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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喜奈和阿万同时尖叫起来。阿万被刺中肩部,差点摔倒,短剑被阿爱抓在手里。阿万摇摇晃晃向里屋跑去。
“啊,放手!”发现短剑被抓住,喜奈发疯似的挣扎。实际上,刺过去的那一瞬间,喜奈已经忘记了阿爱的存在。她以为坐在门口的阿爱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心跳,故而很放心,但现在她绝望了。
“不要嚷!”阿爱紧紧抱住喜奈,在她耳边轻声训斥:“嚷起来对你没好处!”
她用怀剑猛地击中了喜奈。喜奈手中的短剑叮当掉在榻榻米上,阿爱用力将短剑踢开。阿万好像还不清楚喜奈究竟要千什么。她呆愣着,全身发抖。
“阿万也不要做声。”阿爱一边死死按住喜奈,一边说道,“本多作左卫门大人已经料到此事,让他来裁决。”隔扇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接着,一只大手从走廊左侧伸出,捡起喜奈的短剑。那人正是本多作左卫门,他身披战服,头戴方巾,脚穿草鞋,来到灯下。他没有看阿万,单是对阿爱说道:“好了,放开她吧。”
说完,便默默地在门边坐下,加重语气说道:“你是藤川久兵卫的小女儿吧?我连你父亲是何人都知道,更不用说你来此的目的了。你要从实招来,不许隐瞒。”
喜奈被阿爱放开,身体摇晃起来。她被作左和阿爱夹在中间,不禁伏倒在地,失声痛哭。
“此事难办。”半晌,作左向阿爱努了努嘴。他显然想查明真相,但又不愿意让阿万知道,于是递个眼色,示意阿爱带阿万离去。阿爱心领神会地扶起阿万。阿万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全身颤抖,而且有些发热。“她究竟想干什么?她……”
“稍后就会弄清楚,先到我房里去吧。”阿爱说道,搀扶阿万出了房间。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枭的叫声。好像是一个信号,喜奈顿时停止了哭泣。她双眼通红,苍白的嘴唇猛烈颤抖,似极度亢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哦,你说什么?”作左靠近喜奈,“你姐姐好像在服侍筑山夫人吧?”
喜奈听到这话,情感忽如泄闸之水。“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不忠之人吧!”
“噢,你说自己不忠?”
“是。因为我要杀大人的爱妾。”
“既然想死,我自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作左轻轻地呵斥着,无可奈何地咂了咂舌,“我想听听你怎么辩解。是谁派你来刺杀阿万夫人的?”
“不要问了。杀了我吧!”
“不行。你若是不说,我会立刻抓捕你的姐姐和父亲。”作左道。喜奈呆呆地喃喃自语起来。作左装作毫无用心地说着:“你不是可以做刺客的女子。派你来杀阿万的,也决不会是少夫人,她不会那么糊涂。对吗?”
“是……是。”
“你父亲一向忠心耿耿。他不会知道你的行动,是吗?”
“是……是。父亲……父亲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筑山夫人处见过你姐姐两三次。虽然我不能明辨忠奸,但她颇有教养,看上去是个忠心耿耿、认真纯洁的女子。所以,应该不是你姐姐的指使。”
喜奈向作左膝边靠去。看得出,她十分害怕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对家人不利。“是。姐姐决不是不忠之人。”
“哼!”作左重重地点了点头,突然变了语调,“你知道筑山夫人和主公不和吗?”
“这……这……不知道。”
“到底知还是不知?你的回答将直接影响我的判断。你要冷静下来,老老实实回答。听着,这将是你的遗言。”
听到这话,喜奈悄悄从作左膝边移开。她不再颤抖,似已作好赴死的准备。苍白的宁静,让她的脸看上去非常冷峻。“奴婢知道他们关系不和。”
“若不知,你便是蠢货,是当不了差的。你认为他们究竟谁对准错?尽管说心里话。”
“对不起……”喜奈悄悄伏下身子,“奴婢认为大人也有过错。”
“我不那么认为!”
作左突然道,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你才决定服从夫人的命令?”
“是。大人的所作所为,对于夫人太残酷了……”
“是吗?好,我明白了。如果我放过你,你会怎么做?你会跑回冈崎城,向筑山夫人汇报已失败?”
喜奈并未意识到已经说出了主谋,“不,奴婢不能那么做。”她清楚地回答,“我会在途中自杀。”
“哦。”作左看着庭院,“你听好,我有话让你转告筑山夫人。”
“是……是。”
“你先冷静下来,听好……你就说自己到了滨松城。”
“是。”
“但你到达时,阿万已经不在城里。”
“正因为她在,我才……”
作左突然瞪大眼睛,大声怒喝道:“闭嘴!头脑简单的女人!”
“是……是。”
“你在途中一度被我超过吧?”
“是。在赤坂。”
“那时我已知你的来意。你的草鞋破烂不堪,说明你内心慌乱。如果是普通的使者,草鞋怎么可能从前头开始破裂?”
“……”
“听着。当你抵达滨松城时,阿万已经移到城外家臣的住所。因此,你无可奈何地将礼品交给了内庭的侍女和我,便回去了……就这样回禀,听清楚了?”
“是……那么,您如何处置我?”
“我本该杀了你。但那样将祸及你的家人。真是浑蛋!”说完,作左漫不经心拍了拍手,叫来下人,“去叫阿爱来。我已经作出判决。让她带阿万过来。”喜奈此时方才哭了。
阿爱和阿万来到房间,喜奈半晌没有抬起头。“鬼作左”虽然严厉地呵斥着她,但他想方设法挽救喜奈的生命,终于打动了十八岁少女的心。
“阿爱夫人和阿万夫人,今天也都听我的。”作左对坐在喜奈身后的阿爱和阿万道,“无论什么事,都要为主公着想,为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着想。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到主公的耳朵里。”
阿万好像已经在隔壁呵爱的房间里听到了一切,轻轻说道:“任凭作左大人处置,我没有异议。”阿爱也静静低下头:“本多大人,请你继续指示。”
“一生一世的战斗,就在这一月之间。主公日理万机,早巳疲惫不堪,不能让他知道此事,更不能让其他侍女们知道。所以,我决定,今天夜里将阿万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
“是,我无须重复。这种事不允许再发生。我会陪着她离开……希望你们能够明白。”
“阿万呢?”
听阿爱一问,阿万双手护住腹部,用眼神表示赞同:“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你吩咐吧。”
作左卫门缓缓立起身。“你也要采取相应行动。”他对喜奈道,“你与此事如此关联。你回去后,就说你在我们转移后才抵达滨松城。”
“是……是。非……非常感谢。”
“阿爱夫人。这是老实巴交的藤川久兵卫之女,她接受了一个愚蠢的任务,因为害怕而全身发抖。在途中耽误了些时候,到达滨松城时,阿万已经转移了。这都是她运气好……或者说是即将出世的孩子有好运气……你就照这样说。”
“是。”
“今天夜里,喜奈就留在你处过夜。明日一早,你便将这位少夫人的使者送出滨松城。”
“是。”
“其他事情稍后处理,但首先要保证孩子的安全。轿子和随从由我安排,这期间,阿万夫人就拜托给阿爱夫人了。”说完,作左卫门迅速转身离去,消失在光影斑驳的绿树丛中。
“你叫喜奈吗?”看到作左离去,阿万终于开口问道。一直死命控制着的感情终于爆发了,她那张尖脸如同窗纸般苍白。“筑山夫人那么恨我,真是妖魔!是蛇!你,你难道不觉得吗?”
喜奈默不作声,只是不断地叩头。
“你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装成德姬夫人派来的使者?”
看到阿万激动得发抖,阿爱平静地劝道:“不要伤了身子,多保重。”
阿爱很清楚作左会将阿万转移到何处。定是雄踏村宇布见的中村源左卫门家。当这座城池还是饭尾丰前守的居城时,中村源左卫门便是滨名奉行了。作左决定将阿万送到那里,并不完全是为了挽救眼前这个小女子的性命。
“今年将是决定我命运的一年。”家康在一心一意攻打长筱城之前,这样表露心迹。阿爱认为,作左的做法是对家康的支持和配合。家康只有信康和阿龟两个孩子,万一出现意外,将不可收拾,作左才劝阿爱来服侍家康。
如果滨松城成为战场,那么阿万和她肚里的孩子将有可能落到敌人手中,沦为人质,身为留守大将的作左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安无事当然最好;但作左作了最坏的打算,于是选定自饭尾丰前守以来一直居住在此的中村源左卫门家,作为阿万藏身之所,可谓明智之举。即使家康最后不得不放弃滨松城,源左卫门也是保护家康后代的唯一可靠人选。但阿万似乎并未领会作左的深意。
在阿爱的催促下,阿万终于离开喜奈,但似乎余恨未消。“大人的孩子,竟然不能在大人的城中生下来……我真想把她撕碎。”阿万一边说,一边用阿爱递过来的束带紧紧勒起肚子。
作左又悄悄出现在庭院里:“已经备好了轿子。请快一点。”
“作左卫门大人,阿万必须去吗?”
作左突然加重语气道:“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为了主公……当然,也为了你,一定要去!”
“阿爱,请你向大人……”阿万似乎想要阿爱向家康转达离别之意。她哀切地望着阿爱,颤巍巍下了台阶。作左卫门扶住阿万的肩,道:“阿爱夫人,以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阿爱无言地垂下头,她忽然感到恐惧。难道阿万在怨恨我?绝不可能。她一直事事为阿万考虑,而阿万也一直非常信任她。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中,轿子很快被抬走。眼睁睁看到他们远去,阿爱才走到喜奈身边,道:“不要哭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她白皙的手轻轻故在喜奈肩上。喜奈哭得更加厉害。或许阿爱身上具有一种让人安心和信赖的意味。
“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是……是。”
“来,擦干眼泪,给我说说冈崎城的事吧。”阿爱一边说,一边伸手挑了挑灯捻,室内顿时明亮起来。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又传来了枭的叫声。“冈崎城内也有枭吧……”
“是,有……”喜奈慌忙站起身,认真地擦着眼泪,仍然在哭泣,“但是枭一多,其他小鸟就不来了。所以少夫人非常讨厌它们。”
“哦,枭赶走了小鸟……”阿爱听着喜奈的话,在想,自己到底是枭,还是小鸟。或许,自己是一只比阿万残忍许多的枭。因为自从阿万知道家康宠上阿爱以后,她的眼神便渐渐变得恐慌。大概是因为阿爱温柔恬静的本性胜过了她。“无论人还是鸟,都分很多种。”
“是。”
“既有筑山夫人那样的背叛者,也有阿万那样……”
阿爱说到这里,慌忙打住。她本想说也有像阿万那样的人,因为害怕被家康冷落,所以可怜地亲近着本该痛恨的阿爱。她想到这种话恐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无法明白的,于是丢开不提。
“少夫人是不是因为心地善良,才担心小鸟不再来。”
“是,但是菖蒲夫人……”
“菖蒲夫人?”
“