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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仔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手里抚弄着那只昱霖给他做的牛皮弹弓。
陆轶翔又转过身,找阿成:“阿成呢?”
“老爷,我在这儿呢。”阿成从耀叔后面钻了出来。
“阿成,你什么时候娶媳妇,红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阿成挠挠头:“老爷,你想的真周到,我还没媳妇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玉蓉都不小了,该成家了。”
玉蓉羞涩地低下了头。
“爷爷,爷爷。”鸣儿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哎,我的心肝宝贝。快让爷爷抱抱。”
陆轶翔把公文包交给身旁的阿成,一把抱起孙儿,用胡子去扎他。
“爷爷的胡子像刷子。”鸣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鸣儿要听奶奶的话,不可以太调皮,要按时吃饭,睡觉,懂了么?”陆轶翔眼里满是浓浓的宠爱。
鸣儿点点头:“嗯,鸣儿乖,鸣儿听话。”
“好了,我走了。”
陆轶翔把鸣儿交给了玉蓉,从阿成手里接过公文包,然后和太太紧紧拥抱了一下。
“老爷,我等你回来。”陆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陆轶翔笑了笑,挥了挥手,上了山田的汽车。
广州维持会和日中亲善协会三周年的庆祝大会被安排在广州最豪华的爱群酒店里进行,整个广州的日伪官员,商界大佬,名流乡绅,闻人明星等要人都齐聚一堂。
会议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派喜庆。山田一雄领着陆轶翔走进会场,不一会儿,身穿军服的渡边一郎也走了进来。
“陆老先生,你能亲临此次大会,我们感到非常荣幸。”渡边见陆轶翔已经到会场了,连忙走过去打招呼。
“渡边先生太抬举我了。陆某人不敢当。”
“陆公子还没消息吗?”渡边对陆昱霖的失踪耿耿于怀。
“渡边先生那儿可知犬子的下落?”陆轶翔反问一句。
“目前还没有,如果陆公子有消息的话,还请陆会长通知在下。”
“机关长那里若是有犬子的消息,也望告知我一声。”
渡边尴尬地笑了笑:“一定,一定。好了,陆会长,我先去那儿打打招呼。”
“请便。”
陆轶翔扭头看见陆昱霆也出现在会场,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连忙走了过去。
“昱霆,你怎么也来了?”陆轶翔很是吃惊。
“是山田派人把我硬拉来的,大伯,我听山田说,你要出任维持会会长?”
陆轶翔拍了拍昱霆的肩膀:“昱霆,大伯的为人你清楚。”
昱霆点了点头。
“好了,大家请静一静,我们的庆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山田拉着陆轶翔坐在主席台上。
“各位广州的达官要人,巨贾公卿,今天是我们日中亲善协会和广州维持会成立三周年的纪念日,作为日中亲善协会的会长,我感谢在座的各位对我的大力支持,希望大家继续精诚合作,让广州成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典范。”
下面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记者们则跑过来拍照。
“我来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我想大家一定不陌生,他就是广州商会会长陆轶翔先生,不过,现在陆先生又多了一重身份,他将出任我们广州维持会会长一职。”
山田说完,站起身来,双手把委任状递给陆轶翔。陆昱霖也站起身来,右手接过委任状,瞄了一眼,便放在桌上。
“陆先生,把这个委任状拿起来,让记者们拍个照。”山田在一旁轻声提醒。
陆轶翔置之不理,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山田见陆轶翔没有动静,便把委任状拿起来,塞在陆轶翔的手上,陆轶翔“啪”的一声把委任状扔在桌子上,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报纸。
下面的嘉宾都被陆轶翔的举动惊呆了,会场里鸦雀无声。
“在座的各位都是广州市的达官贵人,名流商贾,自打日本人进入广州之后,大家的生意如何?生活如何?广州的老百姓过得怎样?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吧。我这儿就是这三年多以来,日本人在广州的‘功绩‘。”
陆轶翔翻开报纸,继续道:“自1937年8月31日起,日军前前后后对广州进行了十四个月的轰炸,广州市民死伤无数。工厂,学校,码头,医院,教堂等成为一片废墟。牛山要塞炮坑变成了万人坑,白骨皑皑。1938年10月21日,日军攻占广州,日军8604部队在中山大学和南山村把难民营里的难民当作实验品,在他们身上进行鼠疫,霍乱,疟疾等试验,甚至还有活体解剖。日军还在广州市内遍设慰安所,**妇女,日本人还在广州开设了许多日资银行,发行无法兑现的军票,掠夺我们大量的财富,日本人还垄断广州的商业市场,规定当地物资只能贱卖给日军,不得自由买卖,广州市有多少商家因此而倒闭,我不知道这就是山田先生嘴里的大东亚共荣圈的典范?”
“陆轶翔,你这是污蔑。”
山田万万没想到,陆轶翔的就职演说演变成了对日军罪行的控诉,气得暴跳如雷。
“污蔑?我手上的报纸,三年多以来的新闻报道和照片难道都是捏造?”陆轶翔手举报纸,高声质问。
“陆轶翔,你今天打算来砸场子的吗?”山田厉声喝道。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揭露真相,让世人明白你们日本人伪善的嘴脸。”
陆轶翔拿起桌上的委任状,把它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要想让我陆某人成为汉奸走狗,日本人的帮凶,绝无可能。”
“你,你,你是不想活了。”山田一雄的那张脸狰狞可怖,咬牙切齿地望着陆轶翔。
“从一走进这扇门,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虽无力杀贼,但我能保住身为中国人的名节,我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记者们纷纷用笔,用镜头记录陆轶翔的铮铮风骨。
站在一边的渡边一郎掏出手枪,朝陆轶翔射击,陆轶翔胸部中枪倒地,会场上一片混乱,大家纷纷夺路而逃。
昱霆从人群中挤到陆轶翔身边,呼喊着:“大伯,大伯,你醒醒,醒醒啊。”
陆轶翔张了张嘴,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昱霆……昱霆,我们……我们陆家……全……全靠你了。告诉……告诉昱霖,他爹……他爹为……为他……骄傲。替我……替我报……”
陆轶翔在昱霆的怀里咽了气。昱霆抱着大伯的遗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第五十一章 惊闻噩耗
陆太太站在陆府门口向外张望。
“都到这个点了,怎么老爷还没回来?”陆太太两只手不停搓捏着:“玉蓉,我怎么老是右眼皮跳不停,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太太,没事的,可能是你这两天没睡好吧。”玉蓉握了握陆太太的手。
“不是,我总觉得这心里慌,没着没落的。”
忽然,耀叔恸哭悲号着进来了:“太太,太太,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陆太太声音颤抖起来。
“老爷,老爷殁了。”耀叔边说边跺脚。
“啊?你再说一遍?”
“老爷,老爷被日本人打死了。”耀叔跪在陆太太面前,嚎啕大哭。
陆太太愣在那儿,忽然直挺挺地朝后面倒了下去。玉蓉和耀叔连忙扶住她。
“太太,你醒醒,你快醒醒。”玉蓉大声疾呼。
“玉蓉,掐人中,快掐人中。”耀叔在一旁对玉蓉说。
玉蓉用拇指用力掐了掐陆太太的人中,陆太太呼出一口气,醒了过来:“老爷,老爷在哪儿呢?”
“昱霆少爷马上就把老爷的遗体抬过来。”
正说着,昱霆哭着跑了过来,后面的家丁抬着门板,把陆轶翔送入陆府。
“老爷啊……老爷,你这是怎么啦?”陆太太望着丈夫惨白惨白的脸,轻抚着青色长衫的胸前那片血迹,哭晕过去。
“快把太太扶到里面去。”耀叔连忙吩咐玉蓉。
玉蓉哭着去搀扶陆太太。耀叔指挥家丁们把门板放在客厅里的几条长凳上。
陆府上下哀声一片。
“昱霆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么会被打死的?”玉蓉边抹泪,边问昱霆。
昱霆把在爱群酒店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太太他们。
“我应该早就猜到了,老爷这几天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谈起以前的事,他临走前,对我和你们说的话,其实是在向我们道别,可我怎么就这么傻,当时就没听明白呢。”
“老爷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虎仔。”胖婶想起陆老爷临走之前对他们母子的关心,悲从中来,抱着虎仔,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老爷还让我快点成家呢。”阿成一想到老爷临别前跟他说的话,伤心地用袖子擦眼泪。
“我伺候了老爷快五十年了,老爷死得太惨了,太冤了。”耀叔老泪纵横。
“老爷他呀,迟早是要舍生取义的,他是不会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良心,对不起黎民社稷的事的,从山田让他当那个维持会会长开始,老爷就抱着必死的心,我懂他,可是我阻止不了他。”
“伯母,大伯已经走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昱霆含着泪,拉着陆太太的手。
“昱霆啊,你是好孩子,霖儿和淑娴都不在家,你大伯的后事还得靠你帮着料理。”
“伯母,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操办好大伯的后事,让大伯能安心地走。”
陆太太走到陆轶翔的遗体前,用袖子拂去他脸上的灰尘,用手轻抚他的头发。
“老爷,昱霆办事向来稳重细心,让他来料理你的后事,你就安心地去吧。”
“玉蓉,你扶太太回房吧。”耀叔望着呆滞的陆太太,对玉蓉耳语了一声。
“太太,我扶你回房去吧。”玉蓉站在陆太太一旁,要去搀扶她。
“不用,我要陪着老爷,让我再跟老爷待一会儿吧,玉蓉,你去把鸣儿抱出来,让他也见见爷爷吧。”
“嗯。”玉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房里走去。
玉蓉把鸣儿抱了出来,鸣儿见到躺在门板上的陆轶翔,连忙跑过去,摇了摇他的身子。
“爷爷,爷爷,你醒醒,爷爷,你起来陪鸣儿玩好吗?”
周围的人见状,都掩面而泣。
鸣儿见爷爷没反应,连忙跑到奶奶身边。
“奶奶,奶奶,爷爷不理我,爷爷睡着了,摇都摇不醒。”
陆太太一把抱住鸣儿,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也都悲从中来,哭天抢地。
“昱霆少爷,我看还是先把老爷入殓了吧。”耀叔擦干泪,望着昱霆。
“好,耀叔,你去操办吧。”昱霆含泪点了点头。
“阿成,跟我去取金丝楠木棺材。”
不一会儿,耀叔和阿成把一副金丝楠木棺材抬进客厅,同几个家丁一起把陆轶翔的遗体从门板上搬入棺材内。然后,耀叔和阿成还有昱霆府上的家丁开始布置灵堂。
闻讯赶来的秋莲望着陆逸翔的遗体,泣不成声:“大哥,大哥啊,你怎么也遭此横祸啊?嫂子!”
妯娌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正当陆府上下布置灵堂之时,陆府门口喧闹起来,一些广州市的工商代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