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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霉运高照,独孤栖白就是祸因。从现在开始跟在我身边,不许单独和他相见,这样才能逢凶化吉!”
——喂!!这么严肃的脸孔说这么无稽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花了整整一个时辰,花绿芜才将心情极度狂躁的罗钰哄好。从某种程度上,成年男子比小孩子难哄多了,因为他们有智商。智商越高的越难哄,而花绿芜自认为罗钰的智商比她高上那么一点点……这真是个悲剧。
现在花绿芜正在给罗钰捶背。没错,就是捶背!卖身葬父可怜兮兮的小白菜给有钱的大爷捶背的那种捶背!
罗钰板着脸,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抱着肩膀,大刀金马地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妻子温柔小猫一样的捶背服务,居然还一付整个世界都欠他钱的模样!
“轻了!”“重了!”“难道你没吃饭吗?!”“难道你想要谋杀亲夫吗?!”
“罗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呀,膝盖疼了,帮我揉揉膝盖……”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双手都快揉废了的花绿芜脸蒙轻纱,终于获得休息的权利,而狂躁的秦王罗钰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事先安插在各地的眼线过来汇报,说西市事发以后,无辜百姓得以回家,现在整个都城街巷酒楼都在议论这件事,尤其是最爱指手画脚的那群清流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慷慨激昂。几个颇有文采的诗人就此事为枉死的惠州人写了祭奠诗,他们的好友和学生将这些触景生情的诗作广泛流传出去。
整个都城像一口亟待喷发的沸水锅,再不马上采取一些措施,恐怕就要出事故了。
而皇宫,从事发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竟然还没有一丝反应。
“不对!皇宫恐怕出事情了。”听完属下的汇报,罗钰负手踱步,从柜橱壁附近走到门口处,忽然用力拍了一下门框,说出这句话来。
“皇宫出事了?你是说……皇上?”
“是的,皇帝。应该就是他。”
花绿芜从躺椅上直起身来,不小心牵扯到涂了药物的脸蛋,叫她疼的一咧嘴:“为什么?我是说……也许杀死惠州人的命令本来就是皇上下的,所以他对西市发生的事情并不吃惊。恒远当众说是皇上下令诛杀惠州人……所以也许皇上正好端端地坐在皇宫里面,叫你这个胆敢挑衅他的儿子好看。”
“皇帝的性格……”罗钰低声道。
“什么?”
“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皇帝的性格了。”罗钰说:“当年他态度大变,杀了我母妃三族,害死韩统领一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思考,思考那件事,思考他的性格,思考他的内心。自从我们离开都城以后,每一年皇帝颁发的新的法令,处理的重大事情,我都会派人细细搜寻其中过程,再进行仔细分析琢磨。”
“他是一个脾气冲动,极好颜面的人,外厉内荏,有雄心而无相应的才华。屠杀惠州人的命令绝不会是他下的,既然他能在众臣面前说抓捕惠州人以后再审理,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你说恒远假传圣旨?啧啧,这家伙跟块石头一样,可不像是这么奸猾的人!”
正交谈着,忽然又有一个眼线前来禀报:“从御林军的兄弟传来消息说,南营统领恒远在回宫的途中遇刺身亡!现在里头正在全面封锁这个消息,里面的兄弟好容易才传递出来。”
罗钰霍地转身!花绿芜吃惊地看着他!
花绿芜叫道:“你说的果然没错。如果是皇帝派恒远杀了惠州人,他完全可以说恒远假传圣旨,堂堂正正地杀了他,用以保全自己的名声。现在恒远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最受非议的就是皇上了!皇帝成了受害者,杀害惠州人的罪名全都担在了他身上!他自己不可能这么做!”
“有人在下一局棋!”罗钰眯细了眼睛说:“很大的一局棋。是太子慌不择路,还是宁王借刀杀人?!”
第六十四章
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无论西市还是皇宫。区别只在于,西市消息传播范围更为广泛而低端,皇宫消息得知的人群稀少而高贵。当然,这“高贵”,指的只是出身罢了。有些人的行为卑劣,实在配不上他的出身。
无论独孤卿云再尽心负责,侍卫总管就算亲自出马也阻拦不了皇后。尤其是一位因娘家势力短时间大肆削减,倍受打击而变得有些尖锐敏感的皇后娘娘。
皇后知道了,太子立刻就知道了。
——皇帝急怒攻心,迄今昏迷不醒。
太子的表现说出来有些叫人不可思议,他居然松了口气。
能理解他思维的也许只有云若衡,这一次她是替皇后来太子府传递消息的。
“惠州的事情被捅到朝堂上,西市也闹得不可开交,不管真相如何,皇上心里恐怕早已经有了成见。再加上东海侯……不,是秦王步步紧逼,主子真是举步维艰。”云若衡站在背后替太子捏着肩膀,十指纤纤,声音温柔甜蜜:“皇上这一病倒,倒给了我们见机行事的机会,至少朝廷是没空儿立刻搜查惠州的事情了。”
放松的神情在太子脸上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再次被阴霾所替代。
太子捏着云若衡的手,捏的她骨头发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之前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孤令人修改功劳簿的时候,也尽量不牵扯到名门大族,因此没人会计较这种事情。但既是被罗钰捅到御前……哼,现在啊,该知道的人还有谁不知道呢?”
“父皇迟早会醒!还有西市的事情……”
“应该不是秦王做的吧!”云若衡伏在太子背上,身形柔软地像一条妖娆的水蛇:“东海在皇宫中安插几个小喽啰,还能叫人相信。要是连南营统领都能被其操控收买,那都城早就永无宁日了!”
“不是汉王,就是宁王!”太子猛地一拍桌子。精巧的汝窑茶杯摇晃起来,咕噜噜转了两圈,即将滚落摔得粉身碎骨!
一只纤纤素手恰巧按在茶杯上,茶杯稳住了,重新立在桌子上。
“恐怕不是汉王。汉王现在伤势之重,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厉害。这次强撑着参加太平宴,不过是怕人家知道他的真正伤势罢了。据奴婢嫁入汉王府做侧妃的一个师妹说,汉王回府后就病倒了,秘密请了国师救治,现在却仍旧下不了床。”云若衡低声道:“他要是真废了,独孤家恐怕要另寻高枝。都城的势力又是一场大变!”
“另寻高枝?谁?”
“不是宁王,就是秦王。看谁能给他们家族带来的利益最大。”云若衡说:“独孤家唯一不会选的就是我们,因为先前各为其主,两家结怨颇深,无论是谁,在这时候站队都会心有芥蒂。”
“想得美!!”太子阴冷地说:“他们只忘记一点,孤才是第一位的皇位继承人!”
宁王没有一个皇后母亲居住皇宫,因此得到消息稍慢。当听到皇上病重不醒,太子带人去皇宫护驾的消息,病弱的宁王立即咳嗽不止,随即丢掉染血的锦帕,微服造访国师府。
永远比平常人多穿两件衣裳,捂得严严实实的独孤宇瞻慢悠悠回到府中,见了宁王并没有诧异,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
“国师大人,听说父皇病重不起,太子已经带人去皇宫护驾。”
国师饮了一口热茶,“宁王殿下消息很灵通啊。”
“太子的消息比本王更灵通。”虽然被当面讥讽,宁王却没有一点儿惭愧的表情,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个最标准的“温良恭俭让”的君子,“西市的事情虽然出人意料,但更叫人想不到的是,父皇竟然被这件事情气病。就像谁也想不到……骁勇善战的二皇兄竟然被宵小暗算,迄今为止仍下不了床一样。”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宁王是别有意味地看着国师大人的。他的意思相当明显。
“呵呵,宁王殿下,果然消息灵通。”
“本王来此,并不只是为了向国师大人证明自己消息灵通的……咳咳!”宁王掩唇咳嗽半天,苍白的脸颊出现一丝晕红,才缓过气来。
“未雨绸缪,是国师大人作太傅时教给我们兄弟的一句警语,本王现在还记得您当时的讲解。”
“为可能发生的灾难做好准备……而且是可能发生的最大灾难。父皇病重,太子入宫,国师大人知道可能发生的最大灾难是什么吗?”
“——太子继位!他会消灭所有的敌人!包括汉王、独孤家,秦王和本王。”
“汉王已经不中用了,独孤家孤立无援,太子和秦王仇恨不共戴天……如果这时候,独孤家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独孤宇瞻放下茶杯:“宁王的意思,敝人懂了。”
宁王大喜,又忍不住连连咳嗽,然后微笑道:“独孤家和太子素有芥蒂,太子不会是独孤家的明主。秦王的东海人才济济,独成体系,也不会过于倚重国师。本王却和他们不一样。今日国师倘若真能弃暗投明,辅助本王,本王愿拜国师为老师,日后必对您言听计从!得白竺后与老师共享富贵!”
瞧瞧,政客骗人给他卖力的时候,就像风流子弟骗小姑娘献身一样极尽花言巧语。
两人足足商谈了半个时辰,宁王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他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呢。一个连父亲死活都不管的人,会对所谓的老师有多少真心实意?”吱呀吱呀的响声,挂着岁寒三友图的墙壁竟出现一个黑洞,矮小的红衣男子缓步走出。
“栖白,你既然觉得他这样很蠢,就要引以为戒。怎么,你受伤了?”独孤宇瞻显然是个很疼爱徒弟的师父,伸懒腰伸到一半,也不管胳膊张得像大鹏展翅,就半空招手叫独孤栖白过来。
独孤栖白背上的箭伤已经裹好,那伤势不重,从外面也看不出端倪。但他脸上的瘀伤短时间是不能消散了。
“嘿!好狠的一巴掌!难道你去偷窥哪个姑娘洗澡了么?”独孤宇瞻甚是好奇,他甚至伸出手,很想戳一戳小徒弟色彩斑斓的脸。独孤栖白识破了他的意图,赶紧不动声色地后退。
“没有,是东海侯,不,是秦王妃打的。”聪明人多数免不了追根究底的爱好。独孤栖白明白不叫师父搞清楚怎么回事的话,自己一定会永无宁日。他总是能认清现实,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因此没有隐瞒,全和师父说了。
“栖白呀,你这么诚实,叫为师都不好开口责备了呢。”独孤宇瞻说。小徒弟的遭遇既让人同情,又挺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栖白的武功足够高……如果冰玄功能突破第八重,达到秦王那个程度,这次就根本不会受伤。”在独孤栖白眼里,受伤的部位只有后背。脸上的瘀伤根本就被他无视了。
“不懂尊师重道的臭小子。你师父我比你多活了这些年,也才只将冰玄功练到第七重。你现在也称得上是顶尖高手了,别把自己逼迫太甚!”
独孤栖白静静地听老师训诫,却好似神游太虚,一双湛蓝的眼眸眺望着远方。
“是能做到的吧?如果请隐峦道人解开我身体里的定魂针……如果我不死,是能冲破第八重的吧?”
若无其事的一句话,却令独孤宇瞻蓦然收起所有的笑容。他眉头紧锁,好像耳边炸响一片惊雷。
“你想解开定魂针?”
独孤栖白看着他,蓝眸坚定:“我想。”
“你是否还记的解开定魂针的后果?!”独孤宇瞻的眉头拧得像个死疙瘩。就算侍者冲进来禀报他说皇上一命呜呼了,也不能叫他这样心慌意乱。“栖白,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你若死了,让我如何给你父亲交待?”
“我现在就算是活着吗?”独孤栖白极为克制情绪,声音的颤抖却掩饰不了激动,他扭过头说:“有时候我照镜子,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