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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深沉;这画显示出画师高超的技艺;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我的王;这是我的老师;空灵大画师。”王子打量着画;点点头说:“你先把他画出来是明智的。”“是的;我的王;以免他先把我画出来。”针眼画师说着;小心翼冀地把画挂到潮湿的墙上;“好了;我现在可以为您做新画了。”针眼画师从地堡的一个暗角抱出一卷雪白的东西;“我的王;这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雪浪树的树干;这树百年长成后;它的树干就是一大卷纸;上好的画纸啊!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他把树干纸卷放到一张石桌上;拉出一段纸来;压在一大块黑曜石石板下;然后用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沿石板把压着的纸切下;掀开石板后;那张纸已经平平展展地铺在石桌上;它一片雪白;仿佛自己会发光似的。然后画师从帆布包中拿出各种绘画工具;“我的王;看这些画笔;是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狼的耳毛做的。这几罐颜料也都来自赫尔辛根默斯肯;这罐红的;是那里巨编蝠的血;黑的;是那里深海乌贼的墨汁;蓝的和黄的;都是从那里的古老陨石中提取的。。。。。。这些都要用一种叫月毯的大鸟的眼泪来调和。”
赶快画画吧。”王子不耐烦地说。“好的;我的王;先画谁呢?”“国王。”针眼画师拿起画笔开始作画。他画得很随意;用不同的色彩这里点一点;那里画一道;画纸上的色彩渐渐多了起来;但看不出任何形状;就像把画纸暴露在一场彩色的雨中;五彩的雨滴不断滴到纸面上。画面渐渐被色彩填满;一片纷繁迷乱的色彩;像被马群践踏的花园。画笔继续在这色彩的迷宫中游走;仿佛不是画师在运笔;而是画笔牵着他的手游移。王子在旁边疑惑地看着;他想提问;但画面上色彩的涌现和聚集有一种作用;让他着迷。突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被冻祥;所有的色块都有了联系;所有的色彩都有了意义;形状出现了;并变得精细清晰。
王子现在看到;针眼画师画的确实是国王;画面上的国王就是他在宴会上看到的装束;头戴金色的王冠;身穿华丽的礼服;但表情大不相同。
国王的目光中没有了威严和睿智;而是透出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如梦初醒、迷惑、震惊、悲哀。。。。。。藏在这一切后面的是来不及浮现的巨大恐俱;就像看到自己最亲密的人突然拔剑刺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王;画完了;我把国王画到画里了。”针眼画师说。“你把他画到画里了;很好。”王子看着国王的画像满意地点点头;他的眸子中映着火把的火光;像灵魂在深井中燃烧。
在十几里外的王宫中;在国王的寝室里;国王消失了。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天神雕像的大床上;被褥还有他身体的余温;床单上还有他压出的凹印;但他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子把已完成的画从石桌上拿起扔到地上;“我会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这里的墙上;没事的时候经常来看一看。下面画王后吧。”
针眼画师又用黑曜石石板压平了一张雪浪纸;开始画王后的肖像。这次王子没有站在旁边看;而是来回踱步;空旷的地堡中回荡着单调的脚步声。这次画师作画的速度更快;只用了画上幅画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
“我的王;画完了;我把王后画到画里了。”“你把她画到画里了;很好。”
在王宫中;在王后的寝室里;王后消失了。在那张床腿是四个天使雕像的大床上;被褥还有她身体的余温;床单上还有她压出的凹印;但她的躯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宫殿外面的深院中;一只狼犬觉察到了什么;狂吠了几声;但它的叫声立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它自己也在前所未有的恐惧中沉默了;缩到角落不住地颤抖着;与黑暗融为一体。
“该画公主了吧?”针眼画师问。
“不。等画完了大臣们再画她;大臣们比她危险。当然;只画那些忠于国王的大臣。你应该记得他们的样子吧?”
“当然。我的王;全记住了;即使给他们每人的每根头发和汗毛各画一幅特写。。。。。。”
“好了;快画吧;天亮前画完。”
“没问题;我的王;天亮前我会把忠于国王的大臣;还有公主;都画到画里。”
针眼画师一次压平了好几张雪浪纸;开始疯狂作画。他每完成一幅画;画中的人就从睡榻上消失。随着黑夜的流逝;冰沙王子要消灭的人一个接一个变成了挂在地堡墙上的画像。
露珠公主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声音又急又响;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敲她的门。她从床上起身;来到门前时看到宽姨已经把门打开了。宽姨是露珠的奶妈;一直照顾她长大;公主与她建立的亲情甚至超过了生母王后。宽姨看到门外站着王宫的卫队长;他的盔甲还带着外面暗夜的寒气。
“你太无礼了!竟敢吵醒公主?!她这几天一直失眠睡不好觉!”
卫队长没有理会宽姨的责骂;只是向公主匆匆敬礼;“公主;有人要见你!”然后闪到一边;露出他身后的人;那是一位老者;白发和白须像银色的火焰包围着头脸;他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他就是针眼画师向王子展示的第一幅画中的人。他的脸上和斗篷上满是尘土;靴覆满泥巴;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袋;但奇怪的是打着一把伞;更奇怪的是他打伞的方式:一直不停地转动着伞。细看一下伞的结构;就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那把伞的伞面和伞柄都足乌黑色;每根伞骨的末端都固定着一只小圆球;是某种半透明的石头做成的;有一定重量。可以看到伞里面几根伞撑都折断了;无法把全伞撑起来;只有让伞不断转动;把伞骨末端的小石球甩起来;才能把伞撑开。
“你怎么随便让外人进来;还是这么个怪老头?!”宽姨指着老者责问道。
“哨兵当然没让他进王宫;但他说。。。。。。”卫队长忧虑地看了一眼公主;“他说国王已经没了。”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宽姨大喊;公主仍没有做声;只是双手抓紧了胸前的睡袍。
“但国王确实不见了;王后也不见了;我派人看过;他们的寝室都是空的。”
公主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手扶住宽姨好让自己站稳。老者开口了:“尊敬的公主;请允许我把事情说清楚。”“让老人家进来;你守在门口。”公主对卫队长说。老者转着伞;对公主鞠躬;似乎对于公主能够这么快镇静下来心存敬意。“你转那把伞干什么?你是马戏团的小丑吗?”宽姨说。“我必须一直打着这把伞;否则也会像;国王和王后一样消失。”“那就打着伞进来吧。”公主说;宽姨把门大开;以便让老者举伞通过。老者进入房间后;把肩上的帆布袋放到地毯上;疲惫地长出一口气;但仍转着黑伞;伞沿的小石球在烛光中闪亮;在周围的墙壁上投映出一圈旋转的星光。
“我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空灵画师;王宫里新来的那个针眼画师是我的学生。”老者说。
“我见过他。”公主点点头说。“那他见过你吗?他看过你吗?”空灵画师紧张地问。“是的;他当然看过我。”“糟透了;我的公主;那糟透了!”空灵画师长叹一声;“他是个魔鬼;掌握着魔鬼的画技;他能把人画到画里。”“真是废话!”宽姨说;“不能把人画到画里那叫画师吗?”空灵画师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他把人画到画里后;人在外面就没了;人变成了死的画。”“那还不快派人找到他杀了他?!”卫队长从门外探进头来说:“我派全部的卫队去找了;找不到。我原想去找军机大臣;他可以出动王宫外的禁卫军搜查;可这个老人家说军机大臣此时大概也没了。”
空灵画师又摇摇头;“禁卫军没有用;冰沙王子和针眼可能根本就不在王宫里;针眼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作画;都能杀掉王宫中的人。”
“你说冰沙王子?”宽姨问。
“是的;王子要以针眼画师作武器;除掉国王和忠诚于他的人;夺取王位。”
空灵画师看到;公主、宽姨和门口的卫队长对他的话似乎都没感到意外。
“还是先考虑眼前的生死大事吧!针眼随时可能把公主画出来;他可能已经在画了。”
宽姨大惊失色;她一把抱住公主;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她。
空灵画师接着说:“只有我能除掉针眼;现在他已经把我画出来了;但这把伞能保护我不消失;我只要把他画出来;他就没了。”
“那你就在这里画吧!”宽姨说;“让我替你打伞!”
空灵画师又摇摇头;“不行;我的画只有画在雪浪纸上才有魔力;我带来的纸还没有压平;不能作画。”
宽姨立刻打开画师的帆布包;从中取出一截雪浪树的树干;树干已经刮了外皮;露出白花花的纸卷来。宽姨和公主从树干纸卷上抽出一段纸;纸面现出一片雪白;房间里霎时亮了许多。她们试图在地板上把纸压平·但不管怎样努力;只要一松手;那段纸就弹回原状又卷了回去。
画师说:“不行的;只有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雪浪纸;那种黑曜石石板很稀有;我只有一块;让针眼偷走了!”
“这纸用别的东西真的弄不平吗?”“真不平的;只有用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石板才能压平;我本来是希望能够从针眼那里夺回它的。”“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黑曜石?”宽姨一拍脑袋;“我有一个熨斗;只在熨公主最好的晚礼服时才用;就是赫尔辛根默斯肯出产的;是黑曜石!”“也许能用。”空灵画师点点头。宽姨转身跑出去;很快拿着一个乌黑银亮的熨斗进来了。她和公主再次把雪浪纸从纸卷中拉出一段;用熨斗在地板上压住纸的一角;压了几秒钟后松开。那一角的纸果然压平了。
“你来给我打伞;我来压!”空灵画师对宽姨说。在把伞递给她的时候;他嘱咐道;“这伞要一直转着打开;一合上我就没了!”看到宽姨把伞继续旋转着打开举在他的头顶;他才放心地蹲下用熨斗压纸;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挨着压。
“不能给这伞做个伞撑吗?”公主看着旋转的伞问。
“我的公主;以前是有伞撑的。”空灵画师边埋头用熨斗压纸边说;“这把黑伞的来历很不寻常。从前;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其他画师也有这种画技;除了人;他们也能把动物和植物画到画里。但有一天;飞来了一条渊龙;那龙通体鸟黑;既能弃深海潜游;又能在高空飞翔;先后有三个大画师画下了它;但它仍然在画外潜游和飞翔。后来;画师们筹钱雇了一名魔法武士;武士用火剑杀死了渊龙;那场搏杀使赫尔辛根默斯肯的大海都沸腾了。渊龙的尸体大部分都被烧焦了;我就从灰堆中收集了少量残骸;制成了这把伞。伞面是用渊龙的翼膜做的;伞骨、伞柄和伞撑都是用它的乌骨做成;伞沿的那些宝石;其实是从渊龙已经烧焦的肾中取出的结石。这把伞能够保护打着它的人不被画到画里。后来伞骨断了;我曾用几根竹棍做了伞撑;但发现伞的魔力竟消失了;拆去新伞撑后;魔力又恢复了。后来试验用手在里面撑开伞也不行;伞中是不能加入任何异物的;可我现在已经没有渊龙的骨头了;只能这样打开伞。。。。。。”
这时房间一角的钟敲响了;空灵画师抬头看看;已是凌晨;天快亮了。他再看看雪浪纸;压平的一段从纸卷中伸了出来;平铺在地板上不再卷回去;但只有一掌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