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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指划过了银霞的脸颊,指甲尖点在了她脖颈之上。银霞的身体止不住地打颤,在惊恐之中,她清晰地听到曼云的恐吓“实话实话,否则我让人摔了周曼洁。”
曼云字字咬得清晰,眼眸之中象是燃着红莲业火,象是刻在骨子里的仇恨正急不可耐地要迸发而出。
银霞的瞳孔一下敛紧,奋力地向前一挣,大声哭嚎而出。
“是太夫人,余妈妈说有谢家人私下来了霍城,已有法子让太夫人重回家来。那时余婆子只说我按吩咐递信就好,我真不晓得,真不晓得后来少爷和表少爷会被绑了!”
谢家来人了?周曼云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如果在听到高维提到余婆子时,她凭着直觉对还困在泽亭的祖母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那点怀疑已扩大到了十成十。
吩咐了人将银霞单独看住,周曼云立即向着耕心堂跑去。
“阿爷!”一只脚刚跨进了门槛,周曼云提高的声音立即憋在了喉咙口。
宽敞的厅屋本应是温暖而又明亮的,可是双膝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的老人,一下子就让屋子象极了浸满了冰水的地牢。
一见曼云进门,周恪就立即拉住了她,颤抖的手指向了在桌案上摆着的一个拖盘。
“刚又有人送了信来,还有慎哥儿的就衣裳……”
白色细棉织的内衫和周慎出事时穿的石青色外袍上都有着几个染着漫散血团的破口子,仿佛在说明着周慎现在的境况。来送信的人,也已安排了人手在盯梢,但还没有结果回报。
一脸苍白的周曼云手中抓住了一团衣服,细小的银子延着她的腕轻捷地在被遮盖的血迹上打了个圈,又重新没入了曼云的〖体〗内。
曼云的脸色稍稍回了些阳,捧着衣服,低声地说道:“还好,血是生人血,慎哥儿应该还没有性命之忧虑。”
“真的?”几声疑问同时响了起来。
周曼云使劲地点了点头。抱着宁信其真的态度,在场的周家人开始了互相安慰,但对上祖父哀伤的凝视时,曼云还是没底气地低下了头。
血是活血不差,但也隔了几个时辰,如果没有料错,应当这些是周慎在高维逃离后就受的伤。时间过了这么久,现在她不敢保证周慎真的无恙。
曼云很是艰涩地大略讲了银霞的交待,轻声地提出了请求,道:“阿爷!我想集了人手,潜去泽亭……虽然,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我总觉得慎哥哥会在那儿。”
泽亭?曼云的话,让一室之内的人呆住了。如果绑架周慎的事算在张绍雄的头上,周家的孙辈都能理解,但若是说到与在泽亭的周太夫人相关,就实在有难以接受了。
周慎与周曼云一样,身体里也流着部分谢家人的血。
“云姐儿!去泽亭要半日功夫!如果想差了,慎哥儿就完了!”周檀看了看垂头的老父,忍不住低吼了出声。
“我知道是在赌,可是……”
“云姐儿说得有理!”跨步进来的周忱一把将手里反剪着双手的一个仆人推倒在地,抬脚狠狠一踢,道:“我刚查了一圈,抓到说我害了四弟的这厮,正是娶了大伯娘身边的桂枝。”
“周四平!”周恪脸上的肌肉狠地一抽,讶异地叫了出声。为了自个儿的婚事,被请回霍城的大夫人谢氏从庄园里带了人回来,他念着孝慈并未强加干预,可这会儿,见到是自家娘亲的身边人弄事,立时羞愤交加。
“大爷!不是小的!是二爷栽脏,你想想四爷出了事,于咱大房有何好处,得利的不就是二爷嘛……”见周显也在,惶恐的周四平索性直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我虽娶了桂枝,跟着到泽亭伺候老太太和大夫人,但我也是打出生就在周家大的家生子,绝不敢起半点背主的心思……”
“塞了他的嘴,押一边吧!”周显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抬眼看向了周曼云,道:“你若要去,就去吧!”
如果可以,周曼云宁可平庸笨拙地不用动半点气力和脑子活着,但连迭而来的事却逼得她不得不面对。由小满带着在马上颠簸着,曼云的心也不停地抛高落低。她猜遍寻不到周慎应该会被直接藏在周家的泽亭庄园里,只是凭着前世今生的对祖母的记忆猜。
前世的祖母让人感觉着只是个擅长嘤嘤哭泣的老女人,但实际,在周家日益凋零的十数年里,有人身死,有人志亡,但她老人家却仍坚持着,老尔弥坚。
一路急行到泽亭,天已擦黑了。此前吩咐寻踪的消息也陆续地在路上追报而来,从鸡冠山发现的牛车踪迹也正是向着泽亭的方向。
让跟来的人不着痕迹地散了了原本安排驻扎在泽亭的几家,蹑了行踪的曼云只带了红梅还有玄霜两个到了刘老七的家中。
“牛车?”听了曼云的急切询问,刘老七的眼一下子瞪得老大,道:“庄上今个儿一天都没进外来的牛车!”
错了吗?曼云的小牙咬上了淡粉的嘴唇,眼中惶惶。
第121章 找到了!
在鸡冠山曾关押过周慎与高维的地方找到了,确实是一间原设牲口棚子旁在供人休息的小屋。附近的塔房村原有人在那儿山洼养了几头牛,几十只羊,但年初时原主因欠了外债,就把那地给卖了。
当时村人还嘲笑说偏僻的山洼不值钱,但还真有外来人卖了下来,但一直空着,渐成了一座荒屋。
从那儿查起的牛蹄车辙只能说是向着泽亭方向,追踪查看的周家护卫在车痕转入官道大路后也无法辨别清楚了。
若是自己凭着直觉猜测错了怎么办?周曼云的目光象是求助一样望向了杜玄霜。
杜玄霜伸出手摁住了周曼云的肩,双眼灼灼地盯住了轻拧眉头的刘老七,耐心问道:“刘庄头,没外来的车子,哪可有从庄上外出的牛车回来?”。刘老七的表情分明是在想着些什么异常,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打混的玄霜眼力比从前强了许多。
“这倒有!庄上何树生家的,过了末时才回来。五月节,他家的亲戚借了车,去了趟霍城。”
“什么亲戚?”
“说是他媳妇的娘舅。应该是从洛京来的吧?”,刘老七不太肯定地说道:“他媳妇原是早年前太夫人给配的丫鬟,也都四十来岁了,两儿三女都挺大的了。那娘舅叫谢德山,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说是家里的晚生子,这两年在北边混不下了带了媳妇来投,三月底刚到了泽亭……”
刘老七谈到了别人家的八卦,不免有些刹不住车了。
杜玄霜鼓励地拍了拍曼云。他本只是坚持按着曼云所想继续问了下来,可现在看着曼云猜的十有八九可能中了。
曼云眼圈一红,又张开口问道:“他们从霍城回来有没有带着什么人……不,他们回来时有没有显出些不同以往的怪举动?”
“也没有……对了,谢德山一回来就领着媳妇说是把从霍城带回来的东西送进去给太夫人身边的余妈妈。余妈妈说着是他家的表姑还是表姨来着,自打他们来了倒是孝顺,那媳妇常随着何家的一起去探余妈妈。
这些日子庄上也接了府里传说,说是要小心门户,看门的也去拦了他俩,可却被余妈妈赶来骂开了,他那媳妇就被挽进去了。红梅她娘得了报就立刻赶去劝,好说歹说,才把他家娘子又给拉了出来。”
“那女人进去了多久?”
“这得问红梅她娘了!”,刘老七连忙起身就去唤人。
半送半押着那个女人出门的红梅娘很是肯定地说从她得报,到把人拖走不过一刻。
没带外人回来,那媳妇子只进去打了个转又出来了?
周曼云的眉头困惑地打了结。
早上奉命来盯着余妈妈的护卫赶到泽亭时,这一段已然发生过了,没有见到。他和协助查探的红梅姐夫等人一直在周太夫人住的小院外守着,但根本就再没看到余妈妈从小院离开半步与外人接触。
“先看住了何树生家!我进院去见见祖母!”,周曼云决定不管要先去看个究竟。
“六小姐!可不敢,您尽管让红梅和她娘去一趟就好了。”,在刚才听了红梅解释了前因后果的刘老七,慌忙起身拦住曼云,吓得直摆手。
“还得我去!”,周曼云却是跟杜玄霜直接解释道:“不论找人还是应付祖母,我比你们谁都更便当些。”
朦胧月光下的小院安静祥和,象是拢了一帘绡纱,正要坠进了香甜的梦境。
周曼云看了看已蹑行到了院墙根的一队人,轻轻地点了点头。杜玄霜合手交叠在膝,曼云足尖借力一点,向着近两丈高的院墙上空翻去。待身体在墙上不算太美观地趴稳,看到了后发而先至的另一道纤细身影,她不由地在心底轻叹一声。
学武之事也要讲了天份。曼云在学毒上的灵性用到武学之上,就得打了个对折,虽有传自姥姥家的柔锦打底,但除了还算身轻腰软,飞转腾挪比不上白露的真传弟子红梅,耍狠斗勇却是连小了一半的周恺都不如。
示意杜玄霜带人等着,周曼云轻捷地跃下了墙头,慢慢地向着周太夫人住的上房摸了去。
一只细指搁在了晕着淡黄色烛光的斜纹窗纸上,周曼云的心头猛地一下抽痛。不必用眼查看,体内的银子已示警着屋内有着血毒混杂的气息,与在周慎被送到小周府里的血衣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为何如此?周曼云低眸暗沉了浓重的悲伤,右手一转,抹下了绑腿侧的潜霭。抬起的左手,向着还在墙头等着的红梅比了个手势。
一队人迅速地跳进院子,向着上房靠拢。虽然对曼云如此快速地就确定了攻势觉得困惑,但杜玄霜还是带人跟了过来。
砰的一声,上房的大门被撞了开来,曼云直冲入屋,与闻声从东侧周太夫人房中出来的余妈妈正碰了个当面。
“六小姐!”,余妈妈扫了眼一脸凝霜的曼云和跟在她身后的一干人等,大惊失色地向后退了几步。待定了定神,立即张开了双臂挡在了曼云的身前。
周太夫人的上房,一厅配着东西两室,东边是她的卧房,而西面则是个佛堂。杜玄霜低声安排着几个人去佛堂查看,接着就重新盯住了象是很肯定周慎所在的周曼云。
周曼云没有理会余妈妈的阻拦,只一味地向前冲,自有人上前把余妈妈拖到了一边。
虽是幽闭在乡下别庄里,周显当日是还是令人将周太夫人的所有奢华家当都帮了来,整套的紫檀雕花家具将室内挤得满满当当,显着格外深沉。
但更深沉的是坐在床边满头银丝的老妪,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衬得满是皱纹的脸上的冰冷双眼象是冬日雪山下的深井,寒彻。
“余妈妈!余妈妈……”,只在刹那之间,刚才让周曼云心惊的老妇一偏头,立时换了嘴脸,象个孩子一样哭叫起来,边哭着还边砸着手边能够着的物什儿。
有听到声的丫鬟婆子从院子里的厢房耳房相继跑了出来,虽然被杜玄霜等人拦着,但还是有忠心的开始扯着嗓子嚷开了,“你们来做什么……太夫人病着,你们就这样对她?六小姐?六小姐在里面又如何,祖母已然病糊涂了,她还要赶尽杀绝吗……”
病糊涂了?听到聒噪声的曼云,深悔自己还配出那种能将人集体毒哑的猛药。她低下头,凝了凝神,接着走到了正嚎啕大哭的周太夫人身边,一把抓着了老妪的领口将她摔到了一边。
“打我!她打我……”,幼儿一样的哭喊声又一次飚了起来。
周曼云的手摸到枕边内侧的一个黄杨木的小匣子。匣子斜斜地搁着,扣紧的锁歪着,象是不久前才匆匆被放下的。
一道寒光起,铜锁应声而落。
周曼云定睛一看,立时红透了双眼,抬起的脚毫不犹豫地向半伏在地下的老妇踢了过去。周太夫人闷哼一声,闭目仰了过去。
“云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