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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排行居十的小猫儿周曼真,周家的姐妹排行比照前世已经乱了,可是上了霍山面壁读书的大伯这一世没整出前世的十妹周曼雅,而二伯房里的银霞却还是如前世一样怀了胎。
这样若是生出女儿,还是排行十一,如果再叫了周曼洁……
两只手捧着脑袋,十指插在了黑发之中,周曼云红肿着双眼对着正盘在膝盖的银子,一动不动。
银子的一双眼。纯黑得如同宁静而又深邃的暗夜,象是可以吞噬掉一切,只待曼云的一声令下。
曼云呆呆地看着银子,一句话在嘴里反复含着……
待日头揭开了暗沉的天幕,渐渐升高,周宅的一处角门也缓缓地拉了开来。
青盖马车晃悠悠,里面坐着一大早突然要去去霍山雁凌峰药园的周曼云。一夜未睡的她,不想留在府里听到浣香院传来的任何消息,选择了先避着再说。
一层又一层的药丛走过,散在空中渐渐浓重的毒素气息。让曼云和在她体内同样骚动不安的银子安静了下来。
“师父!”,静静地站在一畦药垄边看了会儿,周曼云扬着声。唤起了正埋着头拣着草药叶的徐讷。
“过来!”,徐讷听到曼云的喊声,压根脸都没抬,只直接抬起了只胳膊敷衍地招了招手。
周曼云抿嘴笑着,提起裙边飞快地跑了过去。刚在徐讷身蹲下身子,还带着清晨露水的一片草叶就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没洗过的!”,曼云皱了皱小鼻子,故作了一脸嫌弃的表情,显示着自个儿已是个即将长成的小小淑女。
徐讷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眼睛红得象只兔子。还在这儿装?也不晓得配了药敷了再来。”
“师父配的药比我配的更好用嘛!”周曼云笑意满满地摊出了手心,很是无赖。
待徐讷起身向着药田边的小屋行去,跟在他身后的曼云眼中却微转了一丝感伤。
没心没肺的师兄徐羽这一年来跟着杜玄霜在各地跑得上瘾。徐讷独自一人搬到药田也已近一年了,借口是原本看守药田的祥爷爷去世,一时没找到好的人选。
如果追根溯源,师父是从周恺周岁时的那声爹起,开始慢慢地抽身远离了周宅。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不想再留在江南。就此转身离去。
直觉也跟经验相关,结合着前世旧事,曼云敢认定自己一直以来越积越深的微妙感受并没出错。
世上事皆如此,你想留的未必留得住,你不想让她来的,她偏会来。
周曼云紧闭的双眼四周被抹上了一层淡绿色的透明药膏,徐讷打量了下,促狭地又拍上去了两片翠绿的叶子。
“叶子不能掉地上!”
听话的周曼云索性跪地曲身,将柔软的身体拗成了个回字,脸向天仰着,翘起的脚丫直接垫在黑发底下,倒也舒服。
出来放风的银子也有样学样,在周曼云身上摆出了几乎相同的形象。
“怪不得银子喜欢你!你们本就是一家的……”,徐讷忍不住笑了出声,笑声一止,却又端了脸严肃道:“以后可不能四处显摆着,女孩子家要矜持些。”
学了柔锦的小姑娘,身体软柔,摆着架式只是单纯的好看,但若待成年,相同的样子却会突现身体曲线,显出些媚相。曼云脑子飞快一转,脸也刷地一下红了,一个翻转弹跳,却是老实地仰脸站直了。
看着象是要转身出门的徐讷,曼云咳了一声,掩了掩尴尬,轻声问道:“师父,若是你遇上一人,这个人他将来会害了你,你会用何毒来对付他?”
“只是觉得?”,徐讷看着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攀着曼云的小腿一点点向上蹭的银子,沉声道:“你认为我会因为未知的惶恐去下毒吗?”
曼云这个假设的疑问勾起了徐讷并不算愉快的回忆。
徐羽的祖父,惊采绝艳的南召国主,就是因为怕着面对逐渐老去的生命,怕着政见不和的臣民,甚至怕着会威胁到他权位的儿孙,才在南召掀起了毒战热潮。南召皇族尽灭不是死于陈朝或叛乱臣子之手,是那位君王自下杀手屠戮子孙亲人的后果。
毒者必须有禁忌,否则肆无忌惮之下的后果不堪设想。象彤这样由天地自生的剧毒生灵,都是晓得这个道理,他们自藏自珍,若不是被侵扰到领地,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
“周曼云!我跟你讲过毒术只是一门技艺。先人用毒,是从用药中来,世上有毒天生,然后在解毒过程中才摸索着配出了各式各样的新毒。我师父曾说她学毒,其实就象其他女孩子学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一样,娱己怡情,将所有未知的一一求出答案,相互配搭得出更巧妙的毒方……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象她一样……”
徐讷伸手揭下了还盖在曼云眼上的叶子,扳正了她的肩膀,凝重地正视着她的双眼。
“周曼云,你能告诉我,你想去毒谁?”
第84章 一枝南来,菊花残
周曼云的双唇颤抖着,半天发不出一点声响。
午夜梦回,被前世阴影紧紧扼住咽喉之时,曼云想提前解决的后患很多。
还在银霞肚子里的周曼洁,前世曾将高氏踢打吐血的周柏,曾在夏口卖妻的高维和那个还未也可能永远不会再在生命里出现的买家……
今生她只重活了五年,可是灵魂经历的前世二十多年岁月更加根深蒂固。剥开现在这个幸福而又阳光的明媚少女壳子,里面装着的曼云还是掩不住对未来的恐惧,一如往昔那个怯懦苍白的女人。
提前把所有不幸的根源统统抹杀,这样疯狂的想法也不止一次地爬进她的脑海。
“师父!我知道未罪先判是不对的,可是有时我总想着……我也不想成为象祖母那样不会青红皂白就未罪先判的人,可是只要看到他们,我就会想,想着若是他们死了,我会过得更好些!”,曼云抬起手掩住了脸,挡住了一脸泪痕,喃喃道:“昨个儿半夜里,我悄悄走到了浣香院门前,让银子爬了进去咬那个女人,然后又唤了她出来……”
经历了一番跋涉,最终绕在她皓腕上的银子环扣如环,在阳光下晒着耀目的银色。但只要细看,就能发现跟了曼云五年的银子已与从前大不相同。
在银色光影之下,隐着许多千奇百怪各色的点带环片,都是各种毒素的累积。曼云一直以来吃下的所有毒药,银子都做了保留。只要曼云想,银子就是藏在她身的移动毒源,可以随她心意,释放出各种不同的毒。
从直接抹杀银霞性命,到让她中毒落胎,再到给胎儿下毒……周曼云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折腾推演了无数次。
“最后。你是用了什么?”,徐讷轻声问着,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补救之法。他知道周显对曼云极为偏疼,但要是曼云真要做出了伤人性命的事情,也并不好交待。
周曼云艰涩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最后,我没动她!”
“那就好!”,徐讷庆幸一叹,拍了拍曼云的肩,道:“你要下毒杀人不打紧。师父自会帮你兜着。只是我不想你因为害怕误了自己,你想想就这么着用银子抹杀人命,你会开心吗?如果不能。又何必脏了手……”
涟涟泪水夺眶而出,曼云向前一步紧紧环住了徐讷的腰,埋首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前世临死前看到亲生骨肉被曼洁捂死后跌落砸在地上的情形,在昨晚她放弃之后。时刻不停的地啃着周曼云的心,生疼。
世上重生,再见仇人,最令人痛心的若过如此。清晰地记得所受的一切,可是仇人却还只是个无知无觉的胚胎。曼云是人,是女人。对着孕妇和孩子下手,即使恨意满满,但她做不到。
祖父周显在给孙辈讲当年他任职刑部的卷宗案例时。讲起了一件发生在楚州溢阳的旧案。案子听着简单,只是一个益州旅商初到肃州安化,纳了个从未离开本乡的妙龄女子为妾,在新房里被这位小妾所杀。
奇是奇在自首小妾的供词,她捏着粗嗓自称是一名益州商人。本来与案件被害者在二年前一起搭伙做生意,但却在路上被同伴杀人夺财。而死后却又重活到了千里之外安化的小户女儿家身上。本来模糊的记忆,在见到前世仇人后逐渐清晰,所以设局让被害人纳己为妾,趁机杀之。
女子在公堂陈述完供词,就当众撞柱自尽,引了一片哗然。
也亏得当地的县官较真,还就真按着那女子陈供的线索在千里之外起出了二年前旧案的尸骨和证物。
周家的几个兄弟私下里讨论时揣测了那女子的各种离奇身份,但对重生之说并不信,只当周显是在讲一个善恶有报的故事。
但是真正重生了次的曼云却信。她也想过,若是自己能这样重生与仇人相见,快意恩仇,痛快生,痛快死,该有多好。
“象自己这样有了能力但又没法放手复仇的重生,怕是得了天眷之后最憋屈的一种了!”,靠在回周宅的马车车厢侧板上,周曼云抬起自己洁白无瑕的双手,看了又看,露了一脸苦笑。
陪坐在车厢里一大一小的两个丫鬟,青缨与红梅表情一致,都在凝神盯着晃动的车帘,对身边自家小姐的愁苦模样视若无睹。
伺候周府六姑娘是件极闷又极闲的差事。周曼云总喜欢一人独来独往,时不时还出远门,周家长辈也纵着,身为丫鬟她们要做到的首要就是听话,听话地看守门户,听话地任云姐儿自行其事。
时近正午,周家的马车靠近霍城的北城门,缓缓地跟上了挪动的进城队伍。
“又遇上清远贩人队伍堵了城门!青缨姐,还请姑娘多担待些。”,马车夫压低的嘟哝声清晰地传进了车厢内。
周曼云掀起一角车帘,果不其然,除了几点鲜衣怒马的点缀,前面一片或高或矮的人影尽皆衣衫褴褛,不成样子。
贩人也是近一年来清远县城新起的生意,做这一行和卖的人却基本都非清远本地人。
连通陈朝境内数条江河而成的大运河已在永德末年与泰业初这几年的强压下基本修竣,在一片民声哀怨中,于泰业三年初通航的运河开始由南往北启航运粮。
因为燕境陷落,原来就在前两年遭灾还未恢复生息的江北无法接纳过多人口,许多州县闭了门,也就有着聪明的生意人立在江北岸的渡口,宣扬着江南的富庶。由北往南的船只带来了的最先一拔货物是人。
不比只在芳溪边上的霍城,江运大港清远是卸货的一个大据点,在那儿会将贩到的人口先筛选了一遍,分了等级,商人们再带着大队,走了陆路,一城一城地铺送而来。
江南本土大家都用着自家世代田庄里的家生子。被贩来的人能进了普通富裕人家为奴作婢已是幸运,俊点的进了些青楼楚馆等地,差的再往南下,义庆银,宝山铜,还有马邑的炭窑子都 是要用人的。
周曼云放下了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膝。看到清远商队,她也一下子想起旧事,确定来了霍城的高维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前世的高维在霍城寄读求学,是拜在溪北大周府族长周柏门下。吃住在溪南小周府这边,直到三年后周桐去世。
高维会留在霍城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故乡清远在充斥了贩人商队后,更加繁华也更加奢迷。不宜向学。
“被卖了也是该!明知清远有此风,还非嫁了去……”,曼云心底暗自调侃了下前世那个倒霉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因为高维与周曼洁的到来慌了手脚有些可笑。江北难民,沿江江匪。还有后来专门揖盗养贼的和州官府……从今而后的日子,需要解决的难事不会少,那个还不知将来会如何的小胎儿又算得了什么?
车壁晃了晃,马车象是向前挪了两步,又突然地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