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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你要的东西,都齐了!”,朱妈妈掀开了桌上盖住的笼罩,虽然她根本就弄不明白云姐儿要做什么,可还是尽可能给备了齐全。
周曼云点数了下物件儿,净了手,开始按着在大半夜里听那虚言道士的胡言乱语忙活开来。
十只鸡蛋只取了蛋清,加上二两剁得碎烂如糜的精肉,再拌进了两碗鲜甜的蜜桃汁。趁着看门的朱妈妈没注意,周曼云抄起一根绣花针往手指上狠狠一刺,又挤进了两滴自个儿的鲜血。
细白的面粉又再轻筛了一遍,倒入碗中,这下曼云也不再托大,而是唤回了朱妈妈让她使力气拌匀,待面稍醒了会儿,又再和朱妈妈一起捏成了一个一个松子大的小丸。
朱妈妈一边干活一边在嘴里嘟哝着,却不敢出声。她活了近五十岁,说是不畏生死,但还是敬畏着未知的神明,通过了这几日的事,她对周曼云的梦说是宁信其有,反正曼云让她做的事也都是些本就举手可成的,真能消难免灾又何乐不为。
五六十个小丸子很快就做好了,密密地摆在了盘子上,周曼云的小手拔拉着,将它们分成了并不均等的两份。
多的一份推给了朱妈妈,“妈妈,尽管把这些丸子散在墙角屋后的草木繁茂处,最好院子各处都散到。”
另一份少的,被曼云裹在了自己的手帕里,再叮嘱了朱妈妈几句,她匆匆地再往上房跑去。
周曼云走的不是直线,而是沿着廊边曲折,脚稳但却手抖,兜在怀里的小丸子不断地向外掉,落在地上,又被她跟上的一脚踢到了阴暗处。
待最后一颗被丢在了门槛处,周曼云才恋恋不舍地抖了抖手中的空帕子。
“六妹,这些是你折的!”,刚坐下来的周曼云就收到了周曼音推到眼前的一堆金纸元宝,她感激地冲着曼音笑了笑。
天空愈发显得暗沉,周曼云仿佛几次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但待站起身查看,一无所获。
周曼云难免有些失落,蹭到了杜氏的身边,将小脑袋贴紧了娘亲的胸膛……
“弟兄们,就是这家!给我杀!”,寂静的黑夜里,随着一声戾气十足的喝声,几只火把从周家的后花园的墙外扔进了来,一片火光凭空而起。
强盗又来了!
与前一晚杜玄霜几个在时,分散在各处强力弹压不同。待几个大着胆子上前拦着贼人的仆人被砍翻,恐惧立时象是瘟疫传染一样蔓延开来。周家院里,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露,护着夫人和孩子们!”,一声喝,杜氏已挺身而起,拉开上房门。
“娘!不要!”,周曼云吓呆了,赶忙跑上前去抓住了杜氏的袖子。
杜氏腕沉有力,只一下掰开了曼云无力的十指,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径直向着院子中心冲了出去。女儿并不是胆怯,只是担心自己,周曼云折腾一天的行径,杜氏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若没了她的默许,曼云的“胡闹”根本就无法达成。
只是女儿的守护是稚嫩,她身为人母,却要真正地护着女儿无惊无险。
“娘!娘……白露姐姐,你不是说都听我的!”,被白露紧紧钳住的周曼云只能叫着,她抡在白露身上的小拳头全然被人无视。
“我只听奶奶的!”,白露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小满跟在杜氏身后蹿出去的身影,恨不能以身替……
“周家的龟孙们听着!爷爷们是梁冠山来的大王,昨日在你们院子里折了兄弟,今天特来讨要一个公道!”,待一阵刀棒声响稍静后,一把洪钟似的大嗓门极近地就在内院与后花园相连的垂花门,门口一片人影憧憧。
火把照明,亮了半边天,明目张胆找上门来的贼人有恃无恐。
所恃的是他们在几乎无人值守的后花园里逮着的两个贵妇人,一把环首大刀刀背压在几欲瘫倒的谢氏的脖颈上,而闵氏已干脆地坐在了地上,任人扯着她的头发一动不动。
栾大眯着眼,看向了正在院中与他对峙的一群人,为首的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却与他们扣住的人质不同,脚下踩具尸体,仰着头,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自报家门吵吵给四邻知的山匪,午后被诳走的杜玄霜等人,已然经了一场匪事又让贼人混进城的丰津县……几件事在杜氏的脑子里一翻,她心中掠过一丝愤恼,若说这些事毫无关联,她不信。
只是明白是明白,杜氏还是冷清地装起了糊涂,道:“好汉们!想来你们到我周家也只是求财,周家财物尽在后院,还请自取了离去,不然这就是榜样!”
随着杜氏拖着的尾音,朱妈妈的铁棒默契地向下一磕,一颗贼人的头颅被砸得粉碎。
“我们还要给枉死的兄弟报仇!你这婆娘先放下兵器,交出昨日杀了我们兄弟的人!否则,我就先杀了她!”。栾大叫着,手中的刀又向着谢氏压低了三分。
“五弟妹!救我!”,谢氏的尖叫声狂飚而起。
“不可能!放下兵器,我们就任你宰割了。临着生死,不过是各人管各人,如若两位嫂嫂不幸,我也只能……”,杜氏缓缓地说着话,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着小满摇了摇,小满悄悄地撤身钻进了身后的人群,借着夜色悄悄地攀梁上房,往自己藏弓的地方摸去。
“杜姗姗!”,谢氏高声喝了一声,两道泪瞬间顺脸颊流下,却也让她忘了恐惧,一咬牙就向着栾大手里的刀撞去,但求速死。
栾大躲避晃动的身形向旁一让,恰恰避开了一支向着他面门飞射而来的羽箭,箭闪,擦过了他右侧的头发,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沟。
“老大!房上有人!”,已有眼尖的匪徒指出了在房顶暗处张弓瞄准的小满,立即就有人向着小满的藏身处奔跑而去。
“猪!”,杜氏一声喝骂,手中执着的剑也气得轻轻一抖。
栾大从死里逃生的呆滞中回过神来,发出了一串狂笑,接着手指指向了杜氏,道:“你这娘子倒是有趣,不如跟着本大王一起回山当个押寨夫人,我管保你……”
恶心!栾大的疯言疯语声音极大,就连呆在房中的曼云也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为娘亲受到的侮辱心痛不已。
死!让他死去!捅死他,戳死他,咬死他!
周曼云的怒意无遮无拦地冲上了头,两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
就在这时,正调笑着杜氏的栾大,突然哑了声。一只手臂高高抬起,僵硬地指着前方,接着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引得挨在他身边的谢氏、闵氏同时发出了连声尖叫。
“有……有鬼!”,上前试探了下栾大鼻息的一名“匪徒”收回了手指,倒退几步,满面惊恐。
栾大并没死,但这样没来由的晕倒在这夜里更显怪异。
一条银色的小蛇,悄悄地从栾大的颈部盘尾弹身,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窜上了正尖叫的匪徒脚踝,对准了血管处结结实实地又是一口。
又一具失去知觉的身体,轰然倒地。
周家小院传来一阵儿渐响渐大的咝咝声,从四边的草丛中缓缓地游出了十数尾长蛇,有的嘴里还正咽着刚寻到的美味肉丸,但已在同类高阶生灵的指引下,向着要对付的活肉扑了过去。
再有被咬的匪徒,不再如栾大一样幸运,在被银子驱使的蛇中有几只有毒,剧毒。
第38章 援兵
擒贼先擒王!
在边关长大的杜姗姗自小对行武之事耳濡目染,再兼未嫁之时,她也曾易钗而弁偷跟二哥身边混过军营,虽然在只挨了一场羯族蛮子叩关打草谷的突袭战后,就被老爹发现赶离了战场,但也算是正儿八百历过真阵仗的。
小满一击不中,栾大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下,对面又更诡异地出现了一群帮着咬贼的蛇……这一切都让她十分困惑,但更直觉的反应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先抢回大奶奶、四奶奶……”,杜氏呼喝着跟在身边的健婢壮仆向着眼前的匪徒扑去,立图先抢回人来再论其他。
“蛇是俺放药引来的!不会咬俺们的!”,冲在最前方的朱妈妈已与蛇群挨着了,胖大的身子被无视,她立马咧开了大嗓门冲着身后叫嚷开来,只一双眼如牛铃一样地瞪得老大。
看着几条蛇喉部分还突起的小圆点和残留的饵料香气,朱妈妈明白大约是云姐儿放药的功劳,心中暗惊,立即大声地将事儿全揽在了自个儿的头上,却是出于本能。
杜氏与朱妈妈冲在人前,悍勇之色瞬时带动了身后本就欲博一生的人群。
反正都是周家奴,被贼砍死了是个死,若是此时弃主逃掉,真让大奶奶和四奶奶死了,待到日后追索也不过个死字,还会累及家中老小。周家仅存的十来个仆人在绝境中奋起的气势不小,猛地一拥而上,将两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连扛带拖地拉回了靠近上房的一边。
果然匪首被干掉之后,确实好打发多了。杜氏见人已抢回,连忙挥手止住了还要往前冲的几个愣头青,周家人与入侵的匪徒重新对峙,但强弱似乎已然易势。
匪徒们虽是练家子,但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先被一群诡异的蛇群扑咬,正与蛇相博时,又被杜氏带人趁机砍杀,一时折损了十数条性命。还有几个还在与死赖着不走的蛇纠结着,情形尴尬。
“五奶奶!这家伙是活着的!”,刚才晕头晕脑抢人的过程中,有人误将昏迷的栾大架了过来,懊恼了一会儿,在老成的仆人提示下,又拖着栾大凑到杜氏身边。再接着又有被逮过来的两个活匪徒也被架在了一边。
杜氏嘉许地点了点头,待朱妈妈的铁棒槌搁在栾大的脑袋上,她朗声对着对面喊道:“还请各位先离了周家,待明日,我自会将你们的老大和兄弟放归……”
没等杜氏的话喊完,一只利箭划空而来。
杜氏被朱妈妈眼明手快地挡在了一边,但显然射箭人瞄准的目标并不是杜氏,栾大尸体上正摇晃的箭羽在夜风中提示着。原本仅剩下七八个人的匪徒阵营,突然地又多了从垂花门外涌进了二三十个援兵,而且居然还有拿着弓箭的五六个人立在院墙之上。
“退回上房去!”,杜氏吼着,手中剑抹过了己方扣押的一名匪徒的脖颈。显然,对面的匪徒是不惜人命的,不管是周家的,还是自己人。
朱妈妈的铁棒跟着敲上了另一个匪徒的脸,血肉横飞,再双手一用力,将栾大的尸体举起向着对面扔了过去,抡圆的铁棒密不透布,紧紧地护住了杜氏。
“一队防御,把周边的蛇清干净。二队把房顶上那个弓手给我弄下来!你们等会儿,杀进上房,一个不留!”,匪徒之中,一个穿着不起眼的褐色喽啰服的小个子在前方人身掩护下发出了命令,一只手指指向了上房房顶的正要换位的纤细身影。
刚才射杀栾大的弓手也只得发出一箭而已,房顶上的小满回射的一箭已取了他的性命,而现在她的目标是要将可能造着威胁的弓箭手一一收拾干净。
小满会很危险,她的箭术不错,但也防不了这么些人的合围,而那些帮忙的蛇也不可能再来一次。
杜氏看着正按着指令攀上两侧厢房房顶的人影和不停点燃草丛的火把,眼底一黯,这那是什么打家劫舍,分明就是要杀人灭门。
要冲回上房,起码要把曼云抢出来,送出去!杜氏咬了咬牙,任朱妈妈在前顶着,自个儿带着人狂扑到上房的门口。
已有跑得快的仆人碰到了上房门,跟着发出绝望的一声,“门闩上了!”
上房的门紧闭着,有人在里面紧顶着。
“让开!”,门里门外同时响着喝声,门外是杜氏的,门里是曼云的。
居然锁门!周曼云满眼铺着啮人的血红,直盯着眼前背靠在门边的几个。刚才跟白露安排着几个孩子躲进箱笼,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