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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了,该下班了,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大楼,谭敬廷的办公室窗户正对着大门,他看见许小姐正朝门口走去,谭敬廷用望远镜朝门外望着,他看见大门对面的马路上站着两个正在对话的高个子男人,一个壮实点,另一个瘦弱点,那个瘦的背对着自己,那个壮实一点的则面对着大门,谭敬廷觉得这个瘦高个的背影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于是他拿出相机,对着马路对面的那两个男子按下快门。
淑妍看见明峰和昱霖都来了,连忙疾跑了两步。三人在马路对面碰头了。谭敬廷连忙按了几下快门。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谭敬廷把相机放下,努力在回忆那个熟悉的背影。忽然,他脱口而出:“小霖子。”
谭敬廷连忙走到机要室,曹秀英正要下班。
“谭处长,你找我有事?”曹秀英见谭敬廷来了,便停了下来,曹秀英对谭敬廷颇有好感,也许是谭敬廷的不苟言笑而显示出的高冷对曹秀英这个老姑娘颇具吸引力。
“不,没什么,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太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谭敬廷朝机要室四周望望,随口一说。
“谭处长,你也有无聊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站里,除了站长,就数你最忙,整天看不见你的影子。“曹秀英连忙恭维谭敬廷一句。
“曹处长说笑了,我哪能跟站长比,他现在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忙得手脚并用也应接不暇。“谭敬廷嘴角上扬了一下。
“站长有这么忙吗?“曹秀英大惑不解。
“你不知道啊,站长的原配夫人来了,而站长又与他的红颜知己难舍难分,你说他不忙谁忙啊?“谭敬廷对朱弘达冷嘲热讽。
“谭处长,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挺八卦的嘛,你还关心站长的私生活?“曹秀英开始打趣谭敬廷。
“这是我们情报人员的通病嘛,处处观察,处处留意。曹处长,你觉得这个许小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男人缘?“谭敬廷故意谈起许淑娴。
“不就是仗着跟站长的大学同学关系才进来的嘛,都已经三十好几了,也不年轻了,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站长竟然会被她迷成这样了,也许许小姐是我们站长的初恋,所以才会如此念念不忘吧。“
“哦?许小姐是我们站长的初恋?“谭敬廷听曹秀英这么一说,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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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投石问路
曹秀英见谭敬廷好奇的模样,连忙补充说道:“是呀,是站长亲口告诉我的,当初他把许淑娴引荐进来的时候,跟我说的,说他对这个许小姐知根知底,是他的初恋,可惜二人有缘无分。男人嘛,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嘛,我们的朱站长就被这个许小姐迷得神魂颠倒,这已经成为站里人人皆知,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是吗?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谭敬廷呵呵一笑。
曹秀英冷笑了一声:”其实以我们站长这个身价,什么样的年轻貌美的名媛佳丽找不到,偏偏喜欢上一个二手货。“
很显然,曹秀英内心是十分嫉妒许淑娴的,所以,对这个许小姐颇有微词。
谭敬廷知道,在曹秀英面前谈许淑娴,那肯定会遭致曹秀英的反感,因为老姑娘是最忌惮别的女人有男人缘,这样就会显得自己特别不受异性待见。但他偏要这么做,这样,他或许还能让曹秀英爆出更多的料。
“许小姐或许真的是有魅力,我刚才看见有两个男人在门口接许小姐下班,我忽然觉得这个许小姐还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人。”谭敬廷故意要激起曹秀英的嫉妒心。
“人见人爱又怎样,还不是得出来找份工作,补贴家用,嫁了个小记者,连红房子也去不起。”曹秀英表现出极大的不屑。
“许小姐的丈夫是个记者?”谭敬廷有点好奇。
“就是《申报》的欧阳锐,没啥名气,就是专门在外面东跑跑西走走的,今天看看哪里着火了,明天瞧瞧哪里水管爆了,后天瞅瞅哪里的路塌方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曹秀英对欧阳锐这样的小记者不屑一顾。
“哦,叫欧阳锐啊。”谭敬廷有些失望,他心目中的陆昱霖可是富甲一方的西关大少,怎么可能跟这种穷困潦倒的小记者划上等号呢?
“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谭敬廷站起身来,跟曹秀英打了个招呼。
“没关系,没关系,谭处长以后无聊了,尽管找我闲聊。”曹秀英含情脉脉地望了谭敬廷一眼。
谭敬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昱霖,淑妍和明峰三人来到了八里桥,玉蓉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鸣儿又长高了不少,他现在已经九岁多了,眉眼之间越来越像昱霖了,而咏儿也有三四岁了,十分惹人喜爱。喻儿也已经快两周岁了,脸色红润,长胖了不少。
鸣儿居然像个小先生的模样,教咏儿背《家训歌》:“咏儿,我说一句,你跟一句,明白吗?”
咏儿点点头。
“黎明起,闻鸡舞。“鸣儿背诵道。
咏儿立刻鹦鹉学舌:“黎明起,闻鸡舞。“
“尊长辈,敬兄弟。“鸣儿把手背在身后。
咏儿也学着鸣儿的样,把手背在身后:“尊长辈,敬兄弟。“
“讲仁爱,重道德。“鸣儿口齿清晰,慢条斯理。
咏儿一边点头,一边学舌:“讲仁爱,重道德。“
“明是非,守诚信。“鸣儿继续背诵。
“明是非,守诚信。“咏儿的小嘴一开一合,煞是有趣。
鸣儿一脸严肃:“知廉耻,懂礼仪。“
“知廉耻,懂礼仪。“咏儿一字一顿地说。
鸣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学问,须勤勉。“
“做学问,须勤勉。“咏儿一脸严肃的模样。
鸣儿继续逐字逐句教咏儿:“爱卫生,勤劳动。“
“爱卫生,勤劳动。“咏儿摇头晃脑起来。
“轻资财,重情义。“鸣儿点着头背诵道。
咏儿学着鸣儿的样,小脑袋也一上一下地点了起来:“轻资财,重情义。“
“君为轻,民为重。“鸣儿大声诵读。
“君为轻,民为重。“咏儿也把声音提高了。
“社稷兴,黎民责。“鸣儿最后一个字特地拖了个音。
“社稷兴,黎民责。“咏儿模仿地很到位,也拖了个长音。
鸣儿背诵完了,像个先生一般,夸奖学生:“咏儿,你今天表现不错,咬字清晰,没有半途而废。明天我再给你解释解释其中的意思。“
大家伙听完后,都报以掌声,咏儿不好意思地往玉蓉怀里钻。
“下次我得带胜男来,跟鸣儿学学这首《家训歌》。孩子的品行培养,一定得从娃娃开始。“明峰听完鸣儿和咏儿的背诵的《家训歌》之后,颇有感慨。
“好啊,下次带胜男过来,我想胜男这个大姐姐一定会跟这些小弟弟,小妹妹打成一片的,她原本就是个孩子王嘛。“昱霖一想起胜男当初在流浪儿中间的登高一呼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昱霖把两罐奶粉递给玉蓉,玉蓉推辞不肯收。
“玉蓉啊,这里除了孩子们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吃奶粉啊?你就收下吧,给孩子们补充营养。”昱霖把奶粉放在五斗橱上。
“表哥,现在外面东西都贵得吓死人了,粮价更是一天一价,昨天一旦米是七十万法币,今天就变成八十二万了。你说吓人不吓人。”玉蓉知道这两罐奶粉一定是天价。
“是啊,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上海的底层老百姓真的是没法过日子。物价高的太离谱了,一支牙刷都要一百多万。龙头细布每匹要九十万,而国民党的报纸天天在粉饰太平,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明峰不无感慨的说:“所以,玉蓉,你平日里跟街坊邻居们多聊一聊民生的问题,这个是最有共鸣的话题,这种来自于底层民众的呼声与呐喊,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排山倒海之势。那时候就是蒋家王朝灭亡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玉蓉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离开玉蓉家之后,明峰跟昱霖交代了一下:“明天是跟苏北正常联系的时候,希望苏北方面已经锁定卧底了。”
“但愿如此。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做好应变之策。”昱霖对此似乎并不乐观,因为他知道,变色龙是一个资深的卧底,那他的伪装一定不易被察觉,变色龙一天不除,上海地下党组织就有随时被倾覆的危险。,而苏北根据地也会处于被动局面。
明峰点了点头,然后跟淑妍依依惜别,淑妍跟在昱霖身后,不时回头望着明峰的背影。
昱霖和淑妍刚走到亭子间外的楼梯时,薛太太就把他俩拉进亭子间。
“薛太太,啥事体啊?”淑妍不知道薛太太为何如此神秘。
薛太太压低嗓音对昱霖和淑妍说:“昨天,东厢房呃沈先生偷偷呃撬开那呃房门锁,溜进去,过了没多少晨光就出来了,我以为伊到那屋里厢去偷么子,不过好像没看见伊从那屋里厢偷出啥么子来,手里厢空落落呃,衣裳袋袋也瘪哒哒呃,不过,那还是要当心点。”
听薛太太这么一说,昱霖和淑妍都紧张起来。他们谢过薛太太后,走进房间。然后一起走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
“朱弘达偷偷跑进我们家里来做什么?”淑妍探出头,往家里四周望了望。
“应该不是来偷东西的。”昱霖脑中不停在转:“如果不是来偷东西的,那就是来放东西的。”
“放什么?”
“窃听器。”昱霖和淑妍两人异口同声。
“淑娴,你去把卧室的窗帘拉上,然后把收音机打开,把音量调高。”
“好的。”
淑娴走进卧室,窗户关上,窗帘拉上,然后把灯关了,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高。
朱弘达正在东厢房里带着耳机窃听西厢房的动静,忽然间,耳机里传来高亢的京戏锣鼓声,震得朱弘达跳了起来,连忙把耳机摘下。
他拿起望远镜,窥探着对面,发现对面已经灭了灯,拉上了窗帘,朱弘达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才八点不到,就睡啦?平时不都要到十点之后吗?今天是什么情况?”
忽然,他发现对面从窗户里透出点光亮,是烛光,然后看见两人随着留声机的音乐翩然起舞。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浪漫?”朱弘达只能看个轮廓,也就放弃了,他听见对面传来的高声的施特劳斯的圆舞曲的声音,气得把耳机一扔,索性倒在床上,用耳塞把耳朵堵住。
昱霖透过窗户,观察对面东厢房,见对面一片漆黑,估计朱弘达睡下了。然后便举着蜡烛,搜寻家里的每个角落,终于在台灯下面,找到了窃听器。
淑妍伸手要拔掉窃听器,被昱霖拦住。昱霖朝她摇了摇手,在纸上写上:“不能拆。”
“为什么?”淑娴也在纸上写字。
“拆了他就知道我们发现了窃听器。”昱霖继续写道。
“那以后我们在家怎么说话?”淑妍连打几个问号。
“重要的内容笔谈,无关紧要的话可以用嘴说。用音乐做背景声,掩盖说话的声音。尽量不要在卧室里说,卧室里的情况,他一目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