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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俏最让寒晓不舒服的一件事也不过是她在她背后的议论。
而其实乔俏背地里似乎也没说过寒晓的坏话,寒晓只听说她有对别人说过:“叶寒晓长得很漂亮,是那种非洲人的漂亮,好像非洲美女!”
那个年龄的寒晓根本就对美白毫无概念,亦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相貌,再加上暑假期间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把小脸蛋画得白里透红上台表演的活动,她总是晒得很黑。
乔俏说的都是事实,也算是好话,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是反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寒晓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为什么乔俏这么好条件的女孩这么喜欢卓剑,卓剑却那么讨厌她了。
“莫名”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它会让你无法形容,可一旦亲身感受,就会深入骨髓难以改变。
那件令卓剑对乔俏恨之入骨的事,也是寒晓彻底讨厌乔俏的开端。
因为跟卓剑已经很熟很熟,又因为他是男生还比她大那么一点点,寒晓理所当然的就被他宠出了些小毛病。
只有对他才会发作的小毛病。
也只有她才能对他发作的小毛病。
比如小孩子发肉紧的时候都喜欢用尽全力掐人,而寒晓发肉紧的对象就是卓剑。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里,卓剑两只手的手背上都是小指甲割出来血痕宛然的伤疤。
他每次都会放下脸面毫无英雄气概地惨嚎,却还是任她掐,也从未以牙还牙。
在她那个阶段过去了之后他才告诉她,其实那段时间他妈妈发现他手上的伤了,以为是被哪个小混混欺负的,惊怒交加,都准备到学校找老师了,结果硬是被这宝贝儿子绝食上吊地威胁着给拦了下来。
又比如,还是因为有钱老爹的缘故,卓剑有满满一文具盒的各种各样很炫的笔,这样的笔往往构造复杂,而寒晓的一大爱好就是把它们拿过来,认认真真地拆散成一盒细细碎碎绝难看出来龙去脉的零件,然后不动声色地还回去,掩嘴偷笑着欣赏卓剑急着用笔时打开笔盒然后一脸抓狂的表情。
而卓剑每次抓狂完毕,也只能吭哧吭哧地埋头拼笔,拼一会儿就扔给她重重的一声叹息:“唉!”
那天上体育课,中途乔俏请假先回教室了。下课后寒晓跟卓剑一块儿回来,卓剑打开笔盒一看,顿时本能地望向寒晓。
寒晓感应到他的瞪视,扭头一看,顿时惊了——那满满一盒七零八落的小零件,那么熟悉,却又那么不可思议!
她无辜地望着卓剑:“不是我啊,你知道的。”
她之前一直跟卓剑在一起,卓剑的确知道她并没有“作案”时间。
他脸上迅速密布起乌云,举着笔盒突然一声暴喝:“谁?!”
满教室熙熙攘攘的人声骤然消隐。那时卓剑已经是班上最高大的男生了,他一发威还是很有震慑效果的。
乔俏回过头来,对卓剑嘻嘻一笑。
这种反应分明就是不知死活不识好歹,这样的人往往让人觉得格外可恨格外欠抽。
卓剑抬起手,虎着脸狠狠一摔,笔盒连着那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各种笔的内脏肢体,叮叮咚咚滚落一地。
乔俏一返身趴到桌上就呜呜大哭起来。
寒晓也有一点被吓到,连忙息事宁人,拉了拉卓剑的衣袖:“别闹了,快捡起来,马上就上课了。”
卓剑一动不动:“那些东西我不要了!”
寒晓没办法,生怕一会儿老师来了没法收场,连忙蹲到地上替他捡那一地东西。
周围几个如梦初醒的同学也赶紧过来帮忙。
笔盒交回到卓剑手上的时候,第一道上课铃恰好响起,而卓剑快步走到教室后的杂物房,说到做到地把那只笔盒扔进了垃圾筐。
那是寒晓第一次觉得,这个乔俏真是太讨厌了!
她模仿别人,却不知道什么人是可以模仿的,什么事情是不能模仿的;而正因为她模仿的是寒晓,这让寒晓觉得在这件害得卓剑如此大动肝火的事件当中,自己是个共犯。
而且,不用说,在这以后,尽管卓剑一如既往地对寒晓让着惯着,寒晓也再不能继续那个变态的小嗜好了,正如卓剑觉得那些笔是被玷污了的一样,寒晓也觉得这个小嗜好被玷污了。
都是因为乔俏。这个原本无关的外人,未经同意就擅自闯入他们的二人世界,剥夺了寒晓的一个乐趣,扼杀了寒晓和卓剑之间的一个默契。
第五章
卓剑和寒晓上初一那年,卓剑的妈妈茹霖早已找到了寒晓的爸爸叶兢淮。
在那通因为怀疑两个孩子早恋而打过去兴师问罪的电话里,茹霖刚开始气急败坏,因而听到叶兢淮最初的那声“喂”和“这里是”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
可后来再听见他那虽然仍旧简洁有力却足以连贯成段的反驳,她如遭雷击,哑口无言。
叶兢淮却以为是自己的义正词严令对方理亏而心虚,故而词穷。
他们分开已经近二十年了,茹霖的声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清脆悠扬的少女娇音变作了妇人的圆润顿挫,并且因为大多数女人强于男性的语言天赋,她连口音语气和措词习惯都随了共同生活多年的丈夫。
而叶兢淮从声线到口音再到遣词造句的风格,几乎和当年一模一样。
后来寒晓见到过茹霖十八岁时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她编着两条麻花辫,像那些怀旧电视剧里的人物一样。因为衣裤宽宽大大包裹严实,她的单薄瘦弱和小巧玲珑只能从脸上体现。薄嫩的皮肤,带一点体质羸弱的白皙,仿佛吹弹得破。她似乎不太好意思笑,却或许因为被灌输了照相就必须笑的观念,就变成了这样一副表情:嘴唇微微咧开,好像因为太过胆小柔弱,就连相机的注视都会使她微微地受惊,当然,是一种带一点紧张的愉快的受惊。这受惊的笑意勉强而淡薄,倒越发惹人生怜。
看着那张照片,寒晓忽然理解了爸爸为什么会放不下她,为什么会宁愿伤害妈妈和自己。这样美好得令人心疼的少女,往往意味着一段美好得令人心碎的爱情,意味着终此一生都无法真正成为过去的记忆。
只是理解也不意味着接受,或原谅。
有时候寒晓真希望爸爸和卓剑妈妈一直偷偷摸摸的就好,瞒着所有人,将这段婚外情共同守护成一个纵亘一生的秘密,就像从五年级直到初二的那些年那样。
他们五年级那年,在那通电话之后过了许多天,茹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犹豫和怯懦,迟疑地对儿子问了出来:“韩……寒晓不是姓韩?那她姓什么?”
卓剑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叶。”
茹霖心里一块漂悬多年却似乎刚刚才被发现的石头咯噔一声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找到他了。
找到他之后,才发现他原来也没放下自己,又或者,是太轻易太无力抗拒地,就重新拾起了自己。
只是如同一切其他这样的恋情一样,在最初,两个人都还瞒着各自的家庭,尤其要瞒着还太小的孩子。
所以,直到初一,卓剑和寒晓都还拥有着自童年绵延而来的无忧无虑的好时光。
上了中学,体育课出现了好些以前没见过的新项目,比如说,第一次要考跳山羊。
更要命的是,体育老师觉得这世上谁没跳过山羊啊,于是根本就没给机会让大家练习,临到考试前才突然宣布要考这一项,给大家十五分钟练习,练完后直接考。
可怜寒晓就是这世上唯一没跳过山羊的那个人。
她哭丧着脸不知该怎么办,卓剑弯下腰给她当山羊:“来,跑过来,双手在我背上一撑,两腿一张就跳过去了,很容易的。”
寒晓死活不敢跳,每次全力冲刺跑到跟前都突然刹车:“要是我踢着你脑袋怎么办呀?”
“不会踢着的,放心吧。”
“会的,我觉得会,我怕……”
“踢我的脑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来,跳!”
“不……我不行……”
好在考试的时候用的山羊不是卓剑,而是跳山羊专用的器械,寒晓冲到跟前,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
她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冲卓剑挥手,他一口气替她憋了半天,此时笑着直摇头。
他对她说:“嗯,你还真是怕踢着我呀!”
又比如考八百米也是第一次。男生考完之后轮到女生考,寒晓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卓剑一声喝彩刚出口,就见她摇摇晃晃地倒在了一旁的沙坑里。
他急忙狂奔过去,见她坐在那儿张大嘴拼命喘气,像条濒死的鱼,连忙伸手拉她:“快起来快起来,没听老师说吗?跑完不能马上坐的,不然心脏受不了可能会出事儿!”
她全身残存的力气都用来摇头了。
他急了,想要不由分说拽她起来:“你还要不要命了?喂!那你还爱不爱美啦?老师可还说了,刚跑完步就坐下屁股会变大的!”
她大大喘了口气,总算能磕巴磕巴地说话了:“不起!我、我腿都、都快断了,起……不来了!”
卓剑使劲把她往上提:“我说你怎么瘫了就突然变这么沉了呀?喂!叶寒晓!你先起来,我背你走行不行?”
寒晓继续摇头:“我不起来,我头晕,我眼前直冒金星,我想吐还想拉肚子!”
卓剑哭笑不得:“正常反应,起来走走就好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刚才也这样,走走就没事儿了!”
“不,我不行了,坐着都不行了,我得躺一躺。”寒晓说着,身子就往地上出溜下去。
卓剑气得一用力,霍的一下把她提溜起来,生拉硬拽地把她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拖着扯着就带着她往医务室走。
寒晓看出了他的去向,顿时觉得被打了强心针:“好好好,走快点,这样一会儿我要猝死还有救哈。”
“嗯嗯嗯。”
“我的腿真的好软,是不是真断了呀?咱校医能给我接上吧?”
“嗯嗯嗯。”
“我觉得喉咙里直冒血气,一会儿咳血了也能马上叫急救车吧?”
“嗯嗯嗯。”
“我觉得……嘿,卓剑,我好像好了!”
卓剑丢开她,鄙视地白了她一眼:“看,我说的吧?走走就好了!”
——
寒晓刚把枕头装到枕袋里去,抖了抖拍了拍,忽然听见门一响。
随着来人从门缝里涌进来的是寒寒欢快的叫声:“爸爸,妈妈回来了,在卧室里!”
寒晓当机立断地直接往地上一坐,就缩在了床后。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这张床的高度究竟是否足以将自己完全遮住,却也没有勇气回头查看,生怕一扭头就会对上两束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目光。
也来不及去思考,外面通风报信的小哨兵已经把什么都说了,难道她还躲得过去吗?
更何况,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他只要往床上一看,一眼就能发现枕头不见了。
指望他不要往床上看?怎么可能?刚刚才换上的因为崭新所以陌生到刺目的床罩……
许多年前,他早已替她总结过:“原来‘掩耳盗铃’不是编出来的,是真有其事啊!”
长绒地毯的吸音效果无可挑剔,她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超出人类听力范围的细小声音。
而那扇房门在迎进主人之后又被密密关上,就是这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隔音效果这么好?居然令她在他已经开了门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听到!
寒晓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对面的窗户。
如果这里的隔音效果没这么好又怎么样?如果她早一点听见他回来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从这里跳下去?
那个声音在一床之外凉凉地说:“还打算在我的地板上坐多久?”
寒晓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却无论如何抬不起头来。
只好顺手再把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枕头拍了拍。
原是为了掩饰,不料做完了却益发尴尬,赶紧将枕头放回床头去。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再有第二句话。
她略略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