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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岁寒三友”的梨花木床、四角圆顶红木花架、八仙桌……满屋子的白瓣黄蕊的雏菊。心停跳了一拍,目光飞速地从她脸上收了回来,渐渐地心底涌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表情的变化。见我不言语,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嘴,将搁在床边的药推到我旁边,轻柔道:“王爷进宫了,傍晚才会回来。你安心在这里休养,你家里人王爷都已经安顿好了,不用担心。”
我道了谢,没有去接那碗药。
“喝不喝药实无大碍,”估计是见我对那碗药有顾虑,她低眼扫了一下,又露出那种平易近人却疏远的笑容,“王爷只是担忧你落下什么病根,这才吩咐御医多开了些进补的药。”
开口“王爷”、闭口“王爷”,我揣测她话里的意思,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她见我不怎么搭腔,又是笑了笑,像什么都明了似的。
“晚膳我让下人来叫你,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目送她踏出门槛、将门合上。心晃悠悠地沉了下来。
这还是晴痕阁的耳室,只不过身上盖着的被褥早不是上次我来探望隆禧的时候他盖的那床,这被褥的气味也不单单只有隆禧身上那种清幽麦麸草,仿佛还多了女人的脂粉味。
我跳下来,呆呆注视这张梨花木床。一想起他们新婚夫妇在这床上共赴巫山,我心里就百般滋味,下意识地不愿再躺上去了。
我在八仙桌边静恍神坐了一刻,这才慢悠悠地捡起床脚上的白色低领大袖素缎绣墨菊对襟褂和茶白百褶裙穿上。没有对镜描眉点唇,只简单梳了个小两把子头。刚把一缕头发绕进发根间便瞥见这妆台上一列开来的金簪银钏儿,我想起隆禧的那支“万锦迎春”,怅然从怀中掏出来。婆娑打量了好一阵子,似乎连上面的珠宝也因我的不舍而更加璀璨亮丽。
我将簪子放进一堆珠钗里面,怎样瞧都觉得这簪子鹤立鸡群,只好将簪子又揣回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
纯亲王府的西厢房里,我见到了娘她们。
屋子里弥散着的悲痛和潮湿的泪水把我的伤春悲秋挤到了九霄云外。她们眼中的无助和绝望令我猜测到了爹的下场。
娘瞧见我,红肿的双眼瞬间涌上一层泪水,泪水笼着一张仿佛一夜十年的面容。她颤抖着嘴唇,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淌进了嘴里。
我冲上前去抱住她。她的身子抖得十分厉害。这使我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爹来,尽管我已有准备,可当开口轻唤了声“娘”时,也不由得再度落泪。
虽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爹的必死无疑,可我清醒了还是伤心无比。也不知痛哭了许久,好像把这些天集聚在身体里的水分都发泄了出来。也能让我更清醒地去想想今后我们母女几个人的道路。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或许因我是见到爹最后一面的人,娘和姨娘都紧靠着我一人握住我一只手,将我的双手由骨到皮都仔细地摩挲一番,仿佛透过这双手便能感知到爹。
我从大家的口述中这才明白:那日在刑场上发生了一场小的骚动,罪人家属见我冲破了官兵的围阻纷纷闹了起来。而我在被人打晕之后便被人送到了纯亲王府。
我猜想是隆禧的人。他知我会去刑场,担心我出事便吩咐手下早就等候了。
心中微有幸意,但转眼想到那个貌美的女子,又怅然若失。
“含陌,你现下清醒了,那我们会不会……”姨娘担忧地瞧了娘一眼,瞅上我。
娘听闻,紧了紧我的手,道:“陌儿,若是尴尬了便回吧。毕竟咱们还有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只不过日子苦了些。”她叹口气,“今非昔比,你不再是林家小姐了,我们没有没入宫籍、成为内务府的罪妇已是万幸。如今王爷也有了福晋,你再在这里,枉添忧愁。”
我的神情滞顿了一下,幽幽地点了点头:“娘,我知道。等会儿他回来了,我便去向他道别。疏影,你真的打算跟我们一起么?”
我想至少还能求隆禧收留疏影,留她在身边斟茶递水,也总比跟着我们做个小丫鬟强。
“小姐!”疏影双膝跪地,抽泣道,“小姐,我三岁被买进林府,打小儿就跟着你。你再要撵我我也没地方去,唯有一死相报。”
娘叹声连叫了几句“好孩子”,亲手将疏影扶了起来:“你小姐本不是这个意思,她想给你安排去处。”
“小姐去哪儿疏影便去哪儿,疏影生是林家人、死是林家鬼。”
我见她态度坚决,摆摆手:“你的忠心我何尝不知?罢了,我也不同你犟了。但小姐向你保证,日后有我一口饭必有你一口,有我一身衣也有你一身。”
疏影见我作誓,连用衣袖抹了泪,喜极而泣。
“快别哭了,”我将她拉至身边,掏出绢子给她拭泪,“这不是自个儿家,咱们不能大喜大悲的。”
我说完,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听声音像是隆禧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
没有等候多久,便有王府的下人带我去了书房。
我垂眼用余光关注了被关上的房门。
隆禧的书房这是头一次进到。正堂挂着黄公望①的《丹崖玉树图》,左右对联分别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②比着画儿倒是意思磅礴。
右耳室是一张简单的梨花木床,同晴痕阁的那张相比少了些精致。床边的四角架上依旧是一盆白色雏菊。
我的脚步硬在原地,勉强方把注意力从那盆雏菊上抽回来。
左耳室是一方书桌,笔墨纸砚俱全。隆禧提笔在书写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来到他跟前。他后方是左右两排书架,中间空出的位置正好挂着前朝画师张宏③临摹的《富春山居图》④。
房间里散着淡淡的墨香。
我轻咳一声,张嘴不知该叫他王爷还是隆禧,便杵在原地,等他发觉我。
隆禧抬头瞧了我,停下手中的狼毫,似乎早有准备地将一盏茶推向前。
“坐吧。”他将手中的信笺拿起折好,放到一边,做了请坐的手势。
这个客气的动作,像他被褥上的脂粉味,猛地刺激到了我的神经。
“我来同你道别。”我未等他开口——事实上,我有些隐隐地害怕他开口。倒不如让我自己先说来得不那么伤感。“多谢王爷这几日的照顾,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
我起身走到他右侧。
我记得兰珠以前跟我说过:男子一旦成婚,便不一样了。
隆禧确实跟以往不同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我行完大礼,似乎都是应当的。
我心中满是酸楚,或许我想的不错,隆禧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男人的一时兴起,能经得起多大的考验?
我苦笑,扬了扬嘴角:“承蒙王爷照料,这些日子多有打扰了,明日我们便会离开。”
书桌右上角红烛“嗞咂”弹动了一下,火苗摇曳,投射在他脸上的光影也跟着暧昧不明。
“你不能走!”
打破镇定的语气使我不由得惊讶地望向他。
目光穿过红烛,比任何一种光线都炽热。他有些动容,搁在桌上的右手微微颤抖,握成了拳。
“你不能走。”
恢复了的镇静令我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顷刻间破灭。我冷笑道:“我不走……王爷给我怎样的名分?”
他目光一滞,紧抿的下唇却掩盖不了他的隐忍和克制。
“你不让我走,你想让我背负怎样的名声?侧福晋?庶福晋?还是妾侍!你能给吗?一瓢弱水,哼,你给得起吗!”我激动地掏出“万锦迎春”拍在他跟前的桌上,“一支簪子就想让我对你死心塌地,你当我林含陌是那些小心小性的普通女子?”
他寂静得像深夜的幽幽山谷,黑眸含霜连烛光都像是要冰封在那双眸子里一般。
原本想好的简短的话语,在他这样的冷静处理下由抱怨变成了讽刺。
自尊在爱情面前微不足道。我丢了爱情,却还想挽回自尊。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说得好听,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了?我要真信了早就与你私定终生了,我不与你亲近便是要叫你永远都记得我。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还真以为我倾心于你?
你凭什么叫我留下?你是我的谁?真是笑话!”
我放肆大笑,笑到最后发觉自己真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隆禧抽搐的嘴角在我看来原是这样的快意。我本就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女子,待含阡如此,待隆禧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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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黄公望:元代着名全真派道士、画家。字子久,号一峰道人,又号大痴道人,平江常熟(今属江苏)人。本姓陆,名坚,幼年父母双亡,族人将其过继给永嘉(今浙江温州)黄氏为养子,因改姓名,叫黄公望,字子久。创浅绛山水,画风雄秀、简逸、明快,对明清山水画影响甚大,为“元四家”之首。代表作《富春山居图》、《九峰雪霁图》、《丹崖玉树图》。
②“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出自林则徐书斋对联。这里穿越了,不好意思。
③张宏:明代着名画家,字君度,号鹤涧,江苏苏州人。善画山水,重视写生,笔力峭拔、墨色湿润、层峦叠嶂、秋壑深邃、有元人古意;他画石面连皴带染为其特色。又能画写意人物,形神俱佳,散聚得宜,是明末吴门画坛的中坚人物。代表作《西山爽气图》、《延陵挂剑图》、《杂技游戏图》、《浮岚暖翠图》。
④《富春山居图》:始画于至正七年(1347),于至正十年完成。画面表现出秀润淡雅的风貌,气度不凡,以浙江富春江为背景。因其传奇经历于2013年成为某部电影之名。今存《富春山居图剩山图》,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馆。如余有幸,望在有生之年窥得国宝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
“‘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①隆禧的轻笑打破了沉默。
我忽感全身力散,凄然间撞翻了桌角的烛台。
银烛台触地传来清澈响声的时刻,书房陷入一片黑暗中。
“含陌?你没事吧?”
我感觉到他站起来,语气中还有似曾相识的紧张和在意。
黑暗中闪出一个光点。
“隆禧!”我脱口而出,扑向要将火折子吹亮的隆禧。憋了许久的感伤这才趁着夜色倾心道出,“我……”
点亮的火折子在黑暗中向后退去,他转身躲开我,说道:“我……我曾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隆禧绕过我,捡起地上的烛台放好、点燃,“景兰她很好。”
“尚家是皇亲国戚,她母亲和硕和顺公主十三岁下嫁太子少保尚之隆。景兰贤良淑德,是位好妻子。”
短短几句话将我比下,却是没法辩驳。连同我未说出口的那些道白。
我早该想到门当户对的古制,偏偏遇上了这个人却将道理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倒不掂量自己的份位。何况爹受牵获罪,如今还能奢望什么?
“我知了,原是我越了礼,不该说那些个糊涂话。”我心渐寒,退去几步,再行大礼。瞧他神态薄凉,倒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何苦来着?自讨没趣而已。
“等等!”
屋子里传来脚步前踱的悉索。我忙转身,望他是回心转意,却不想他身影又在暗夜中缩了回去。
我驻了脚,期盼中淡喜又被冲散。
“王爷还有何指示?”
“你说得对,你本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女子。你是真情真性之人,心比天高,我这纯亲王府是容不下你的。”
“你!”我咬牙,这话是我自个儿说出口的,反不知怎样驳他。
“你命中注定是要飞上枝头的、要成那金凤凰的,我给不了你名分、给不起你名分。”
“你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