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雪满晴岚
作者:楼歆月
玉簪引
才是暮秋天气,云都山上已然下起雪来。雪很小,很柔弱,一如那暮春三月无力的柳絮,飘飘洒洒,点点如花。瑟瑟寒风吹起,夹杂着些许凛冽与强劲,只吹得那柔弱无力的雪花漫天乱舞,舞得本就灰暗的天幕更加阴霾了。
傍晚时分,暮色轻轻笼罩下来,巍峨的云海阁已然悄悄被这如烟暮色隐去。云海阁里静悄悄的,已到了掌灯时分,偌大的云海阁里却没有一点灯火,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碧海楼议事厅中,阁主沈初白及云海四使俨然在座。阁主沈初白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盆洁白如玉的玉簪花,虽然已是秋末,那玉簪花的叶子还是翠绿欲滴的,更为惊人的是袅袅翠叶中竟生出两枝似簪如玉的花朵来,盈然俏立着,煞是可爱。
沈初白已年过不惑,脸上却并无半分老态,眉宇间隐隐透着些英武之气,隐露着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风流倜傥。沈初白只定定地看着那玉簪花,如云海四使一直都定定地盯着他一样。
“阁主,来者不善啊……”云海四使中年纪最长的青云使杜莫奇似乎知道些什么,见阁主自花送来就一直盯着那花,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提示道,“而且现如今阁中正值多事之秋,仅仅两月天气我们便有六处堂口被毁掉,共二百多人罹难,一个活口都不留啊……联想起这些……还请阁主指示。”
半晌,沈初白才回过神来,眼神依旧恍惚,只淡淡地道:“她是冲我来的,我自去会会她便是。想当年,也是我们云海阁对不起她啊……”
其他三位年纪轻点的云海使听得莫名其妙,唯独杜莫奇大吃一惊,忙道:“阁主,万万不可!若果真是她……”
“罢了!”沈初白见杜莫奇如此着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眉宇间忍不住浮起痛苦之色,长叹一口气,方道,“当年本就是我有负于她,如今是时候做了断了……都退下吧……”
见云海四使都退了出去,沈初白缓缓低下头去,紧握着的右手舒了开来,只见掌心却是一方与那玉簪花一起送来的旧丝帕。轻轻展开那方丝帕,只见淡绿的底子上绣着两枝白玉簪,那如雪的花朵上却满是殷红的血迹,虽然陈旧了,那血迹却还是刺眼的鲜艳!白花朵旁还有几行诗句:
琉璃为叶玉为葩,妙质天然不染瑕。
孤鹭独立清波上,正待渔舟拟还家。
眼睛一触到那方丝帕,那丝帕上的花朵、血迹、诗句,十几年前的往事一齐涌上心头,沈初白满眼都是内疚与恐惧,心中已是刀绞一般疼痛,拿着丝帕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晴岚,真的是你吗?沈初白的脑子里只有一抹如玉簪花般清秀淡雅的身影,眼神渐渐迷乱了,心中只不停地念叨着:晴岚,你果然还活着,果然还活着……可是,为什么那些年我一直找不到你呢?好吧,十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要回来了,你终于要回来了……
沉吟良久,沈初白菜缓缓收起那方旧丝帕,缓缓收起自己那已飘得很远很远的思绪,眼睛只凝神望着窗外轻如柳絮的雪花,轻声自语道:“晴岚,腊月初一,我一定如你所愿……让一切都结束吧,晴岚……”
飘飘洒洒的雪花渐渐停了,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尘。忽的,寒风乍起,只吹得满地的雪尘四处飞扬,那样狂乱,那样冷劲,那样势不可挡……
一
初秋的风轻轻吹过小城五柳,枯黄的秋叶缓缓飘落了地,还带着清晨纯净的露水。
这日清晨,五柳城西静安寺的和尚刚刚做完早课,就见一顶轻盈的小轿停在山门。褐色轿帘被轻轻揭起,林晴岚扶着侍女湘真的手,款步走出轿来。静安寺的和尚虽是见惯了美丽的林晴岚,但在林晴岚走出小轿那一刻,还是又一次为她的美貌惊叹。
林晴岚不理会和尚们的讶异之色,只轻移莲步向山门里走去。
寺中老方丈早已迎来出来,慈眉善目地向林晴岚道:“阿弥陀佛,林施主今天又来给令慈上香了吗?”
林晴岚向老方丈施礼,答道:“近日常梦见家母,故今日前来问安了。事先并未通知方丈大师,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林施主见外了,请——”老方丈忙带了林晴岚往寄放林家灵位的偏殿里走。
一进山门,林晴岚便感觉有淡而优雅的花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没走几步,却见静安寺里到处开满了洁白如玉的玉簪花。碧琉璃一般的心形花叶丛中只盈盈生出许多风韵天成的玉簪来,在秋风中袅袅而动,似女子发间的白玉簪,又似翩翩起舞的白鹤,乍一望去,说不出的醉人心神。
“好香的玉簪花啊!平日里听人说你们静安寺的玉簪花五柳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呢!”望着眼前这片绝美的玉簪花海,林晴岚忍不住这样赞道。
“林施主见笑了。”老方丈满足地笑答道,“进完香林施主若觉得喜欢不如驻足片刻,细细观赏。”
“多谢方丈大师!”听得此言,林晴岚一时笑靥如花……
进完香,秋日懒懒的阳光已拨开浓浓的雾气洒下些金色光线来。走出偏殿满地满园满眼都是玉簪花!林晴岚如小孩子一般欢喜雀跃,那纤纤的裙裾随着她的步子而舞动,于白花碧叶之中,恰似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花间起舞……
林晴岚在一枝妙质绝伦的玉簪花旁停下了脚步,如一个俏皮的小女孩般见四顾无人,便伸出笋条儿似的纤纤玉手折过那枝花来,欣然簪于乌黑的发髻之上。忽听得“呀!”的一声惊叹,林晴岚忙转过神去,却是一位青衣少年正呆呆地望着自己。林晴岚也惊讶于这寺中还有别的香客,不及细细打量那男子的模样,早红了脸,招呼湘真道:“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林晴岚主仆二人翩翩消失在这玉簪花园中,那也在赏花的青衣少年只觉得满园的玉簪花顿失了颜色,脑海里只有刚才那袭簪了玉簪花立于花丛中的身影:明如秋水的眼眸,嫩若春桃的粉腮,乌黑似绸缎的长长秀发,以及发间摇摇欲坠却又风韵天然的玉簪……
美人如玉,大约也不过如此吧?
林晴岚乘着小轿刚进城,听街上喧哗着煞是热闹,且又是大半年不曾上过街了,忍不住掀起帘子看起街景来。心中被外面的繁华缠绕着,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叫道:“停,我要去街上买点东西。”
湘真听了小姐的话,忙劝道:“小姐,还是回府吧,若给奶娘知道了又要一顿好骂!”
虽是如此,轿子还是在街边停了下来。林晴岚欣然走出轿来,笑盈盈地拉着湘真的手道:“好湘真,就依我一次吧!”说着,已拉起湘真的手一家家店铺逛了起来,还向湘真计划道,“今天的午饭我们在外面吃!听说德福楼的白果炖鸡不错……”
慢悠悠地在街上逛了个够,林晴岚还是没有忘记德福楼的白果炖鸡。正是午饭时节,德福楼上已是宾客满座。林晴岚与湘真见临窗还有空座,忙不跌地走过去坐下,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刚落座,林晴岚便听见周围讶声四起,左瞧瞧右看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状况,忍不住问湘真道:“这些人怎么了?他们在惊讶什么啊?”
湘真望着一脸迷茫的小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姐,他们都在议论你啊!说你实在生的太美了呢!”
林晴岚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兀自纳闷:我有那么好看吗?
那一顿盼望已久的饭在众人喋喋不休的议论声中林晴岚吃得很不是滋味……
林晴岚与湘真刚下了德福楼,没走几步,就被几个鲜衣少年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少年还色迷迷地盯着林晴岚,满脸坏笑地问道:“小姐,府上何处?”
久在深闺很少出门的林晴岚何时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只吓得花容失色,倒是湘真知机,怒道:“让开!你管我是哪个府上的!”
“吆喝,小丫头脾气挺大的嘛!”内中一个少年轻蔑地看向湘真,并不理会她的愤怒,倒是抬起手中折扇要来点林晴岚的下颚了。
湘真哪容得此人如此无礼,只一拳过去已把那少年的折扇打得飞了出去。众少年见湘真如此角色,倒也不惧,忙招来随身家丁围住湘真。
湘真倒也不怕,见众人围向自己,腰中防身宝剑已然在握,“铿!”的一声,剑已出鞘,只厉声向众人道:“哼!你们这帮恶少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讨打!”话是如此,手中的剑招却也不弱,只几招已叫对方人仰马翻了。
湘真无心惹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并未为难他们,只扶了惊呆在一旁的林晴岚转身离去。
林晴岚与湘真刚走出几步,只听得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叫道:“小姐,您的簪花掉了……”
林晴岚一摸发鬓,在静安寺簪的玉簪花果然没有了,转过身来却是早晨在静安寺见过的那个青衣少年。那青衣少年却是谦恭有礼的,双手奉上那枝玉簪,只不过那洁白的花朵却有些破损了。“只可惜这花被人踩坏了……”那青衣少年这样轻轻解释着,语气里满是惋惜之意。
“谢谢公子。”林晴岚微微向青衣少年施了一礼,却不接那玉簪花,只淡淡地道,“既已损了,我也不要它了。”语毕,轻轻望了青衣少年一眼,又顿时红了脸,径自匆匆离去,消失在人海……
林晴岚刚走开,只见一个中年壮汉走到那青衣少年身边,谨慎地问道:“少爷,您认识这位小姐?”
“不认识。”那青衣少年还望着林晴岚离去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少爷,她们极有可能是阁主要找的林家的人呢!”中年壮汉仔细分析道,“您看刚才那丫鬟使的剑,却有几分林家花韵剑法的味道……只是奇怪了,堂堂林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城里呢?他们可是已经消失了十余年了的啊……”
不知那青衣少年有没有听到中年壮汉的话,只出神地盯着手中的残花,忽地那出神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了奇异的光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竟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
秋已渐渐深了,微寒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秋味。秋日的清晨宁静极了,一声鸟叫了也没,只有那如烟似纱的晨雾笼罩着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
这日清晨,林晴岚梳妆完毕,正待让湘真拿昨天没绣完的牡丹来,却见湘真又抱了一盆玉簪花进来——这已是第十七盆玉簪花了吧?林晴岚心中不觉一愣。不用细看,那玉簪花绝对是上上之品,比前日在静安寺里看到的还要好许多,那嫩绿湛碧的叶子和那娇弱淡雅的花朵上都还带着晶莹的晨露呢!
“小姐,您说怪不怪,”不等林晴岚问起,湘真已是自顾自地唠叨了起来,“今日清晨一开门就又有人送玉簪花来!喏,还有一封信!”说着,湘真便把一张浅粉色的信封递给林晴岚。
林晴岚初妆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靥,看着湘真把新送来的玉簪花依旧摆在窗外的小园子里——十七盆玉簪花,已是好大一片了呢!林晴岚拿过信来拆开,内中依然只有一张素笺,素笺上依然没有抬头,还是那首七绝:
叶带春姿如泼澱,花多秋色似凝酥。
怳疑鹭立清波上,可欠渔舟凑画图?
读罢,林晴岚不觉好笑:此人倒还真是多事,你管人家欠不欠渔舟的!再往下看,却见诗下多了一行俊逸的小字:午后德福楼乞一见,还望赐降。落款依旧是“沈初白拜上”。思索良久,却依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叫做“沈初白”的人……
林晴岚回过神来再去看那庭院中一大片的玉簪花,只见碧叶丛中有两枝生得煞是秀逸。一枝高点的正含苞待放,花骨朵上凝着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