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到徐讷的回答和曼云的反问,周显不由地坐直了身子直盯着徐讷,眼底隐带的忧惧更加明显。
徐讷稍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话地言道:“肾精无碍,于青壮之时娶妻生子也还是可以的。只是他手太阴肺经存着隐疾,若疏于调理温养,大约是过不得不惑之年的。”
“这样呀……也挺好!”,曼云低头轻掩了涌上心头的怆然,轻声应道。按这样的说法,也就是说在前世里她和孩子死后,始作俑的萧泓估摸着也活不了几年了。她跟过他八年,清楚地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身体的隐疾,也特别地擅长讳疾忌医。
“也挺好?”,徐讷的一双眉头纠结地拧在了一起。周曼云的应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不如何?”,周曼云一边应着一边抬起头,已换上了一脸明媚。黑漆点的眼珠儿再往阿爷和师父的脸上一转,立刻不满地哼了一声,气恼地撇嘴道:“姓萧的不过路人一个,他的闲事与我何干?你们尽讲这些,烦透了!”
趁着两个挨训的长辈还没回过神,跃立而起站在船舱中央的曼云一跺脚,借着刚才喊话的余势冲出了船舱。
不一会儿,船舱外的甲板上就隐约传来了曼云的咯咯笑声,偶尔夹着徐羽几声嗔怒的呼喝。
“难道老夫眼花看错了?”,周显迟疑地捋了捋白须,打着褶皱的脸上多了些茫然。
老年人的睡眠极少,常常天未明人已醒,何况人在旅途。周显自觉虽然老眼昏花,但也敢确认此前在回鸾湾远眺到江岸上投契夜谈的一对小儿女究竟是谁。那一个男的不提,自个儿费心思养了曼云这么些年,天天琢磨着,何用细看,就一道剪影也能认回自家孙女。
“父亲,也许云儿与他也只是偶遇闲谈,没有其他。曼云性情稳当实诚,而且年纪也还小。”,徐讷轻吹了碗茶,端到周显的身前,低声劝着。
周显就着徐讷的手,喝了口清茶。稳了稳心神,才摆手言道:“敏行,可能真是老夫想多了……只是那么乖乖巧巧的小闺女要是永远都不长大,该多好……”
老人絮絮感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徐讷的宽言劝慰下合上了双眼,靠在枕上露出了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徐讷轻轻一笑,预备起身去外面走走,可就在这时,周显突然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老头子的体力渐虚,但这一下子却抓得狠准实在。让徐讷不禁心中一惊。
船舱里四下寂静,只听见周显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哑声问着,“敏行,你能确定萧泓是被秘药催生而出的?”
“不会有差,应当是在大约七个月时就使药催下来的。不知萧家为何要如此行险。”,徐讷低下头在周显耳边认真地清晰作答。搁在他袖上的枯瘦老手一下子放了开来,尽显颓然。
“曼云要离他远点,越远越好……”,几不可闻的声响,在周显的鼻尖哼着,仰躺着的老人象是在说着梦中呓语。
如果曼云真当了萧泓是路人,有些事就不必再追问着老父了。心知周显的问话除却了萧泓的身体原因,顾虑可能还有其他,但徐讷还是当着没有听见,只顾低头细心地帮周显盖上了层薄被。
客船划过了另半个翕泽,挤进一处窄细的水道,随流而下,挨坐在一块儿的两兄妹斗嘴声不断,其乐融融,很是惬意。
待时近黄昏,客船稳稳当当地泊在了杨泾渡,这个渡口属于信州蓟溪县,正是周显要带着众人去的目的地。
枫泾渡离着县城还有些距离,徐羽看看日头,一丝懊恼爬上了脸颊,嘴里嘟哝着道:“进城有些晚了,能不能找到好些的客栈得看运气了。”
“我们不进城!”,周显扶着曼云的肩站稳,四下看了看,举起的拐杖指向了杨泾渡侧方的一座小山包,朗声道:“我们去那儿!”
不过几十米高的小山正临着水岸,绿树掩映下透出了几块青色的院墙,墙后檐角飞挑,还能隐约地看到一个尖尖的塔尖。
“广善寺!”,徐讷的声音在风中透着股寒彻的冰凉。他虽然是第一次来蓟溪,但是在出行前还是查看过关于此地的文献,试图提前了解那人假死躲藏了数十年的地方究竟是何模样。而在霍城听到周显说出旧友就是《南召逸闻实录》编撰者时的愤慨,此时难免又涌上心头。
“是,广善寺!”,周显长叹一声,牵起了曼云的手,一步一步地向着山上的寺院方向走去。曼云直觉得祖父握着自己的手很是用力,带着股难以掩饰的焦灼与不安。
“还是我来扶阿爷吧!”,周显的手肘被赶上前来的徐讷稳稳地托住。
曼云侧头看了看阿爷脸上淡淡的笑纹,听话地一点头,闪让到一边。
“那人出家了?”,徐讷尽量放柔声音问着。
“是,应该也有三十年了吧?”,周显眯着眼轻声回答,象是跟徐讷解释也象是在重新整理着自己的记忆。
“如果是从他装死发丧的那年起算,应该是二十七年。”
“敏行!”,周显紧紧地握住了徐讷的手,停住了步子,一字一顿地严词说道:“人之将死!若是你心中有怨,老夫这就带你回去!当年事非他一人之力,老夫也有参与……”
“不一样的……”,徐讷从齿间挤出一声后,不再言语,只扶着周显拾阶走着,步步沉重。
所谓的访友究竟是怎么回事?惊愕的曼云看了看走在边上的师兄,可徐羽年青的面庞上写着比她还浓的困惑。
广善寺的山门前,徐讷掏出了周显收到的信件,递给知客僧,胖僧人脸上立时象是吃着酸果一样的表情,连声喝着身边的徒弟去找人来。不一会儿,一个不过**岁大的小沙弥听着传唤跑了过来,打着灯笼领着几人向寺院后走去。
徐羽特特留在了最后,塞给知客僧一纸香油钱,托烦在寺内安排上几间客房。待原本酸着脸的知客僧脸上露了笑意,徐羽才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胖肩,向着提点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似久未打理的荒径越走越偏,徐讷的嘴角不禁带上了一丝不屑的讥诮。藏头缩尾的往逝者躲进了佛地,想也读不懂经文真义,只能象老鼠一样藏着。
这样的师父比之前世所见的那个阴郁中年还要可怕。周曼云轻叹口气,将目光停在了带路的小和尚身上。
带路小和尚年纪虽小,但紧闭唇,轻抬步,清秀可人的眉眼在灯笼的映照之下也颇显出几分佛子庄严。
“小师父,有些面善呢!”,周曼云弯起嘴角笑了笑。只是这客套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小和尚的样子还真的透着些似曾相识。
第110章 燕草碧丝
刚才由知客僧介绍着叫悟缘的小和尚并没搭茬,只冲着曼云腼腆一笑,接着继续闷头领路。
一只飘在黑暗夜色中的灯笼终于在寺院西南角的一处荒院里停了下来。
悟缘轻车熟路地点起了院中石屋门旁窗台上的一盏油灯,吹熄了灯笼放在地上,轻轻摆手谢绝了徐羽要帮忙的好意。然后,一只白嫩的小手托着灯台,另一只手搭在门扇,扭了头细声交代说道:“各位施主,师祖久病,您们见到他时还请镇静些,别惊着他。”
小和尚清澈如泉的眼中映着油灯不停跃动的光点,满是希冀地看着周显。
周显慈爱一笑,一只手掌轻轻地按住了悟缘的肩,道:‘小师父,我是他约了来的。”
悟缘小和尚微笑着点了点头。知客的师叔在他眼前晃过师祖写的信,那信壳子还是他帮着封口的,印象深刻,而白发白须的周显释放出的善意他也能感受到。
门吱扭一声从外向里推了开来。
室内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色,若不是仔细听着还有浅浅的呼吸声在起伏,曼云都要直当了这是一间没有半点人气的鬼屋。
桌上的一盏油灯接着被点亮了,悟缘比划着手势请走在最后的徐羽将门关上。在昏黄的光亮中,靠墙木床上正面冲墙侧卧的一个灰衣僧人轮廓跃进了众人的眼中。
“我去叫醒师祖,你们还要小心些。”,悟缘咬着嘴唇,走向床边的动作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徐讷忍不住一声毫不客气的闷哼。他听得出床上的老僧一直醒着,只是托大地对外物不理不睬。
果然,禅床上立刻响起了灰衣老僧低哑的沙沙声,“悟缘,谁来了?”。
老僧在广善寺中辈份高且已病了多年,近些年来即使是来请益经文的弟子也多是立在门外说话,也只有悟缘常出入此屋。而今小和尚居然带了人来,足以说明了来客的不同。
“文卿,是我!周显周世荣。”,周显哽咽相应,步履沉重地向着走了两步。
对于垂垂老矣,频听故人死讯的老人家来说,乍见了已数十年刻意未见的老友,内心震荡也带擎了身体剧烈摇摆,曼云赶紧冲过去,一把撑住了阿爷仿若摇摇欲坠的身子。
“世荣兄?您且在桌边坐着,别过来染了病气……”,禅床上的身形微微动了动,也同样快速地出口劝止。
“阿爷,客随主便!”,曼云立时知机地扶着阿爷远远坐下。
这屋里洁净非常,没有半点寻常病患的污浊之气,反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草木之气,清新怡人,但在曼云体内不断叫嚣着的银子很是明白地提示着,这里有毒难得。
而毒源正在灰衣老僧身上。
徐讷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扳过床上灰衣僧人依旧面壁的身体。他的背影正好地将周显与曼云的视线堵了个正着。
“施主!你怎么可以这样!”,悟缘大叫起来,一双小手随着嗔怪牢牢攀在了徐讷的胳膊上。
“悟缘休嗔!”,被强行翻过身的老僧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望向徐讷,神色平静。
徐讷冷笑着甩开了悟缘,一把捋下老和尚的一只僧衣袖子,接着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抓着胸口一下子就把人拎了起来。
手上的重量极轻,说是久病的老僧果真就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徐讷微闭了下眼,嫌弃地将手一松,磕在禅床上的老和尚喘着粗气,趔趄欲倒,但最终还是在悟缘慌手慌脚的搀扶下盘膝坐好。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曼云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向温雅的徐讷居然会如此粗暴地对待一位老人,根本就来不及劝阻。祖父同样惊异的手捏得曼云生痛,她不禁向前一倾,高声唤道:“师父……”
曼云原本要说的话在瞥到老僧容貌的一瞬,立时化成一口凉气倒呛了回来。
青衣老僧的面容焦黑,不是正常的那种被阳光晒黑的情况,而是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槁木。被徐讷扯露出的瘦胳膊同样象根细长的柴棍,上面却如枯木逢春一样长满了一层大约寸许长的绿丝,丝丝缠绕纠结,象极了春日里正抽芽的绿色原野。
虽然细微,但曼云凝神看着,能分辨出那绿色是活的,就在这会儿还是在生机盎然地生长着,象是要把个活人生生地裹成一个绿色的大茧子。
“燕草碧丝!”,很快镇定下来的曼云回忆了下所学,轻喃出声。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被取了汉名为“燕草碧丝”这种蛊毒是南召有传承记载的五大情蛊之一。
此蛊的母蛊多为南召女子所饲,子蛊则会被施放与其订情或婚配的男子身上,当然十之**会被用上,都是带着心伤苦痛。这蛊会得名燕草碧丝,除了它的表相,也是因为它讲求的就是个情丝缠结,感同身受。
男子中蛊后,即便远隔了千里,仍会与带着母蛊的女子病痛相连。比如女子在远方用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腕,那么在男人身上的同样位置也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道类似的伤痕。她要多久才愈合,他也就得痛多久。
而象老僧这种身上长出碧丝的情况,代表着那个施蛊的女子已然身死。
但只要被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