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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把它剥开,”法德尔·科拉姆说,“你会发现里面什么活的东西都没有,没有动物,也没有虫子,什么都没有。这种东西我以前见过一个,但从来没想到在北方这种地方还会见到。这是非洲的东西,里面有个不断转动的发条,固定在可以弹起来的位置,它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它的心也全都带着符咒。”
“谁派它来的?”
“莱拉,你甚至都不必去看那些符号;你跟我一样,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是库尔特夫人?”
“当然是她,看样子她不仅到北方探过险啊。在南方的原始地带,稀奇古怪的东西多极了,我就是在摩洛哥见过这个东西的。极其危险;一旦灵魂附着在它身上,它就永远不会停下来;要是把它的灵魂放跑了,它就会变得极其恐怖,异常愤怒,会把它碰到的第一个生物杀死。”
“可它在这里干什么呢?”
“对我们进行侦察。我真是蠢透了,竟让你到甲板上去。我本应该让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想那些符号的含义,不该打扰你。”
“我现在明白了!”莱拉突然激动地说,“那个像蜥蜴的意思是空气!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但是我不明白它的原因,因此我努力去想,但刚才没想出来。”
“哦,”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也明白了。那个符号并不是蜥蜴,而是变色龙,这就是为什么。它代表的是空气,因为变色龙不吃不喝,仅仅依靠空气而活着。”
“那么大象——”
“代表的是非洲,啊哈,”他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真理仪每灵验一次,他们对它的敬畏便增加一分。
“它一直就在警告我们这些事情,”莱拉说,“我们本该听的。可我们该把这个东西怎么办呢,法德尔·科拉姆?能杀死它吗?”
“据我所知,我们对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把它紧紧地关在盒子里,永远也别放出来。我更担心的是跑掉的那只,现在它一定是在返回去库尔特夫人那儿,把它看见你的消息告诉她。莱拉,我真该死,我真是蠢透了。”
他稀里哗啦地在橱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个直径大约有三英寸的烟叶马口铁罐子,里面装的是螺丝钉。他把它们倒出来,用一块抹布把里面擦了擦,然后把那只杯子扣在罐子上,那张卡片还紧贴在杯子口上。
接下来的几分钟居然有了点儿麻烦。那个东西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条腿伸出来,把罐子推到了一边。但他们还是抓住了它,把罐子向下拧紧。
“等我们一上大船,我就把它的边都焊上,确保万无一失,”法德尔·科拉姆说。
“难道发条停不下来吗?”
“一般的发条当然能,但我刚才说了,这家伙的发条被鬼魂上满了,愈挣扎,发条就愈紧,那么它的力气也就愈大。现在我们还是把这家伙放到一边吧……”
他把它用一块法兰绒布包起来,这样就听不见它不停的嗡嗡声了,然后放到自己床铺底下。
这时,天已经黑了。莱拉望着窗外,科尔比湖上的灯光也愈来愈近。阴沉的空气愈来愈厚重,变成了一团雾气。他们把船拴在“烟市”旁边的码头上,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而又模糊不清起来。夜色像一层珍珠色、银灰色的轻纱,罩着仓库和吊车、市场上的木制货摊、有着很多花岗岩烟囱的建筑——这个市场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因为在这里,散发着香味的橡木烟火不分昼夜地烤鱼。那些烟囱使潮湿的空气更加厚重,鲱鱼、鲭鱼、鳕鱼烧烤时发出的令人惬意的气味似乎就是从脚下的鹅卵石那里发出来似的。
莱拉身子裹在油布里,把那头能暴露她身份的头发藏在一个大风帽里,走在法德尔·科拉姆和舵手中间。三个精灵全都警觉起来,察看前面的角落,向后面张望,仔细听有没有轻微的脚步声。
但能看到的只有他们自己。科尔比的市民全都待在家里,也许正坐在呼呼燃烧的火炉旁,呷着詹尼弗酒。来到码头后,他们才看见人,而他们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托尼·科斯塔,他正在看守着大门。
“感谢上帝,你们终于来了,”他轻声说着,让他们进去,“我们刚听到消息,杰克·维荷文被打死了,他的船沉了;谁也不知道你们在哪儿。约翰·法阿已经上了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这艘船在莱拉看来大极了:船的中央是驾驶室和烟囱,水手舱高高的,盖着帆布的舱口上方矗立着一个坚固的起重机;舷窗里、船桥上闪着黄色的灯光,桅杆顶上闪着白色的灯光;三四个人在甲板上紧张地忙碌着,但是她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她抢在法德尔·科拉姆前面,飞快地走上跳板,兴奋地东张西望。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猴子,马上爬到了起重机上,但她又一次把他叫下来,因为法德尔·科拉姆要他们待在屋里——或者按照船上的用语来说是待在舱里。
在几级楼梯下面,或者说是在甲板的扶梯下面,有几个人聚在那里,约翰·法阿正在跟负责这艘船的吉卜赛人尼古拉斯·罗克比悄悄谈话。约翰·法阿做事从不草率。莱拉等着他跟自己打招呼,但是他直到把有关潮汐、领航的话说完,才转向这几个进来的人。
“晚上好,朋友们,”他说,“你们也许听说了,可怜的杰克·维荷文死了,他的几个孩子也被抓了起来。”
“我们也有坏消息,”法德尔·科拉姆说,然后把他们跟会飞的鬼魂间谍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约翰·法阿摇了摇大脑袋,但没有责备他们。
“那个东西现在在哪儿?”他问。
法德尔·科拉姆拿出那个金属罐儿,放在桌子上。里面传出异常愤怒的嗡嗡声,震得罐子在木板上慢慢移动起来。
“我听说过这些发条恶魔,可从没见过,”约翰·法阿说,“但我知道,没有办法让它们驯服,也没办法让发条停下来。把它绑在铅块上,扔到大海里也没用,因为总有一天,它的肢体会烂掉,恶魔就会逃出来袭击小女孩儿——不管她在什么地方。不,我们就把它放在身边,多加小心。”
莱拉是船上惟一的女性(因为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约翰·法阿决定不带妇女去),所以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舱室。确切地说,这个舱室并不大,实际上跟一间盥洗室大小没什么区别,只是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气窗——这是舷窗的准确叫法。她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东西放进铺位下面的抽屉里,然后兴奋地跑上甲板,弯腰靠着栏杆,想看看英格兰是怎么在身后消失的。可是她发现,在她此之前,英格兰已经差不多完全消失在雾气中了。
下面的水在匆匆地流动,船体在空中移动着,船上的灯在黑暗中大胆地闪着光,发动机隆隆地响着,盐、鱼、煤油散发着各种味道,这一切本身就足够让人激动不已的了。用不了不久,等这艘船开始驶进北海汹涌的波涛的时候,他们还会碰上另外一件事,令人激动不已。这时,有人喊莱拉到下面去吃晚饭,她发现她没有原来想像的那么饿。她立即决定,为了潘特莱蒙,自己最好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因为麻烦一过,这个可怜的精灵就得了重病。
就这样,她开始了自己的北方之旅。
第二部 邪恶之地伯尔凡加 第十章 领事和熊约翰·法阿和其他首领早就作出了决定,要袭击特罗尔桑德——拉普兰的主要港口。女巫们在城里派了一位领事,约翰·法阿知道,如果女巫们不帮忙,或至少不保持友好的中立,那么要营救那些被抓的孩子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莱拉和法德尔·科拉姆详细地说了一遍。这时,莱拉晕船的感觉已经稍稍好了一些。太阳明亮地照着,绿色的波浪拍打着船头,分成两道弧线飞溅开去,泛起阵阵白色的泡沫。舱外的甲板上微风习习,整个大海都在运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莱拉根本感觉不到晕船。此时,潘特莱蒙已经发现了做一只海鸥和海燕的乐趣,不断地在浪尖上一掠而过,他的快乐深深感染了莱拉,她再也不想回到痛苦的陆地上了。
约翰·法阿、法德尔·科拉姆和另外两三个人坐在船尾,太阳无遮无拦地照在他们身上。他们正在商量下一步该做什么。
“法德尔·科拉姆认识拉普兰的这些女巫,”约翰·法阿说,“而且,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里还有一笔人情债。”
“是的,约翰,”法德尔·科拉姆说,“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不过四十年对女巫来说算不了什么,她们有的可以活好几个四十年。”
“法德尔·科拉姆,是怎么一笔人情债?”负责打仗的亚当·斯蒂芬斯基问道。
“我救过一个女巫的命,”法德尔·科拉姆解释说,“当时,一只红色的大鸟在后面追她——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鸟——她从天上摔下来,掉在沼泽地里,受了伤。我找到她,她快要被淹死了。我把她弄到船上,把那只鸟射了下来,它落在沼泽地里。很遗憾,因为这只鸟有麻鸠那么大,火一样的红。”
“噢,”其他人低声应道,他们全都被法德尔·科拉姆的故事吸引住了。
“把她弄到船上的时候,”他接着说,“我吃了一惊,我从来就没那么恐惧过,因为这个年轻的女人没有精灵。”
他们心思一动,全都感到十分不舒服,好像他是在说“她没长脑袋”一样。他们觉得身上一阵颤栗,他们的精灵有的毛发直立起来,有的全身颤抖,有的尖声大叫起来,于是他们赶紧安慰她们。潘特莱蒙钻进莱拉怀里,两颗心一起咚咚地跳着。
“至少看上去就是这样,”法德尔·科拉姆说,“因为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一定是个女巫。看上去她跟普通的年轻女人完全一样,比一般人瘦,比大部分人漂亮,但没看见她的精灵却让我感到厌恶。”
“难道她们女巫就没有精灵?”另一个人问——他是麦克尔·卡佐纳。
“我想别人是看不见他们的精灵的,”亚当·斯蒂芬斯基说,“她的精灵一直就在那儿,只是法德尔·科拉姆从来没见过他。”
“不,你错了,亚当,”法德尔·科拉姆说,“他根本就不在场。女巫有能力把自己跟精灵分开,距离要比我们所能做到的远多了。如果有必要,她们能让她们的精灵乘风驾云,去很远的地方,还能让他们下到大洋深处。至于我发现的这个女巫,她刚刚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光景,她的精灵就飞了回来,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感应到了她的恐惧,感应到她已经受了伤。而且,虽然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我觉得,我射落的那只红色的大鸟是另一个女巫的精灵,正在追杀她。天啊!一想到这个,我就禁不住发抖。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射那只鸟的,我会采用其他任何海上的、陆路的办法;但是,那只鸟已经被我射下来了。不管怎么说,我救了她的命,这一点毫无疑问;她送给我一个信物,并且说,要是有必要,我可以向她求助。有一次,我被斯克雷林丑人的一枝毒箭射中了,她帮了我的忙。我们还有其他方面的联系……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见过她,但她会记得我的。”
“这个女巫住在特罗尔桑德?”
“不,不。她们住在森林里、苔原上,不跟普通人在一起,不住在港口。她们打交道的对象是荒野,但她们在特罗尔桑德派了一个领事。放心,我会给她捎个信儿的。”
莱拉很想再知道一些关于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