽管束的人。另一件奇特的事,他心想。
“谢谢您为我说话,拉德利安爵爷。您发言保护女性的速度似乎跟拔枪的速度一样快。”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贵女。”
“跟我说,您打断那条狗的尾巴时是真的在瞄准它的……呃……”
“对。”瓦希黎恩苦着脸说道。“但是我的藉口是,那该死的东西当时正在攻击我。它的主人是一个被我逮捕的人,那只狗会这么凶恶也不是它的错,那可怜的东西看起来好几天没吃饭了,我只是想要射中不太致命的地方,把它吓走就好。可是射中眼睛的事是杜撰的。我当时并没有要瞄准哪里——只是希望会射中而已。”
她微笑。“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说。”
“我刚才提起执法者比例时,您似乎很沮丧。我无意冒犯,也不是要打压您的英勇行为。”
“没关系。”
“可是?”
他摇摇头。“我不确定该怎么解释。当我去到蛮横区,开始把罪犯逮捕归案时,有种……以为找到一个需要我的地方。我以为我做到了没有别人会做的事情。”
“您办到了。”
“但是,似乎一直以来,我离开的地方可能更需要我。我从来没注意到。”他说道,搅动着汤。
“您在那里做了重要的事,拉德利安爵爷。必要的事。况且就我所知,在您去之前,没有别人维护那里的法律。”
“有奥比坦。”他微笑,想起那老人。“当然还有在远多瑞斯特的执法者。”
“远方的城市救不了近火,而且只有一名有能力的执法者,服务许多人民。‘死手指’约恩有他自己的问题。在您建立起制度之后,耐抗镇受到的保护比城市还好,但是一开始也不是这样。”
他点点头,但再次觉得好奇,她到底知道多少。城里的人真的都在流传他跟韦恩的故事吗?之前为什么没听说过?
她的数据确实让他在意。他没想过城里也是个危险的地方。通常需要被拯救的是无人管束的蛮横区,城市是和谐所创造来庇佑人类的丰饶土地。在这里,果树结实累累,农田不需灌溉就有水。土地永远丰饶,似乎取之不竭。
这片大地应该要是不一样的。是受到保护的。他收起枪的一部分原因是他说服自己,这里的警察不需要人帮忙就可以做好工作。可是消贼的肆虐不也证明了事实并非如此?
韦恩拿着面包跟一瓶酒回来,然后停下脚步,看着两张空椅子。“哎呀,你们等得不耐烦到把同伴给吃了吗?”
玛拉席瞥向他,然后微笑。瓦希黎恩这才发现,她知道。她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